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睚眦必报
作品:《娘子判我朝全员该杀》 孟冬辞喜酽茶,因而周身总带着一点清浅的茶香,她来之前,元珵从没觉得茶这东西有哪里好闻,可如今若谁再给他的衣服熏香,他倒闻不惯了。
一时间,连周身的茶香都染上了石蜂糖的甜味。
石蜂糖是别院专管点心果蔬的厨子做的,近些年,每年都是秋日里做出来,用油纸封好,搁在一个瓷罐里存着。早些年柳莲爱吃,近两年也不怎么喜欢了,故而别院的女侍小厮若有嘴馋的,都会自个儿去抓。
但洪辽人大多不喜甜,这糖每每自秋天搁到来年夏日里还没吃完,便又有新的换进去。
可元珵听柳莲提过,自孟冬辞到了别院,那糖罐子已空了一回,厨子做了新的补上去,前日他好信儿去瞧,又没了一小半了。
元珵其实也不喜甜,但此刻口中漫开的那股子凉丝丝的甜,却自口中一路甜进了心里。
不知是不是方才那碗黑乎乎的解药的缘故,因那丹药冷到发疼的身子此刻蓦地热了起来。
他睁眼偷看孟冬辞的反应,见她阖着眼,微翘的长睫不住地抖,眼尾染上一丝极为少见的红晕,好看,又有点可爱。
元珵其实挺想反客为主的,但不敢。
近日这桩桩件件的事,元珵只将孟冬辞的布局猜着了四五分,却十成十地明白了她心中所想。
她没说错,在她回到大煜之前,他们的关系只能止步于此。她虽不说,但元珵渐渐知道,她背负的,远比他看见的知道的要多得多,今日孟冬辞给他的,已是她能给的极限了。
他不能因一时冲动,叫她觉得自己背叛了大煜和自己的本心。
这个吻由她开始,只能由她结束。
石蜂糖的最后一丝甜被吞下,元珵依依不舍地看着孟冬辞睁开眼,后撤一步,然后自那瓷盒里拿出一块儿新的糖递给他。
元珵接过糖送入口中,将孟冬辞拉到他身侧坐下,伸手将她鬓侧落下的一缕头发别回耳后,轻声说:“方才我听见你和尚崇说那丹药里有朱砂,是么?”
孟冬辞将瓷盒收回腰间荷包内,垂下眼遮去眼尾的红,点头:“但还有些,尚老也验不出。”
元珵知道她在想什么,将被她自己掐得泛白的指尖握紧手里,没事人似的接着说:“他叫我吃这药前,说那丸药的方子是我母亲给他的。
“我母亲被他软禁,却仍能给我留下那本炼金册子和好些矿石器具,我猜想,那丸药,大抵也脱不开这些东西,明日可叫齐管家找些赭石、雄黄、曾青来,连带着朱砂,一并磨碎了给尚崇去验,”说到此处,元珵方转向孟冬辞,“我吃那药,确实是因为怕他对你不利,但也是心里清楚这东西的根本,知道它要不了我的命,即便是真叫人成瘾,一颗而已,我能挨得过去。”
孟冬辞抬眼看他。
元珵执起她的手,在她指尖落下一个轻吻:“所以,你不用因此觉得亏欠我。”
“元和安,”孟冬辞抽回手,蜷起指尖,抬眼看他,“今日叫你受这一场罪,是因我少算了一步,但我今日所为,并不是觉得亏欠你,而是想给你、给我自己一个交代。”
元珵先是一怔,复回神,苦笑着问:“要收尾了是么?”
“这个尾,不由咱们来收,”孟冬辞说,“这事能成几分,有两处要紧。”
元珵接话问:“一个是瞿婉?”
