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施老太太的心思
作品:《春衫乱》 谢玉兰将那险些破土而出的心思,狠狠压进了心底,专心致志做自己的事情。
然而次日天还未亮,她就被院子里杂乱的脚步声惊醒了。
谢玉兰轻手轻脚地披衣起身,看见几个婆子举着灯笼匆匆穿过回廊。
“这么早就折腾……”屋里的云柔翻了个身,嘟囔着又睡去了。
谢玉兰却睡不着了。
她分明看着不少丫鬟是从施闻楼的院子里出来的。
这几日施闻楼中毒的事情,府里本就人心惶惶。
老太太先是换了府里所有碗筷,今日天不亮又这般动静……
她无意识地轻起蹙眉。
施闻楼中毒到现在,虽说性命无碍,但府里上下都绷着一根弦,尤其是她们这些近身伺候的。
“玉兰姑娘起了吗?”门外传来低低的呼唤。
谢玉兰连忙拢了拢头发去开门,见是老太太身边的李嬷嬷,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李嬷嬷是府里的老人了,平日最是稳重,此刻却脸色发青,眼下挂着两团乌黑。
“嬷嬷这是……”
“快收拾收拾,老太太叫所有人在前院集合。”李嬷嬷冷冷道。
谢玉兰莫名地有些心慌。
这时候叫集合,能有什么好事?
难道是施闻楼……
她匆匆梳洗完毕,跟着李嬷嬷往外走。
天色微明,府里却已灯火通明,下人们都低着头快步走着,连个交头接耳的都没有。
“到底出什么事了?”快到院子里的时候,谢玉兰看到了秋实,忍不住打探口风。
秋实左右看了看,声音压得很低:“昨日陕西总督派人来试探世子爷的病情,说是带了些补品……老太太气愤,不知哪个杀千刀的走漏了风声。”
谢玉兰蹙眉,那日陕西总督来,她也知道,还以为是为了婚事……
“老太太说府里出了内鬼。”秋实叹了口气,“先罚了几个常在外头走动的,现在要召集三爷院里所有人训话。姑娘,你最近照顾三爷的勤,待会儿……”
话未说完,前院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谢玉兰浑身一颤,险些踩空台阶。
前院,四个小厮已经被按在了刑凳上。
谢玉兰认出其中一个是常去药房取药的,一个是负责采买的,还有两个是门房上的。
他们的裤子都被褪到膝弯,满院姑娘都不敢看,只听到板子打肉的声响,简直皮开肉绽。
“给我打!”施老太太坐在廊下的太师椅上,满头银丝梳得一丝不苟,脸上的皱纹却比平日更深了几分,“打到他们想起来,到底把世子的事说给谁听了!”
粗壮的婆子们举起包铜的刑杖,重重落下。
“老太太饶命啊!奴才真的什么都没说!”几个小厮哭喊着,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老太太冷笑一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继续打。这些刁奴不见棺材不落泪。”
谢玉兰站在人群中,死死攥着袖口。
先是施临渊的姨娘、再到被罚的小厮……
这两日人命不是命,带给她的冲击太大了。
小厮们的惨叫声越来越弱,最后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呻吟,直接昏死过去。
“都看清楚了?”施老太太放下茶盏,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打了个寒颤,“这就是多嘴多舌的下场。”
施老太太站起身,扶着李嬷嬷的手走到院中央。
明明是个六旬老人,此刻却像座冰山,散发着森森寒气。
“少安院子里的人,都站出来。”
谢玉兰和另外十几个丫鬟小厮战战兢兢地走到前面。
她余光瞥见他们都发抖,自己的膝盖也不受控制地打着颤。
老太太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每个人的脸。
谢玉兰心头一紧,偷偷抬眼,正对上老太太犀利的目光,连忙又低下头去。
“这几日是你在伺候少安?”老太太突然指着她问。
谢玉兰忙道:“回老太太的话,是奴婢,但奴婢这几日从未离开府邸,也未与外人接触。”
她的口齿清晰,不显慌乱。
施老太太拄着拐杖,眯起浑浊的眼睛。
她对谢玉兰有印象,明明只是一段时间,她似乎身量又长开了不少。
同样的丫鬟服饰掩不住那截纤细腰肢。
最要命的是那张脸,眉如远山含黛,唇若含朱丹,眼尾微微上挑,带着不自知的媚意。
“倒真是个美人胚子。”施老太太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谢玉兰的瞳孔微缩,不理解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施老太太的目光仍然停留在谢玉兰的身上。
她记得施闻楼对云柔那个丫头并不满意,连个正眼都不肯给。
听说反倒召见这丫头召的比较勤,心中一番思量,施老太太开口道:“你过来。”
谢玉兰听话地走上前。
施老太太眼皮微微一抬,道:“先前我有意让你给少安做通房,你说你有婚配了,但这么久也没见你夫家来寻,现在你考虑的如何?”
谢玉兰一愣。
没想明白,怎么就和给施闻楼当通房牵扯上了?
她想起前两天男人问他的性命堪忧,让她给他生个孩子。
所以老太太这也是急眼了?
谢玉兰深吸了口气:“回老太太,奴婢,不愿意。”
她这话一说完,院子里顿时陷入一片死寂般的安静。
谢玉兰心里咯噔一下,抬眼,只见施老太太满脸阴沉,眼睛冷冷看着她。
她咽了咽喉咙。
在她看来,通房人选多的是,她不愿意,老太太总不可能揪着她不放。
然而在谢玉兰忐忑不安的心绪下,老太太转身对管事嬷嬷吩咐:“你倒是个不识抬举的,来人,将她关进柴房,每日只给清水。”
谢玉兰一慌。
她正要为自己辩解,脸颊就挨了重重一记耳光。
“呵,什么东西,也敢落老太太的脸面!”两个粗使婆子架起谢玉兰。
“老太太,奴婢……”谢玉兰还想要挣扎,但施老太太态度已决,直接走远了。
而谢玉兰被粗使婆子不由分说地丢进了柴房。
柴房的门“砰”地关上,黑暗如潮水般涌来。
谢玉兰整个人摔在稻草堆里,骨头疼得像是要断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