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小时前。


    博士走后，塔露拉突然禁止了源石矿的开采，好在那里毕竟是处快要废弃的矿脉，整合运动现在的主要收入并不依赖它，所以影响倒不大，而另一方面，很奇怪的，她要求梅菲斯特在那附近不远处住了下来，并安排人和他定时巡查那片矿脉。有小道传言说塔露拉这两个要求都和博士有关，但传言传着传着就被不知名的大手按了下来，几次之后，大家便也不怎么关注这件事了。


    梅菲斯特本人倒是没提出什么意见，他手上大部分工作都扔给了浮士德，现在他每天的工作就是吃饭、睡觉、到源石矿转几圈，然后思考一下博士说的要做个好孩子是什么意思。


    博士留下了不少书，梅菲斯特闲来无事便看看书里写的好孩子到底是什么样子，他总结了一下，嗯，聪慧，体贴，乖巧，看来他是要辜负博士的期待了，总结之后他想，这三个特质跟他一个都沾不上边，有时候浮士德和他搭班的时候，他就问浮士德，他说萨沙萨沙，好孩子是什么样子的啊？浮士德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说你这样的就是好孩子。


    浮士德惯会敷衍他。


    但是读书还是好的，博士精心挑选的乌萨斯文学还算好看，梅菲斯特似乎总能在其中找到和他相似的人，他有时候想，如果自己实在不知道怎么做，似乎参考书中的人物的做法也是一种办法，他尝试着这么做了一下，又根据大家的反应调整了一下相关做法，现在他似乎能和大家完全正常地交流了，这在以前着实有点不敢想象。


    与此同时他又发愁博士留下的作业究竟怎么做，听说水月似乎已经快做完了，梅菲斯特决定到时候拿他的内容参考一下，嗯，参考又不是抄袭，他在这里的这十几天也在一刻不停地做着数据分析，不知道博士回来会不会夸奖他是个好孩子。


    与其他人不一样，博士似乎从没把他当成小孩子看待，他看向他的眼神总是很认真，和他交流的时候似乎也把他当成和自己平等的人，博士似乎对所有人一视同仁，所以梅菲斯特想，博士要是能夸他是个好孩子，那他可能就真的是个好孩子了吧，这样的话，大家都会喜欢他，大家都不会离开他。


    唔……又到了巡视矿脉的时间了，这次和他搭班的好像是凯文，梅菲斯特把草稿本放到了一边，他实在不知道那处矿脉到底为什么要天天看，他想下次他在那支张桌子学习好像也可以，不然跑来跑去，实在浪费时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今天早上一醒来，他感觉神清气爽，仿佛自己的矿石病已经痊愈，矿石病是不能被治愈的，这是常识，但梅菲斯特又无法违抗身体的感觉，思来想去他只能归功于这次的抑制剂质量特别好，嗯，抑制剂也是博士改良过的，博士真是神奇，他好像什么都会。


    他不紧不慢地向着目的地出发，然后在距离终点不远处听到了凯文的叫声。


    梅菲斯特和凯文并不算熟，但他知道凯文很少这样大叫，他是个野史学家——这个词也是和博士学的，相对的，他有一颗大心脏，不管遇到什么事，哪怕敌人拿着弩比在他脸上，他也会颤颤巍巍地说自己见多了这种场景，能让凯文叫出声的事情……


    是敌袭吗？在这里？


    他拎着法杖冲了上去，看到凯文怀里抱着的……全身是血的人形。


    他瞳孔一缩，大脑空白了一瞬，从凯文的反应中他已经判断出他抱在怀里的究竟是谁，他已经无暇去想博士为什么会满身是伤地出现在这里，他得冷静下来想想办法，他想，凯文明显已经慌了神，这个地方不能有两个慌了神的人，作为整合运动的干部，虽然年龄差距不大，但他必须承担自己的责任，隐约间他好像想明白了这几天塔露拉究竟为什么要让他在这里巡查，但这些都可以之后再想，当务之急是解决问题。


    “把他放下来，”梅菲斯特听到自己说，他的理性似乎已经抽离出去，在更高更远的地方冷漠地指挥着他，“判断他的生命体征。如果他没有生命体征，先抢救，源石技艺不能对无生命体征的人使用，否则会将他转化为其他的生命形态。”


    凯文从听到他的第一句话开始就慌忙地把怀中的人放了下来，他跪在博士身边，耳朵凑进了博士的胸膛，他的眼泪几乎夺眶而出。


    “没有……我听不到……”


    “做急救，心肺复苏，人工呼吸，随时判断他的生命体征。”梅菲斯特听到自己说，“塔露拉应该有给你身上带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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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的急救药物。”


    梅菲斯特想，他得想办法，他得判断当前形势，他得把博士从另一边拉回来，因为他在这里，因为他是整合运动最好的医疗术士。


    “哭没有用。”他冷漠地说，“按我说的做。”


    凯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也反应过来此时的慌乱于事无补，他胡乱擦了擦眼泪，给博士做起了心肺复苏，但博士毫无反应，他本就苍白的脸色更苍白了，看不到一点血色，在此期间，梅菲斯特翻了凯文的口袋，找到了那支药物。


    “急救药物，塔露拉果然有所准备。”他想，判断了药物种类、药量和保质期后，他一针扎了下去。他已经完全把自己当作某种机器，他边看着博士的情况边分析，他想现在不知道博士究竟在这里多久了，按照他的巡查频率，不会太久，应该还有希望，凯文继续做着人工呼吸，不知过了多久，他们都听到博士微弱的咳声，梅菲斯特松了口气，凯文扶起他拍了拍背，博士吐了口血。


    梅菲斯特的手杖上淡绿色的光芒应声亮起。


    “你做的很好，”梅菲斯特说，“现在该我了。”


    对于梅菲斯特这样的医疗术士而言，只要有生命体征就一切好办，在他持续不断的治疗下，他们离开前，博士的生命体征好歹平稳了下来，只是人仍然紧皱着眉头昏迷不醒，看上去十分不舒服，整合运动的医院恐怕没法治这样的伤，梅菲斯特想，阿撒兹勒也不行，估计得联系博士的老东家罗德岛。术业有专攻，确实没几个地方的医疗技术能超过罗德岛。


    当他们把博士抱上车的时候，远处天边似乎聚集着浓浓的墨色。


    要下雨了吗？梅菲斯特难得地有些不安，接着，叮咚一声，他的通讯终端传来信息。


    【天灾信使】您所在的地块将有概率发生天灾，请您查收消息，及时避难。


    ……如果真的发生天灾的话，很快，这里的通讯就会被完全切断了。梅菲斯特难得有些茫然，他想，别的倒还好说，但如果联系不上罗德岛，博士怎么办呢？


    “不止是有概率。”伯利亚的教室里，水月说。


    “按照我们的分析，目前发生天灾的概率应该接近百分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