“与她无关,”孟冬辞摇头,“一,是你三哥的态度;二,是你三哥表态后,皇帝的决定。”
元珵疑道:“可这两样,咱们并不能左右。”
“今日鼓院门口你昏倒时,你三哥来帮了把手,主动将后头的事揽到了自己身上,”孟冬辞问元珵,“你觉得,一个掌握洪辽大部分兵权的皇子,如此做,是为什么?”
元珵摇头。
“要么是想要兵权之外的东西,要么,是想借此放掉手中的兵权。”
“为何要放权?”元珵问:“你曾说,三哥带兵多年,应该很得手下将士信重,洪辽以武立国,握着兵权,就是握着半个洪辽的命脉,如今这个局势,无论谁也不会想放权罢?”
“所以我说这是第一处要紧,”孟冬辞接道,“你三哥若主动让权,咱们就能事半功倍,但若他不让,我也能借此番他回京的由头,将他的兵权打散。”
见元珵垂眼不语,孟冬辞问他:“我先前与你说的还记得么?想将洪辽这陈腐旧制改天换日,都要什么?”
元珵答:“钱、兵权、人心。”
“最不好收的人心现今偏向你大哥,但你大哥早入了咱们的局,收人心不过是整治他时顺手的事,兵权虽尚未一定,也偏不了太远。”
元珵接着问:“那钱呢?就算户部已倒,国库仍在皇帝手中。”
孟冬辞笑着看向他:“国库的钱是钱,殿下背后那绵延数百里的金矿,难道就不是钱了么?”
元珵连连摆手,苦笑着说:“就算他们想给我,我也接不了这么一个大摊子。”
“无需你来接,只要叫天下人知道,七皇子背后有金山,且愿意将这金山尽数用在百姓身上就够了,这是钱,更是你如今最需要的民心所向。”
“待时机成熟,金矿所出可以用于减免赋税、兴修水利、下散农田、或是筹建盐铁厂……到那时,百姓就会知道,七皇子的钱,与龙椅上皇帝的钱有何不同了。”
元珵默了少顷,轻声问孟冬辞:“你只想做大煜的忠臣,所以之前那个问题我不会再提了,但我还是想知道,你觉得以我的见识,真的能接得住这个千钧重担么?”
孟冬辞反问:“你想接么?”
元珵立刻摇头:“不想,那大殿会吃人,我还是想到大煜去做官,有你在,我才能安心。”
听了这话,孟冬辞定定地看了他半刻,到底没撑住笑了:“殿下这心胸,真是万里挑一的宽阔。”
元珵却没笑,他捉住孟冬辞的手与她十指相扣,缓缓说:“但我也知道,从你布局替我推开别院的大门那天开始,往后的路,已经不由我来选了。
“我那时不知道这朝局有多乱,也不知道那个位置对于百姓的意义,但现在我知道了。
“无论在大煜还是临邺,你的筹谋从来都为了天下万民,我得仔细学着,这样,才算配得上你。”
孟冬辞看向元珵。
这人生来良善,幼年丧母,独自一个人被关在偏僻的宫殿里长大,好不容易搬出了宫,却还要被软禁,看着与自己相伴多年的下人、朋友惨死眼前。
孟冬辞之前想不通,为何她只是在六年前对他略施援手,他便执意交付真心。
如今她才知道,六年前她的略施援手,是他见过的,为数不多的善意。
他生在皇家,本该鲜衣怒马,学识过人,有自己的一番作为,却半生都困在他父亲的贪念里。
直到此刻,孟冬辞才终于找到自己一次次对他心软的源头。
把元珵从桶里捞出来后,小厮给他换的是一身松快的寝衣,孟冬辞抬起另一只手,指尖顺着元珵腕口一路上移,直到触到他小臂上那道寸余的伤疤。
痒意自小臂攀上心口,元珵与孟冬辞交握的那只手蓦地收紧,又怕握疼了她立刻放松,整个人都显得有点坐立难安。
“疼么?”孟冬辞问他。
元珵摇头。
“我任左相五年,最多的时候,每日都有十余本弹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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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折子,路上埋伏着想要我命的更是不计其数,但这些人,现在死的死,罢官的罢官。
