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屿唇边的笑意几乎要压不住，他继续逗弄着眼前这个口是心非的朋友：“股份这种白送的好事，怎么能不要？你知不知道林东羡慕得眼珠子都快红了？知足吧你！”


    林静闻言，立刻送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那眼神里混杂着嫌弃与娇嗔：“我又不喜欢他！”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被看穿的恼怒。


    “喜不喜欢他，跟你拿股份有什么关系？”江屿摊开手，一副理所当然的无赖模样，“你完全可以一边拿着他的股份，一边在心里继续不喜欢他嘛。他又没签合同说，给了股份就必须换你的喜欢啊！”


    “你——”林静被他这套歪理堵得哑口无言，气得磨了磨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可真是个渣男！”


    “这就渣了？”江屿挑眉，笑得更深了，“你要真觉得良心不安，过意不去，那就砸钱进去，光明正大地买他的股份，让他也说不出什么来。”


    “买？江屿，你当我是豪门的千金大小姐啊？”林静没好气地嚷道，声音里透着一股现实的无力感。


    “那可不能够。”江屿煞有介事地摇了摇头，“你要真是富家千金，我上学那会儿就死缠烂打地追你了。到时候少奋斗几十年，何苦像现在这样累死累活。”


    “你滚蛋！”林静被他逗得又气又笑，“就知道拿我开涮！我说正经的，这股份到底怎么办？要不……我就象征性地要个百分之一？”她越说声音越小，显然对自己这个提议也没什么底气。


    “林东都要了百分之二，怎么，在你心里你还不如林东？”江屿反问道。


    “啊？”林静的眼睛瞬间睁大了，“他怎么变成百分之二了？你……你送了他百分之一？”


    江屿夸张地连连摆手，一脸嫌弃：“他一个大老爷们，又不是美女，我送他股份干嘛？我有病啊？”


    “那怎么回事？”


    “买的！他自己主动说，要再追加五万投资。”


    “什么？”林静彻底愣住了，“这小子……这么有钱的吗？那……那我再想想办法，我也自己买！”


    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原地焦躁地踱了两步。


    江屿见她这副模样，收起了玩笑的神色，温声道：“你也别太担心。吴世豪这个人，虽然行事任性了点，但大道理还是懂的。你若真不喜欢他，就找个机会跟他坦白说清楚。我相信，他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至于为难你。”


    林静长长地、无奈地叹了口气，像是泄掉了全身的力气：“好吧……看来我这辈子，是真的没有嫁入豪门的命！”


    “机会就摆在你面前，是你自己不懂珍惜。”江屿笑着打趣。


    “就算要嫁，我也是很挑的好吗！不是随便哪个豪门公子，都能娶到本小姐的！”林静下巴一扬，脸上是刻意装出来的骄傲。


    “是是是，全天下的豪门都得排着队，等着您老人家翻牌子！”江屿乐不可支地调侃道。


    “滚！懒得跟你说了，我走了。”林静挥了挥手，转身的背影却带着一丝落荒而逃的意味。


    看着她消失在门口，江屿脸上的笑容才慢慢敛去，化为一声轻叹。


    吴世豪那种人，算不上十恶不赦的坏种，但要说是个能托付终身的靠谱对象，也绝对算不上。


    还好，林静的脑子足够清醒。


    否则，自己夹在中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劝她。


    接下来的几天，江屿的日子过得顺心舒畅，仿佛连空气都带着一丝甜意。


    林东那边，已经顺利跟马区长对接上了，拿地的事情正在有条不紊地推进。


    省城餐厅的装修，在黑豹派去的人的“关照”下，进展神速，没有任何不长眼的人敢来捣乱。


    而市里的屿婷餐厅，生意更是红火得一塌糊涂。


    或许是“漂亮老板娘”的噱头起了作用，吸引了无数食客慕名而来，还没到饭点，门口就已经排起了长龙，成了街上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然而，江屿这边的春风得意，映衬出的却是另一些人的凄风苦雨。


    邱洁和周俊两人，在拘留所里被硬生生关了三天三夜，才终于被放了出来。


    当那扇沉重的铁门在他们身后“哐当”一声关上时，刺眼的阳光让他们几乎睁不开眼。


    然而，比阳光更刺眼的，是派出所门外黑压压的人群。


    那些人，全都是网吧事故伤者的家属。


    这几天他们疯了一样找这两个老板，得知人被拘留在此，便自发地聚集起来，像一群等待猎物的秃鹫，用燃烧着愤怒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他们。


    “赔钱！！”


    “赔我儿子的医药费！”


    不知是谁先吼了一声，瞬间，人群的情绪被点燃，激愤的声浪如同海啸般向两人扑来。


    “赔钱！不赔钱别想走！”


    周俊和邱洁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三天的拘留生活已经让他们身心俱疲，此刻更是吓得两腿发软，心脏仿佛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他们本能地想往外挤，可那些愤怒的手臂像铁钳一样伸了过来，死死地拽住他们的衣服、胳膊。


    “想跑？你们往哪儿跑！我儿子现在还躺在医院，腿都断了，你们这两个黑心肝的连一分钱都没出！”一个中年妇女哭喊着，声音凄厉。


    “就是！你们开的是什么网吧？是催命的阎王殿！伤天害理的东西！”


