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刚才天幕上那个被黄巢就以这么云淡风轻的态度杀掉的世家子弟，他们这才第一次意识到这个黄巢是真的不害怕他们背后的家族的。


    如果顾忌他们背后的家族的话，黄巢就不会杀他们跟砍瓜切菜一样。


    “你们究竟是怎么招惹了黄巢这个疯子？”宴会上，一名卢氏的子弟指责其他姓氏的子弟们，“让这个疯狗逮着我们不放，不死不休也要屠尽我们世家门阀。”


    “笑话，怎么就我们招惹了这黄巢？谁知道是不是你范阳卢氏招惹来的仇敌波及到了我们？”崔氏的子弟反驳。


    “你放屁，我们范阳卢氏的子弟自幼遵循家规‘重孝悌，崇耕读，守清廉，正伦理，禁恶习’又怎么可能会是我们招惹的？”


    这话一出，其余的世家弟子们纷纷都笑了。


    “还守清廉，禁恶习？装吧，你就接着装，大家都是世家门阀，沾亲带故的，谁还不知道谁家那点子事？”


    范阳卢氏要是真的守清廉，禁恶习，那上次科举的时候利用家族的便利将一个寒门士子的文章据为己有，甚至还派人将其双手打残的是谁？


    还有一次，范阳卢氏的弟子看中了一块地，想用这块地建一处自己的别院，于是便强征土地，用暴力手段将这片地上的农民们赶走。


    ……


    诸如此类的事情，他们经常干。


    所以，都是千年的狐狸，还搁这玩什么聊斋啊！


    天幕之上，画面开始转换，那低沉沙哑的旁白又开始响起：


    【我叫黄巢，是山东曹县人，家里世代以贩盐为生，有俩钱。】


    【有钱人的起跑线自然靠前，所以弓马剑术，吟诗作赋，我都玩的都挺好。】


    【成年之后，我参加了科举，可那个年头，若是上面没有人，你有银子都没地方使。】


    【所以不出意外的我落榜了，三次。】


    【为什么？难道是因为我不够努力吗？】


    【而再看看那些中了举的人，全是姓崔卢郑王。】


    【笑话，人家世家公子几代人的努力，凭什么输你十年苦读？】


    伴随着旁白的讲述，天幕上画面不断闪过，而天幕前的众人们也跟着回顾这黄巢的一生。


    少年的时候，黄巢在书房之中埋头苦读，不惧寒暑，第一声鸡鸣的时候便起床读书，一直苦学到夜半三更，烛火熄灭。


    如此寒来暑往，少年长成了青年，学得文武艺，便迫不及待地要出去试锋芒。


    于是，黄巢决定去长安城参加科举考试。


    但是，少年豪气，满怀信心遭受到的却是现实冷酷无情的打击。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是不公平的，他虽然有一身的锦绣才华，但是依旧不如那些墨水都认不全的世家门阀子弟。


    这个世界看的不是一个人的本领和才华，看的是一个人的出身和背后的家族。


    第三次，黄巢拿着手中的落第文书，满心不甘地跑去礼部质问那里当官的，为何自己年年名落孙山。


    礼部的官员先是查看了他的出身和背景，得知他是盐商之子之后，语气顿时变的轻蔑鄙夷，甚至啐了他一口。


    “贱户之身，不配登朝堂。”


    “能让你以如此卑贱的出身和各位世家少爷们有同台竞技的机会，已经是你的荣幸了，竟然还妄想染指朝堂，白日做梦！”


    那一夜，黄巢这才彻底认清楚现实的残酷，原来科举这条对于普通人来说唯一一条上升的通道，也早就被那些门阀世家们给焊死了。


    想中举？很踏马的难办了。


    他心灰意冷，烧掉了手中的四书五经，脱掉了长衫，决定离开长安，回到家乡去接过了他父亲的单子，成为盐帮首领。


    但是，黄巢不甘心啊！


    黄巢离开长安的那一天，


    天是阴沉的，黑云压城，冷风呼啸。


    地是辽阔的，白雪茫茫，枯草丛生。


    天地相接处，一个身影正在踽踽独行。


    行到最后，身影回过头来，再次狠狠地看了一眼身后这座给他最多震撼，也带给他最多屈辱的繁华大都。


    那一眼，犹如凶猛的虎豹豺狼，令人望之遍体生寒。


    那一眼，带着滔天的恨意和杀机，要将所有挡他道的人撕碎。


    那一眼，正在酝酿着一扬巨大的，足以席卷整个大唐和所有世家门阀的风暴，就等着将他们这些世家门阀拖入其中，撕裂，嚼碎，吞吃入腹。


    天幕之下，大唐晚期的所有的世家门阀顿时呼吸一窒。


    有些年纪比较大的家族核心成员们反应过来之后，立即就决定，只要这黄巢一出现，立即就要将其弄死。


    而一些还比较年轻的世家小辈们心里有多害怕黄巢的这个眼神，嘴巴里就骂的有多脏，仿佛在给自己壮胆一样。


    “披其娘之，黄巢，老子弄死你。”


    “一个贱商之子居然还敢露出这种眼神，以后我见一个叫黄巢的，就废了他的眼睛。”


    仇恨的眼神，他们不是没有见过。


    那些被他们强占土地的，被迫变成流民的农民。


    那些被他们打压的毫无出头之日的寒门子弟。


    那些为了活下去，不得不买他们卖三百一十文一钱粗盐的底层贱民们，甚至那些粗盐还是掺了大量泥沙的。


    等等，等等。


    这些人曾经也用仇恨憎恶的眼神看过他们。


    也曾诅咒过他们天理昭昭，迟早会有报应加身。


    但是，如何呢？又能怎？


    就凭借这些底层的，无权无势的贱民们难不成还能撼动他们身后那绵延数代，屹立了几百年的家族吗？


    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但是，天幕上这个黄巢，他不一样啊。


    数百年来，世家盘踞这片土地，早就形成了一套心照不宣的规矩，所有人都必须按照他们的规矩行事。


    不论江山如何更迭，皇位上坐着的人，来来回回，换了这么多个，但是只要坐上这个皇位，他们就必须要遵循这种没有明文的规矩。


    否则，没有他们这些地方上的豪强大族，世家门阀的辅佐，皇帝的这个皇位是坐不安稳的，诏令出了京都，根本就下达不了地方。


    但是，现在出了一个叫黄巢的疯狗。


    他不但不遵循世家门阀的规矩，甚至还要掀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