“所以,大煜之内,朝臣们都知道,左相孟冬辞睚眦必报,”孟冬辞指尖停在那处凸/起的伤疤上,垂着眼轻声说,“元和安,我看上的人,不能白白受这些委屈。”
这话说得又轻又缓,却叫元珵整个人狠狠哆嗦了一下,他抽回手,笑着掩饰:“娘子说这话,仔细我又要盼那些不该盼的了。”
孟冬辞不应这句,却自荷包里捻出那剩下的半颗丸药,搁在元珵手心。
元珵不解,抬眼看她。
“皇帝用我威胁你,逼你吃下这东西,”孟冬辞指尖拨弄了一下那丸药,淡淡道,“却不知,这是送到咱们手里的把柄。
“当初你身中奇毒的戏码,可以再演一次了。”
*
翌日一早,元珵才醒,孟冬辞便端着碗药掀开了他的床帐。
“叫女侍来送就行了,”元珵将才掀起的被子呼的一下盖回身上,“若不放心,还有柳姨和莲姨,这大早上的,你早膳都没用罢?”
“用不成了,”孟冬辞将药碗搁下,“你三哥来了。”
“怎会这么早?”元珵看了一眼天色:“现在才辰时罢。”
“他卯时末就到了,柳姨想着你在病中,先去告诉我的,”孟冬辞在一边的倚子上坐下,“这个时辰,他说不好没用早膳,我叫柳姨带人去准备了,咱们一道过去,有些事,会客堂内谈,还真不如一道用个早膳。”
元珵坐起身,却仍揪着被子,问:“这会儿是柳姨陪着他么?”
“柳姨和莲姨张罗早膳去了,”孟冬辞轻笑,“我把融霜叫起来了,她这两日闲得手痒,你三哥带兵多年,想来能给她解闷用。”
元珵知道孟冬辞是在替他投人所好,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好点头:“多谢娘子。”
话说完了,元珵见孟冬辞仍没有要走的意思,眨眨眼,问:“娘子,你能到外间去等我么?”
他不说,孟冬辞本还没在意,这会儿看他紧揪着被子坐着,整个人动也不敢动,忽地明白过来,心里觉得好笑,揶揄他道:“我倒忘了,殿下一贯将男女大防的礼守得紧。”
“不是,”孟冬辞眼里的笑意分明是看了出来,元珵耳根倏地红透了,自己颇心虚地往下瞟了一眼,见该遮的地方都遮着,方结结巴巴地说,“不是要跟你讲这个虚礼,只是怕……怕你觉得我是个……怕唐突了你。”
孟冬辞笑着睨了他一眼,起身到外间去了。
直到床帐停止晃动,元珵方舒了一口气,跟着抬手不轻不重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没什么比一睁眼看见梦里与他厮磨一宿的人站在他眼前,更叫他无地自容了。
待手忙脚乱地收拾好,元珵与孟冬辞一起到了前堂时,正见一白一绿两个身影打得热火朝天你来我往。
元羲身量很高,出手利落,可个子矮他一头多的林融霜竟分毫不落下风,身形极快,竟与元羲打出了旗鼓相当的势头。
元珵因而低声问孟冬辞:“娘子,那个安平,定然功夫不错罢。”
孟冬辞一下听出元珵的意思:“你判错了,他那双手,可金贵得很,只执笔作画,从不碰刀剑铁器。”
“文人么?”元珵失笑:“那你做这个媒,可不是把他往火坑里推?”
孟冬辞剜了他一眼,纠正道:“错了,是他先看上了融霜,可要我牵这个线,也得融霜瞧得上他才成。”
正巧那二人几招过完,元羲一回头,见元珵与孟冬辞站在身后,便朝他走来,笑道:“七弟运筹帷幄,布局精妙,我今日来,是给你带好消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