    “今天不给个说法，我们就去法院告你们，告到你们倾家荡产，把牢底坐穿！”


    怒吼声、哭喊声、咒骂声交织在一起，像一张无形的巨网，将他们牢牢困在中央，几乎要让他们窒息。


    周俊的心脏狂跳不止，他知道，今天若不给个交代，他和邱洁绝对会被这群愤怒的人撕碎。


    他用尽全身力气，声嘶力竭地喊道：“各位！各位朋友！请听我说！该我们负的责任，我们绝不推卸！我们现在就去筹钱，一定赔！一定赔偿大家！”


    邱洁也早已没了主意，脸上挂着泪痕，带着哭腔附和道：“对对对……我们一定赔！就算是倾家荡产，我们也赔！”


    说出“倾家荡产”四个字时，她自己的心都在滴血。


    事实上，他们已经倾家荡产了。


    网吧整个塌了，一楼的电脑设备几乎全毁，二楼的也摔得七零八落。


    店铺清理出来也是一片废墟，根本不可能重新营业。


    之前赚的那点钱，还完贷款利息就所剩无几，如今还背着巨额的银行贷款。


    那三家被他们寄予厚望的网店，因为这几天无人打理，订单不发货，客服不回应，只怕早已差评如潮，信誉跌到了谷底。


    网购的顾客最没耐心，两天不发货早就申请退款了。


    那点微薄的盈利，在巨额的赔偿款面前，不过是杯水车薪。


    “好！那你们说个时间，什么时候赔！”人群中有人厉声质问。


    “最多……最多一个月！”周俊脱口而出。


    这当然是他的缓兵之计，先脱身再说。


    一个月？别说一个月，就是一年，他去哪里弄这么多钱？亲戚朋友的钱早就借遍了。


    “一个月？你放屁！我儿子的医药费要我自己先垫一个月吗？”


    “太久了！我们等不了！最多三天！三天之内必须给钱！”


    人群根本不同意，声浪再次汹涌起来。


    周俊被逼得没有退路，只得咬牙答应：“好好好！就三天！三天后，我一定赔！我拿人头担保！”


    听到这个“保证”，人群这才将信将疑地让开了一条窄路。


    周俊一把拉住魂不守舍的邱洁，两人像是过街老鼠一般，在无数道鄙夷和仇恨的目光中，低着头快步冲了出去。


    拐过街角，他们再也顾不上体面，撒开腿亡命狂奔，一连跑过两条街，直到再也听不见身后的嘈杂，才敢停下来。


    “呼……呼……我跑不动了……”邱洁浑身脱力，直接蹲在地上，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气。这几天的折磨，让他们面容憔悴，狼狈不堪。


    “我……我也跑不动了……”周俊撑着膝盖，同样喘得像条死狗，“小洁，接下来……我们到底该怎么办？”


    邱洁猛地扭过头，那双曾经满是爱意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无尽的怨毒和鄙夷：“你问我？我问谁去？周俊，你到底还是不是个男人？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是你来承担责任吗？！”


    周俊闻言，心中积压了许久的憋屈和怒火瞬间被点燃了：“什么叫我应该承担责任？开网吧是你哭着喊着要开的！贷款是我厚着脸皮给你借的！现在出事了，全成了我的错了？我他妈就是给你背黑锅的吗？！”


    他的话像一根针，狠狠刺中了邱洁最敏感的神经。


    她疯了一样尖叫起来：“王八蛋！周俊你这个王八蛋！我真是瞎了眼才会嫁给你这么个窝囊废！”


    “对！我是窝囊废！那你当初别选我啊！”周俊也彻底爆发了，不再忍让，“江屿那么有钱，那么厉害，你怎么不跟他？你不但眼瞎，你还缺心眼！你脑子有问题！”


    “好哇！你现在嫌我脑子有问题了！”邱洁的眼泪夺眶而出，混着屈辱和不甘，“那你他妈当初别在我的婚礼上抢婚啊！你装什么情圣！口口声声说这辈子最爱的人是我，你就是这么爱我的？！”


    “周俊，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狗渣男！用花言巧语把我骗到手，现在就这么对我！”邱洁坐在地上，捶打着地面，歇斯底里地破口大骂。


    周俊心里憋屈到了极点。


    结婚以来，他对邱洁言听计从，百依百顺，把她当女王一样供着。


    结果呢？到头来自己背上了一屁股债，被关了三天，脸面丢尽，尊严扫地！他得到了什么？


    “行！行！行！”他双眼赤红，指着邱洁，气得浑身发抖，“我什么都不好！我混蛋！我窝囊！那你别跟着我这个窝囊废！离婚！”


    最后两个字，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说完，他再也不看邱洁一眼，决绝地转身，头也不回地朝着街对面走去。


    邱洁跌坐在冰冷的地上，看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一股刺骨的绝望从脚底升起，瞬间席卷了全身。


    周俊……真的靠不住啊！


    这一刻，她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另一个身影。


    如果是江屿……换作是江屿，他一定会把所有的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然后冷静地想办法去解决，他绝不会像周俊这样，只会逃跑和推卸责任。


    在这一点上，江屿，真的比周俊强太多了。


    一股巨大的、迟来的悔恨，如同毒液般侵蚀着她的心脏。


    她输了，输得一败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