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和、温柔、安静的气氛持续到了博士检查作业的前一刻。


    其实在路上他隐约也反思了一下自己给孩子们留的作业是不是太难了，思来想去他有点惭愧，他想毕竟孩子们才接触这些东西几天啊，就算是再聪明的孩子，也需要理解知识的时间。刚一回到伯利亚，孩子们举着巨大的“欢迎”牌子一个接一个地在他的怀里蹭来蹭去的时候，他更是心都要化了，他被名为幸福的糖衣炮弹砸得心花怒放，脸上的笑容藏也藏不住，博士想，他们真是太可爱了，只要作业做的不是太离谱，他姑且高高抬起轻轻放下，毕竟还是小孩子……嘛。


    接着他听到了机械吱嘎吱嘎的声音，他疑惑地低头，一个小机器人摇摇晃晃地走了两步，在他眼前炸成了一朵烟花，灰尘呛得他直咳嗽。


    “这是什么？”他指着那团□□问，“谁的作业炸了？”


    孩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承认这团□□属于自己。


    “很好，孩子们，”博士心平气和地说，“既然这并不是你们任何一个人的杰作，我姑且当作地里能长出机器人，现在，把你们的作业拿出来吧。”


    “噫！”孩子们齐声悲鸣，有几个不老实的孩子求助似的望向阿丽娜，阿丽娜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于是孩子们垂头丧气地掏出了自己的成果，等待接受来自博士的审判。


    半个小时后，看完了一群机器人七扭八歪满地乱爬的博士深吸了一口气。


    “这个，电路虚焊了，你没觉得他的信号接收有问题吗？”


    “这个，模块错了。”


    “这个……我觉得你要不还是改行做炸弹更有前途一点。”


    说着说着，又有个小机器人身上冒出噼啪的火花后直接瘫在地上，一动不动。


    博士陷入了他人生中第一次的深深的自我怀疑，他想，问题到底是不是出在了他自己身上。他年少时求学之心如铁，三年上完了别人十年的课程，进入研究所之后身旁的师兄师妹各个战绩斐然成果丰厚，不把星星当玻璃珠打出门都不敢说自己师出何门，他更是一众同僚中的佼佼者——


    俗话说的很好，人生在这世间，总会遇到属于自己的报应，天才如博士也没想到，自己的报应在泰拉。


    他看了一眼惴惴不安的孩子们，叹了口气，捡起了地上的机器人残骸。


    哎，怎么办呢？他想，然后他在短短一秒的思考中迅速地得出了结论。


    “没事，”他说，“我也有问题，大家的基础可能还不是太牢靠，我们慢慢来。”


    能怎么办呢？自己家的孩子，只好宠着了。他想，用自己的标准去衡量别人是不公平的，更何况是这些生在伯利亚，人生前几年完全没有受到教育，甚至刚刚学会写自己的名字的孩子们呢？要是有错，也不会是他们的错，只会是自己要求太高。


    本以为至少会被说一顿的孩子们如蒙大赦，小脑袋点得几乎能看见残影。


    “我们一定会好好学的博士！”有的孩子大声说，“只要给我们更多时间，总有一天……”


    时间啊，博士想，是啊，只要给他们充足的时间，假以时日，他们一定都能成为优秀的孩子。


    课堂上又出现了几个新面孔，博士临走之前编写的各种教案在阿丽娜老师的解读下成为了这些新的孩子们的知识基础，这使得他们免于在课堂上掉队，水月也规规矩矩地坐在了课堂中间，他来的最晚，学的却最快，引得一群孩子起了争强斗胜之心，博士的小课堂人越来越多，甚至有附近工厂的成年人在下班之后偷偷坐在教室后面旁听，塔露拉下次再回这里的时候，只有阿丽娜一个人来迎接她。


    “孩子们呢？”面对这个场面，塔露拉倒是没怎么生气，只是有些好奇地调侃，“之前他们好像还挺喜欢我的，怎么，这么快我就失宠了吗？”


    “这个啊，”阿丽娜说，“他们要考试了。”


    “学习是好事，”塔露拉点点头，“考什么？乌萨斯字母吗？”


    “考天灾建模与预测。”


    “啊？”


    塔露拉简直疑心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为了避免这种可能，她又问了一遍。


    “考什么？”


    “天灾建模与预测，”阿丽娜好脾气地重复道，“还有矿石病扩散原理，以及乌萨斯文学赏读。”


    塔露拉谨慎地四处看了看，确认自己确实没走错移动城市。


    “我也没离开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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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她无奈地说，“你们的进度是不是太快了？”


    其实好像是有点快了，阿丽娜掰着手指算了算，但是当整个伯利亚沉浸在学习的气氛中时，大家都没觉得这个进度很奇怪，直到刚刚被塔露拉点破，她才反应过来，事情的进度似乎真的已经远远超过了她的想象。


    “抑制剂在正常发放，博士协助进行了药理分析，这批抑制剂的效果比上批好了不少，产量也变高了不少，最好的一点是原材料可以利用伯利亚附近的淡紫地丁提取，这些东西采购起来很容易……”阿丽娜仿佛打开了话匣子，“总觉得博士来了之后，一切都变得好起来了。”


    塔露拉望着阿丽娜身后的小木屋，那里传出了不太整齐的读书声。


    “是啊，”塔露拉说，“自从博士来了，好像一切都在好起来。”


    “费扬科怎么样了？”阿丽娜低声问。


    塔露拉笑了一下，阿丽娜便不再追问，他们彼此心知肚明，于是都不再言语。


    “但是我总觉得博士最近有点奇怪……”阿丽娜迟疑着说，“不，我当然无条件地信任博士，我说的奇怪，是针对他本身……”


    “刚刚经你提醒我才反应过来，博士他好像很着急，就像……”


    后面的话连阿丽娜也觉得太不吉利，她把后续的话压进了嗓子里，只是忧心忡忡地看向小小的教室，“但是其实我之前压着他去做了几次身体检查，确认他除了有点虚弱之外没什么大问题，为了避免意外情况发生，最近让梅菲斯特留在伯利亚吧。”


    “我有些担心。”她最后说。


    塔露拉自然不会反对她的意见，实际上她在最初被孩子们的学习进度冲击之后，也觉得博士似乎太着急了，但如果没有意外情况，他还会在伯利亚待很久，如果他想离开，整合运动除了祝福之外也不会过多地阻拦，他究竟在急什么呢？


    这个问题在几天之后的深夜里得到了解答。


    “听说您回来了，我来见您。”


    塔露拉笑了笑，刚想说话，脸色却在博士说出下一句话后阴沉下来。


    “我想去源石矿脉那边看看。”博士说。


    “我不同意。”塔露拉直截了当地反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