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无人察觉少了个她

作品:《春衫乱

    “快按住他的手!”沈砚气得暴跳如雷,都什么时候了,还玉兰金兰石兰的。


    他真想剖开施闻楼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


    秀春急急忙忙地上前按住施闻楼的手,只是听着施闻楼嘴里喊着谢玉兰的名字,止不住的心酸。


    “三爷,你醒了?”


    施闻楼眸子短暂的清明,看清了眼前的人,“谢玉兰呢?”


    秀春的唇都快咬破了,强笑着按住施闻楼的肩膀,“玉兰姨娘告假出门采办去了,估计一会儿就回来……”


    施闻楼还想说什么,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黑血喷在枕上。


    秀春惊呼一声,只来得及接住他倒下的身躯。


    “三爷!”


    施闻楼彻底陷入黑暗。


    这一夜施府乱得差点能把天翻过来,无人察觉到少了个谢玉兰。


    直到鸡鸣撕破黎明时,沈砚终于从施闻楼的屋子出来。他雪白的锦袍前襟全是血点,右手还握着把沾满黑血的银刀。


    “暂时稳住了。”他哑声对外面急得快晕厥的施老太太道。


    总算是不负所托。


    ……


    谢玉兰还愣愣躺在骡车里,一路跟着他们运货的路线走着,思索着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


    回施家?


    骡车颠簸,谢玉兰猛然想到什么,摸了摸怀里。


    在摸到硬邦邦的东西后,长松了口气。


    钱没有丢。


    “竟有五十多两……”她数了三遍,短促地笑出声。


    施闻楼随手赏的碎银,她当通房攒的月例,加上这次她出门,是为了采买东西的,所以带了不少的银子,还有身上的首饰,居然有挺可观的一笔银子。


    要知道五十两,足够寻常庄户人家过五六年了。


    而沉甸甸的银子硌在掌心,她才惊觉自己逃出了那座吃人的宅院,那干脆就不回去了。


    她好不容易得了自由。


    没有嬷嬷、没有佛口蛇心的老太太、没有勾心斗角,也没有压榨她的……施闻楼。


    从此天高海阔。


    谢玉兰知道财不外露,将银子藏进了怀里。


    骡车已经渐行渐远,趁着还没有人发现自己,谢玉兰找了个机会就跳了下来。


    正巧骡车停在一个小摊。


    “姑娘?”


    茶寮老板娘探头招呼着客人,“这么热的天,吃一盏再赶路?”


    谢玉兰刚好有些渴了:“一盏茶,再要两个炊饼。”


    等稍作歇息后,她心里已经有了成算。


    自己孤身一人,总有不便,得先去置办点行头还有人手。


    她停在一间成衣铺子,买了身衣裳,然后去客栈租了间房。


    “夫人,您要的热水。”伙计隔着门板轻唤。


    谢玉兰开门让他进来,洗个了热水澡,重新熟悉一番,便出门雇了辆马车,让车夫带着自己去了专门交易仆奴的互市。


    朱轮华盖马车停在人市前,几个牙婆子争先恐后涌过来。


    “这位夫人是来挑使唤人的?”最机灵的那个黄脸婆子抢先扶住车凳,“老身钱婆子,专给官宦人家调理丫头。”


    车帘掀起半幅,露出谢玉兰半张敷着珍珠粉的芙蓉面。


    她有意伪装自己的身份,学着高门大宅里主母平日的神态,用帕子掩住鼻尖:“这地方气味腌臜,若不是家中老仆病死在路上……”


    尾音恰到好处地颤了颤。


    钱婆子眼睛一亮。


    她早注意到这辆马车虽不奢华,但拉车的两匹枣红马毛色油亮。


    “夫人是赶路?”


    “我是随夫君赴任,我家老爷去驿站盖官凭了。”谢玉兰故意露出腕间翡翠镯子,“原想着带两个旧人够用,谁料嬷嬷路上染了风寒……”


    说着眼眶就红了三分。


    这番说辞是她特意编出来的,怕那些人只当她是一介孤女,好欺负,所以扯了个有官职的夫君。


    她的声音要比平日低,尾音要拖着些气若游丝的调子,活脱脱是个养尊处优又突逢变故的官家娘子。


    “夫人节哀。”钱婆子殷勤地引路,“今日新到一批,最懂伺候人。”


    “这倒是不打紧,主要是懂规矩的。”谢玉兰说着,跟钱婆子往里走。


    人市比想象中更骇人。


    铁链声混着哭嚎,谢玉兰还从没见过这等场面,死死攥住帕子。走过三排木笼时,她突然顿住脚步。


    最角落的铁笼里,蜷着两个满脸血污的少女,破衣烂衫掩不住满身的疤痕。


    见到有人过来,大点的那个立即将小的护在身后,脏兮兮的脸上唯有一双眼睛清亮得惊人,像暴雪过后的晴空。


    “夫人好眼力。”钱婆婆见她再看这两个小姑娘,忙道:“这两小丫头是亲姐妹,父母双亡,被舅舅卖到这儿的,然而这两个不听话,要买都得买去,不然一个要寻死。”


    正合谢玉兰的意,年纪小,没亲没故的,好掌握,也好教养。


    “就这两个了。”


    “等一下……”钱婆子刚喜笑颜开,大的那个仰起脸,竟带着几分不符合年龄的冷静:“夫人若买我们,可能应允三件事?”


    “嘿,小贱蹄子,你……”钱婆子举起藤条就要抽,却被谢玉兰拦住。


    “说。”


    “第一,我们姐妹不分开;第二,不接客;第三.……”小女孩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还没说出来,钱婆婆已经急得不行了,似乎生怕女孩说出什么来,然而谢玉兰一个眼神,将她吓得骇住。


    “每日给姐姐半碗药汁。”


    谢玉兰诧异,仔细打量着最小的那个女孩。


    她还以为这个是妹妹,没想到是姐姐,看起来比妹妹还小半个头,而且分明要虚弱些,约莫是先天气血不足。


    怪不得没人买……


    原来是赔本买卖。


    钱婆子已经汗流浃背,唯恐谢玉兰反悔。


    “行,我要了,开个价吧。”


    “十五两……”钱婆子才说出价格,对上谢玉兰戏谑的眼神,“那,十二两,夫人您看如何?”


    “十两,不能再多了。”


    说完,她拿出了银子。


    钱婆子咬着牙,还想再讨价还价。


    谢玉兰干脆收回银子,“行,那我不要了。”


    “别别别,十两就十两。”钱婆子一咬牙一跺脚,十两银子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