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是戒尺
作品:《恶女训狗无数!攀高枝!引雄竞》 在马车上,云绮说父亲和母亲厌弃她,甚至要将她赶出侯府,云砚洲彼时还未全然相信。
父亲向来鲜少在子女身上用心,但母亲从前对云绮却是最为纵容的。
而此刻,他望着面前提起云绮便满面嫌恶的萧兰淑,神色依旧平静淡淡。
“母亲这话是什么意思。”
“当年云绮不过是个襁褓中的婴儿,被管家调换作为报复侯府的工具。被府中养大这许多年,并非她的过错。”
萧兰淑冷笑一声:“被调换自然不是她的错,可你知道她都做过什么?从小到大她蠢笨顽劣也就罢了,我从未苛责过她,谁知她背地里竟那般阴毒!”
“你可晓得,她是给那位霍将军下媚药骗婚又闹得满城皆知,才被将军府休弃,害得咱们侯府颜面尽失?”
“你可晓得,她这两年脾性越发蛮横,动辄打骂下人,尤其是你的亲妹妹玥儿,过去两年不知被她虐待折磨成什么样子,你且看看玥儿身上的伤!”
“若不是她前些日子救了皇后,我早就想办法将她赶出侯府。就算是将她赶出侯府,也替代不了玥儿被她折磨受的这些痛苦!”
说罢,萧兰淑示意云汐玥上前,命她将袖子挽起给云砚洲看。
云汐玥眼眶通红,袖管翻上去时,露出小臂上深浅交错的疤痕。
那是一些竹条鞭打留下的暗红色鞭痕,以及香灰烫出的点状焦痕。褐色与暗红色交织在一起,在苍白的肌肤上格外醒目。
挽起衣袖的瞬间,云汐玥眼眶里摇摇欲坠的泪水终究落了下来,红着眼哽咽道:“娘亲……都过去了。”
然而萧兰淑不知道的是,这些伤痕的确曾是云绮鞭打所致,但只有真的伤及皮肉之下,伤痕才会永久留下,不然早晚会随着时间推移褪去。
所以云汐玥得知自己身世的那个夜晚,曾在摇曳烛火下,紧咬牙关攥着烧烫的铁钳,沿着旧疤的纹路烙下数道。
她清楚,就算没有血缘,云绮到底也被侯府养了那么多年,总会有感情在。
即便云绮干出那种给霍将军下药的丑事,侯府也不会将她赶尽杀绝。
唯有让父母兄长看见这些触目惊心的伤痕,看见她被云绮折磨得遍体鳞伤的模样,方能让他们深信云绮的狠毒。
只要这些触目惊心的伤痕还在,娘亲便会一直憎恶云绮。而她,才能在这侯府稳稳占据唯一真千金的位置。至于这些疤痕,娘亲当然会想办法找最好的大夫帮她消除。
云砚洲盯着那些交错的伤痕,眉峰渐渐拧成一道温沉的线。
良久,他抬眼看向萧兰淑:“就算如此,便全是她的过错吗?”
萧兰淑不可置信:“洲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云砚洲目光沉静,缓缓开口:“母亲可曾想过,一个孩子的脾性如何养成。人如璞玉,雕琢成器与否,全在握刀之手。”
“从前母亲以为云绮是您唯一的女儿,便一味放任纵容。她摔碎玉盏,您说女孩儿家难免手滑。她掌掴婢女,您说主子教训奴婢是理所应当。甚至她将典籍撕碎抛洒,您也只是摆手说小孩子家家的,爱闹罢了。”
“这些年,您可曾认真教过她何为是非,何为善恶?纵有我在旁,她也不过因敬畏兄长而稍加收敛。”
“实则她心里清楚得很,无论闯下什么祸事,总有母亲替她兜底,是以才敢越发肆无忌惮。”
“从前母亲见她苛待下人只当寻常,因为在您眼里,那些不过是低贱奴婢。如今之所以深恶痛绝,不过因被苛待的人里有了亲生女儿。”
云砚洲的声音静寂,字字句句却如刀般扎在萧兰淑心上:“母亲,是您亲手种下的因,才有了今日的果。那不是她的错。”
萧兰淑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这话听得她手指发颤,胸口剧烈起伏,猛然拍向桌沿:“洲儿,你竟这般冷血!看见自己亲妹妹被伤成这样,你反倒替害她的人说话?”
云砚洲垂眸望着案上茶盏,声线依旧平稳:“母亲误会了。我并非偏私,只是就事论事。玥儿受了伤害,只能侯府今后尽量去补偿她。”
“但云绮做错了事,便该教她明白对错,教她何为底线,而不是厌弃她、想赶她走。一味憎恶抛弃,与您从前一味纵容,又有何分别?”
“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一个您以为是亲生女儿就肆意娇宠,发现不是亲女儿就可以随意抛弃的物件。”
“您只是不愿承担起应负的责任,借着血缘来逃避这份结果,好像将她赶出侯府,就可以抹去这个污点,不是您这个母亲的教养失了职。”
“但我不会如此。这份责任和结果母亲不想承担,我来承担。”
这些话如同一记记重锤砸在萧兰淑心口,叫她半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
云汐玥更是听得怔住。
她望着云砚洲清隽的侧脸,指尖紧紧攥住裙角,嘴唇几不可察地颤了颤。
她怎么也没想到,大哥见了她臂上触目惊心的伤痕,竟然没有像爹娘一样觉得云绮歹毒,对她心生厌恨。甚至还说,云绮是他的责任。
云砚洲视线淡淡扫过,目光自始至终澄明:“若是没有别的事,孩儿就先退下了。”
*
与此同时,竹影轩内。
云绮吩咐穗禾将今日从药铺带回来的药材分门别类归拢整齐。
忽有小厮来门外传话:“大小姐,大少爷请您去他的书房。”
云绮指尖摩挲着药瓶瓶口,懒懒应了声:“知道了。”
她心里清楚,萧兰淑把云砚洲叫过去,必定在云砚洲面前说了自己不少坏话。
云砚洲的墨砚斋位于侯府东北角。
穿过回廊便是一片松木林,石板路尽头是座三开间的青砖瓦房,窗棂上刻着松竹纹样,檐下挂着两盏风灯。
云绮顺着记忆中的路径走去,推开书房的木门时,袅袅檀香混着经年的墨香扑面而来。
只见屋内书架上层层叠叠摆满了经史典籍,博古架上错落陈列着几方古砚,墙间挂着三两幅水墨山水,远山近松皆入画来。
掀开里间的帘子,云砚洲正坐在临窗的紫檀木书桌旁。
他背光而坐,面上神情隐在阴影里看不分明。听见动静抬了抬眼,却并未开口。
云绮目光扫过那方桌。
只见桌上云砚洲的手边静静躺着一样东西。
是戒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