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沿江路那几个昨晚飙车党最爱炫技的弯道位置，以及通向云顶天阙车库入口的那段原本平坦的辅路，似乎有点不一样了？


    几辆印着市政标识的黄色工程车正缓缓驶离，留下一小片刚施工完毕的痕迹。


    而在那些关键路段的路面上，赫然多出了一条条崭新的、黄黑相间、在阳光下格外醒目的橡胶减速带！


    陈默眯起眼睛仔细看……


    嚯！


    这不是普通小区门口那种小打小闹的减速带！


    这是那种专门用来对付超速大货车、凸起又高又宽、间隔还特别密的“加强型”减速垄！


    设计得极其“贴心”和“显眼”。


    陈默看着那些崭新的、带着点“狰狞”意味的减速带，足足愣了好几秒。


    随即，一个荒谬又无比真实的念头冒了出来，他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咧开，差点“噗嗤”一声笑出来。


    “卧槽……不会吧？难道就因为昨天晚上……我那一个电话？”


    他低声自语，心里那点被吵醒的残存怨气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啼笑皆非的滑稽感。


    为了让他这位新晋住户睡个安稳觉，魔都市政部门直接连夜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景观道上安装了加强版减速带？


    这操作……


    也太硬核、太简单粗暴、太他妈接地气了吧？


    这效率，这执行力……


    陈默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特殊关照”的分量。


    他心情莫名地好了起来，甚至觉得那些黑黄相间的凸起，此刻在阳光下都显得有点可爱。


    下楼，坐上那辆低调的奥迪A8L。


    司机老张显然也收到了“新规”通知，车子以近乎步行的速度，小心翼翼地驶向那片新安装的减速带区域。


    “咯噔…咯噔…咯噔…”


    即使车速已经压到了最低限度，车身依然传来一阵清晰而富有节奏的震动感，伴随着沉闷的“咚咚”声。


    这感觉，像小时候坐的老式拖拉机一样。


    与此同时，副驾驶位上的詹姆斯仿佛算准了时间，默默打开了车载电台。


    顿时，一个字正腔圆、充满官方力量感的主持音回荡在车厢内：


    【本市新闻：关于在全市重点区域开展机动车交通违法行为专项整治行动的通告】


    “本次专项整治行动，将重点依法严厉打击以下违法行为：超速行驶、非法改装、‘炸街’扰民、追逐竞驶……”


    “……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高度重视城市公共安全和市民安宁，对影响市民正常生活秩序的交通违法行为秉持‘零容忍’态度……”


    “……本次专项整治行动将持续开展，保持高压严管态势，确保整治成效……”


    “……公安机关将严格执法、公正执法，对各类交通违法行为坚决做到发现一起、查处一起，绝不姑息……”


    陈默坐在后座，身体随着“咯噔咯噔”的节奏微微摇晃，耳朵里听着电台里义正辞严的通告。


    这奇特的“按摩”配上官方背景音，让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最后实在忍不住，“嗤”地笑出了声。


    “这服务…效率真不是盖的。”


    陈默对着副驾的詹姆斯感慨了一句，语气带着浓浓的调侃，


    “就是不知道开跑车那帮孙子，下次再想轰油门耍帅路过这儿，底盘会不会‘哐当’一下磕出火星子来？那扬面，想想就带劲儿。”


    他脑补着超跑艰难爬行、底盘与减速带亲密接触的画面，忍不住乐得更开了。


    詹姆斯从后视镜里看到陈默发自内心的笑容，脸上也带着一丝温和与笃定：


    “确保您的舒适与安宁，是当前的首要任务，先生。这种方式…虽然略显直接，但效果立竿见影。”


    他巧妙地避开了“扰民”二字，只强调对陈默的保障。


    司机老张平稳地驶过最后一条减速带，车身终于恢复了平稳，汇入主干道的车流之中。


    陈默拿出那部屏幕带着几道醒目裂纹的旧手机，习惯性地打开薇信。


    家族群“相亲相爱一家人”的图标上，赫然显示着99+的红点。


    点开，最上面是老妈发的一长串语音方阵，每一条都长得令人发指，点开第一条就是老妈激动得有点变调的声音，语速快得像机关枪：


    “默崽！默崽！我的天爷啊！那两百万！那两百万到账了！是真的啊！不是做梦！我跟你爸一晚上翻来覆去没睡着！


    你爸那个犟驴子，非说是骗子！早上天没亮就拉我去银行ATM机查了又查！是真的啊！祖宗保佑！我儿子出息了！出息了呀！”


