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怀揉着膝盖爬起来，脸色发白：


    “奇、奇怪了......”


    他紧张地左右张望，


    “阿弥陀佛，这寺里该不会闹......”


    “闭嘴。”


    张文静打断他，目光落在那颗孤零零的石子上。


    石子很普通，


    灰扑扑，


    和地上其他碎石没什么两样。


    显然投射的人就是从地上随意拿起，不知道目的是什么。


    白素已经无声地抽出了软剑，警惕地巡视着每一个阴影角落。


    但竹林依旧静谧，廊下空无一人，连只飞鸟都没有。


    “装神弄鬼。”


    张文静冷笑一声，突然抬脚狠狠地将地上的石头踢了出去。


    就听到石头射去的地方，响起了一闷哼声。


    “在那边！”


    白素厉喝，想要追过去，被张文静给阻止了。


    张文静往那里看去，只见一抹青色身影从后院的残墙缝隙中窜出，身形虽然轻灵迅捷，脚步有点踉跄。


    张文静刚那一脚小石子比那人踢在空怀身上，要来的更重。


    “喂，跑啥啊，不疼吗？和尚都被你打的站那腿哆嗦。”


    张文静看着前面身形高大的男人，


    这人明显就不是刺客，


    打的是和尚，和她似乎也没有恶意，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要引起她的注意。


    墙头那抹青影没回头，只是站定了，右手还扶着墙沿，却也是乖乖回了话，


    说话的声音压得十分沙哑，只有一个字：


    “疼。”


    岂止是疼，再往右边一点，


    他特么得废。


    声音低哑，却偏偏透着一股说不清的倔气，腿侧那处地方，一定是被这女人给打肿了。


    张文静再次为自己是天命之人这莫名看不见的金手指点赞，


    简直是指哪打哪。


    要的就是心想事成。


    张文静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那道背影，宽肩窄腰，双腿修长，墨发用一根青缎随意束着。


    这背影，


    她眯了眯眼，


    为什么她觉得在哪见过。


    不过，这种年纪的男子，她不可能认识。


    “小公子，为何要欺负一个和尚？”


    “小……公子？”


    那人重复了张文静的话。


    这女人真是什么人都要调戏一下。


    “不然呢？”


    “啧，腰这么细，腿这么长……要不叫你‘小姑娘’？”


    “小、姑、娘？”


    那人几乎是咬牙切齿，


    三个字像是从喉咙里碾出来的，带着怒气和羞恼。


    张文静却像没听见似的，自顾自继续：


    “算了，看着像刚及冠的小模样，还是叫你‘小公子’吧。你觉得呢？”


    张文静语调懒散，看着眼前的人，


    “既然你都动用小手段拦了和尚的路，绕来绕去，不就是冲我来的？行吧，有什么想说的，咱们直接说清楚。”


    空怀站在一旁瑟瑟发抖，嘴角一抽，小声抗议：


    “女施主，贫僧还在这儿呢……您能不能别说的这么直接……”


    打他就是为了让女施主留步？


    他是什么？


    他不想当工具人，


    今天什么倒霉日子，干啥啥不行。


    那身影终于转过身来，


    脸上戴着一张随意在路边摊买的廉价面具，


    买面具是临时起意，


    带面具，便是从一开始，就不打算露脸，


    "这是干嘛？挡着脸，还怕我认出你来不成？”


    张文静轻嗤，


    "本夫人和你很熟吗？还能认识你这年纪的小公子？”


    “不熟！”


    面具后的呼吸顿了顿，像是被噎了一下，接着声音低沉：


    "阻你，是希望夫人可以守好妇德，方才在大殿，与这么一个和尚拉拉扯扯，举止无状？这会儿又要跟他单独去何处？"


    他越说声音越是低，似乎在刻意压抑着怒火。


    白素指指自己的鼻子，我不是人吗？


    他话说完，还又跟了句，


    "这般...不成体统。"


    “贫僧没有，贫僧不是……


    贫僧绝对不可能跟这位女施主……


    哎哟，阿弥陀佛，贫僧是出家人，断断不会犯下色戒的。”


    空怀觉得自己简直是有苦无处说，今天只是主动的跑到这位女施主面前。


    结果是什么？


    这女施主天生神力，拽着他的胳膊，跟钢筋铁骨一样，掰都掰不开，他都快听到自己骨头折断的声音。


    疼，


    到现在，他的胳臂还疼着，是她给的银子让他一时忘记了疼痛。


    他和这夫人？


    绝无可能。


    就算他还俗了，那也是不可能的事。


    这男人就因为这，在他腿上丢了两颗石子？


    阿弥陀佛，


    不气，不气，气死没人赔。


    “哦？”


    她语气拉得悠长，眼尾挑起，


    亏了古代还没有市容市貌，不然这家伙是不是还要逮住她罚款，拘留？


    “管得挺宽啊，小公子。”


    青衣男子手扶着残墙，声音冷而哑：


    “我若不管，和尚积点功德本就不易，就被你这夫人给嚯嚯了。”


    空怀感觉今天终于有人从他角度考虑事情了。


    “这位施主，您说得太对了，说得贫僧都自愧不如了，贫僧从出家以来，一直兢兢业业，勤勤恳恳……”


    “你闭嘴。”


    张文静和青衣男子同时开口。


    空怀：“……”心梗。


    “而且体统？”


    张文静冷哼一声，微微抬眼，眸色锋利得像清晨初霜，


    “与你有什么关系，你算是哪个屋里没关好的神经病，被放了出来，


    跟了我一路，还在这儿摆架子？”


    她站到面具男子面前，并没打算解开眼前的面具，


    “那你说说又是谁？为何出现在这寺院之中，一路尾随，什么居心？”


    面具男子微怔，似被她咄咄逼问得心虚，片刻后别过脸，低声答道：


    “我……只是个路人。”


    “路人？”


    张文静轻笑，眉尾扬起，语气却愈发冷了，“仅仅路人就这么一路关注我？”


    人也凑得有点近。


    有些时候，人的感觉很奇怪，如果换做一个人这样跟踪张文静，


    应该早已躺平在地上，只有下辈子才有时间来思考或后悔。


    但对着眼前人，张文静除了动嘴，一点想弄死这人的想法都没有。


    青衣男子指节微动，似乎有几分怒意，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只盯着她看了几息，冷声一哼，转身没入了远处的竹林中。


    隐于暗处的人，想去追，


    “别追了。”


    张文静阻止了。


    张文静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许久，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