何子卿端坐在茶榻上，心绪却远不如表面平静。


    她今天穿了一条烟灰色的真丝改良旗袍，勾勒出完美的曲线，


    长发精心挽成复古发髻，插着一支白玉簪，妆容精致淡雅，整个人如同从民国画报中走出的名媛，古典韵味十足。


    然而，预定好的位置虽然离“听潮阁”不远，但隔着厚重的木质屏风和门扉，她根本没有机会“偶遇”陈默。


    直接闯过去？


    不说能不能闯过那些暗处的安保，而且太掉价了，也暴露意图。


    她正暗自焦急，目光透过半开的雕花木窗，瞥见外面的回廊上，


    两名身着飘逸青色纱裙、梳着古典发髻的女子，正抱着古琴和琵琶，袅袅婷婷地走过。


    她们显然是茶室请来，为贵宾表演华夏古典舞的舞者。


    一个大胆的念头瞬间击中何子卿！


    她眼神骤然一亮。


    她立刻招手唤来侍立在一旁、穿着素雅茶服的年轻女侍者，


    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属于顶级名媛的矜持：


    “你好，冒昧打扰。看到贵茶室有华夏古典舞表演，十分倾慕。


    实不相瞒，我自幼习舞，尤爱古典，今日见此情此景，实在心痒难耐。”


    她顿了顿，从随身的名贵手袋中取出厚厚一沓现金，轻轻推至侍者面前，声音温柔：


    “能否通融一下，让我借用贵室的舞衣一用？


    我只想在那位弹琴的姐姐旁边，即兴伴舞一小段，绝不喧宾夺主，更不会影响其他客人。


    这点心意，请务必收下，算是弥补我的唐突和占用贵室资源。”


    侍者看着那沓厚厚的钞票，又看看眼前这位气质高贵、容貌惊人的小姐，脸上露出犹豫。


    何家的名头在魔都上层圈子里也是响亮的，眼前这位何小姐明显身份不凡。


    她的请求虽然突兀，但姿态放得很低，又承诺不喧宾夺主……


    最终，在金钱和何子卿人难以拒绝的恳切目光下，侍者点了点头：


    “何小姐请稍等，我去请示一下领班。”


    她快速收好钱，转身离开。


    几分钟后，侍者捧着一套全新的、同样是青碧色，但质地更为上乘的纱裙舞衣和配套的发饰回来了，低声道：


    “何小姐，领班同意了。更衣室在后面，请随我来。


    不过请您务必低调些，时间也请尽量短些。”


    “多谢！”


    何子卿眼中闪过志在必得的光芒，优雅起身，跟着侍者走向更衣室。


    ……


    听潮阁内。


    陈默正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的江景，琢磨着一会儿要不要去大学城后街再吃碗牛肉炒饭。


    突然，包厢那扇厚重的雕花木门被轻轻叩响。


    笃，笃，笃。


    节奏轻柔，带着一种刻意的、婉约的韵律。


    陈默愣了一下，疑惑地看向詹姆斯：“我们叫过什么服务吗？茶点不是刚上齐？”


    詹姆斯微微躬身，声音平静无波：


    “先生，我们并未额外点单。根据茶室服务流程，此刻可能是预约的古典舞表演时间到了。”


    “古典舞？”


    陈默更疑惑了，“我没点这个啊？”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个清越婉转、如同黄莺出谷的女声，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恭敬与距离感：


    “贵客安好，小女子献丑，为贵客奉上一支‘惊鸿’，愿博君片刻清欢。”


    陈默一挑眉，瞬间反应过来……


    何子卿！


    她还真来了！还搞出这么一出？


    他顿时来了兴致，嘴角的玩味更浓了。


    行啊，看看这位何小姐能“献”出什么丑。


    “进来吧。”


    陈默懒洋洋地开口，调整了一下坐姿，准备看戏。


    雕花木门被无声地推开。


    一道青碧色的身影，如同初春最嫩的新柳，带着江南烟雨般的清韵，缓缓步入包厢。


    饶是陈默见惯了美人，此刻目光落在来人身上，也不由得微微一滞，连嘴边那点玩味的笑意都顿了一下。


    换上了全套古典舞衣的何子卿，仿佛彻底褪去了华尔街精英的明艳锐利，也洗去了名媛千金的矜贵傲气。


    青碧色的广袖流云裙如水般倾泻而下，衬得她肌肤胜雪，欺霜赛玉。


    腰间束着一条同色系的丝绦，勾勒出不盈一握的纤腰。


    长发并未盘成繁复发髻，而是梳成温婉的垂云髻，


    仅用一支简单的白玉簪和几朵小巧的珠花点缀，


    几缕青丝柔顺地垂落颊边，平添几分楚楚动人。


    最令人心折的是她的神态。


    螓首微垂，眼帘半阖，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


    她的脸上施了极淡的粉黛，唇色是自然的樱粉，


    整个人透着一股空谷幽兰般的清雅与静谧，


    与昨日在螺蛳粉店外活力四射的“大学生”和华尔街精英判若两人。


    那是一种不染尘埃、近乎仙灵的纯净美感。


    当她微微抬起眼眸，那双清澈如寒潭的眸子望向陈默时，


    眼中没有了刻意的热情或算计，只有舞者沉浸于角色时的专注，与一丝恰到好处的羞怯。


    这一刻，她仿佛真的化身成了画中仙，林中精。


    陈默心中暗道一声：


    好家伙！这变装术和气质切换，奥斯卡都欠她一座小金人！


    “铮……”


    包厢角落，不知何时已悄然落座的琴师轻轻拨动了琴弦。


    清越空灵的琴音如同山涧清泉，流淌开来。


    随着琴音，何子卿动了。


    她并未做什么高难度的跳跃或旋转，仅仅是莲步轻移，皓腕翻转。


    广袖舒卷，如同碧波荡漾，又如流云拂过天际。


    每一个动作都舒缓、流畅，带着华夏古典舞特有的圆润与含蓄之美。


    她的身姿柔软却不失力量，轻盈得仿佛没有重量，足尖点地，裙裾翩跹，如同碧荷承露，又似惊鸿掠过水面。


    她的目光时而低垂，时而流转，始终带着一种欲语还休的情愫，


    偶尔会飘向临窗而坐的陈默，眼神交汇的刹那，便如受惊的小鹿般迅速移开，


    留下一抹淡淡的绯红在白皙的脸颊晕开，更添几分撩人的风情。


    那支名为“惊鸿”的舞，在她足下，真正演绎出了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神韵。


    陈默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在圈椅扶手上轻轻敲击着。


    他确实被惊艳到了。


    抛开何子卿的目的不谈，这支舞本身，无论是她的身段、技巧，


    还是营造出的这种清雅脱俗、欲语还休的氛围，都堪称顶级水准。


    这女人，为了达到目的，还真是下了血本，也拿出了真本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