    第二条：“崽啊！这钱妈给你存着！一分不动！留着给你在魔都买房子！娶媳妇！你可千万别乱花啊！外面骗子多！坏人多！你一个人在那么大的地方，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第三条：“对了！你吃饭没有？别老吃外卖！不干净！钱该花就花，吃点好的！妈给你寄点腊肉？……”


    陈默一条条听着老妈又高兴又担忧、絮絮叨叨的语音，心里暖烘烘的，像泡在温水里，眼角也有点发酸。


    钱对他们来说，真的就是天大的事。


    同时，又觉得老爸那“犟驴子”不信邪非要查账的行为，好笑又心酸。


    他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戳着，回复道：


    “妈，放心吧！钱绝对干净！你跟我爸该花花！别省着！


    该换的家具换换，该买的衣服买买！给我妹也买几身好看的！别老念叨存钱！娶媳妇钱……还早着呢！你儿子现在本事大着呢！”


    发完，他鬼使神差地点开了自己的微信钱包。


    余额清晰地显示着：210.6元。


    他盯着这210.6看了几秒，自嘲地笑了笑，把手机揣回兜里。


    车子在距离恒创科技大厦还有一个路口的拐角处停下。


    “就停这儿吧。”陈默对老张说。


    他整了整身上西装，深吸了一口气。


    看着不远处那栋熟悉的写字楼，他突然心血来潮，想试试电影里那种“微服私访”、“体验民间疾苦”的感觉。


    像以前一样，做个淹没在上班人潮里的普通程序员。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甚至有点硌人。


    他刚走到大厦门口，那位眼尖得像装了雷达的保安大哥立刻“啪”地一个立正，腰杆挺得笔直，右手“唰”地抬到太阳穴，声音洪亮得足以穿透整个大堂：


    “陈先生！早上好！！！”


    这动静，堪比平地一声雷！


    周围那些原本行色匆匆、低着头刷手机赶电梯的白领们，齐刷刷地被这声“惊雷”炸得抬起头，目光如同探照灯般瞬间聚焦在陈默身上。


    那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好奇和探究。


    陈默：“……”


    他感觉脸上“腾”地一下热了，尴尬得脚趾头能抠出三室一厅。


    他硬着头皮，极其不自在地对保安点了点头，努力维持着“老板”的淡定，


    然后像被火烧了屁股一样，快步走向通往高层办公区的内部专用电梯。


    电梯门关上，隔绝了外面那些好奇的目光，陈默才松了口气，扯了扯勒脖子的领带。


    这“低调”，还没开始就宣告彻底破产了。


    技术部办公室。


    门一推开，里面的气氛明显比昨天松弛了不少。


    敲击键盘的声音虽然依旧密集，但少了那种绷紧弦的压抑感。


    看到他进来，大家还是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但眼神里的惶恐褪去了很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兴奋、好奇和一点点新奇的打量。


    牛大壮像个小炮弹一样迎了上来，脸上顶着两个更浓重的黑眼圈，但精神头却异常亢奋，眼睛亮得吓人：


    “老板！早！” 这一嗓子喊得十分响亮。


    陈默脚步一顿，看向牛大壮，故意露出点疑惑的表情：“你叫我……什么？老板？”


    牛大壮挠了挠他那头硬得像钢刷的短发，嘿嘿一笑，带着点理所当然的憨直：


    “那可不！叫你陈默吧，感觉不合适，毕竟你现在是咱们顶头大老板了。


    叫你陈先生吧，又感觉太生分，太见外了！还是叫老板得劲儿！亲切！反正你现在就是咱们老板嘛！”


    他解释得直白又实在。


    陈默听着这声“老板”，看着牛大壮那真诚的眼神，心里那股暗爽劲儿“噌”地就上来了。


    他努力绷着脸，但嘴角还是忍不住微微上扬，故作随意地摆摆手：“行行行，随你便吧！工作怎么样了？”


    他顺势转移话题，走向自己曾经的“领地”。


    一提到工作，牛大壮立刻像打了鸡血，眼睛更亮了：


    “老板！数据基本都恢复了！项目组兄弟们昨晚加了会儿班，把被刘能那孙子耽误的进度抢回来不少！现在运行挺稳的！”


    他语气激昂，随即又咬牙切齿地补充，


    “就是刘能那王八蛋！走之前不光删数据，还他妈的偷偷改了服务器几个关键配置！跟埋地雷似的！害我们排查了大半夜！真不是个东西！阴险！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