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水镜之中，归墟古原的山崩地裂，万丈魔神的苏醒与覆灭，都清晰地映照出来。


    冥河老祖的脸色，从最初的暴怒，逐渐转为凝重，再到惊疑，最后，当他看清那个站在废墟中央，将道尊死心一口吞下的男人时，他那张阴鸷的老脸，瞬间变得比血海中最深处的万年玄冰还要惨白！


    那张脸！


    那张即便是化作灰烬，他也永远不可能忘记的脸！


    “是他！”


    “是他！他回来了！”


    冥河老祖那双猩红的眸子，被一种源自神魂最深处的，无法抑制的恐惧所占据！


    他那身血色道袍，瞬间被冷汗浸透，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好比一个即将被送上祭台的凡人。


    他身旁那两柄杀气冲霄的元屠、阿鼻凶剑，此刻也发出了好似恐惧般的哀鸣，剑身上的血光，都黯淡了三分。


    “老祖，何事如此惊慌？”


    一名修为已达大罗金仙巅峰，由血海孕育而生的阿修罗王，察觉到冥河的异状，恭敬地问道。


    冥河老祖没有回答，他只是死死地盯着血色水镜中，那艘正在朝着幽冥血海破空而来的黑铁古舟，喉咙里发出一阵“咯咯”的怪响，仿似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脖子。


    逃！


    这是他脑海中，唯一的念头！


    逃得越远越好！


    然而，他刚要催动业火红莲，遁入血海本源。


    那艘黑铁古舟，已经无视了幽冥血海之外的亿万禁制，好比一柄烧红的烙铁，轻易地烫穿了一张薄纸，直接出现在了冥河宫的上空。


    “完了。”


    冥河老祖闭上了眼，脸上露出了极致的绝望。


    他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黑铁古舟之上，柳如霜被眼前这片无边无际的血色海洋，以及海中那亿万凄厉哀嚎的怨魂，震撼得俏脸发白，几乎站立不稳。


    帝俊和龙葵，则是面色如常，只是眼中，带着一丝警惕。


    萧凡负手而立，低头俯瞰着下方那座由白骨堆砌的宫殿，以及宫殿前那个仿若石化了的血袍老者，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小泥鳅，万载不见，怎么还是这副不死不活的样子？”


    “见了本尊，为何不跪？”


    平淡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了冥河老祖的耳中。


    噗通！


    冥河老祖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对着天空中的那道身影，重重地跪了下去，那颗高傲了亿万年的头颅，深深地，磕在了白骨铺就的地面之上。


    “罪人冥河，拜见道尊！”


    “不知尊上驾临，有失远迎，罪该万死！”


    他的声音，充满了无法掩饰的颤抖与恐惧，再也没有半分之前那雄霸一方的枭雄气概。


    这一幕，让跟在他身后的那群阿修罗王，以及所有阿修罗族的战士，全都看傻了。


    他们那位杀人不眨眼，视天地万物为刍狗，连天帝都敢不给面子的老祖，此刻，竟像一条最卑微的看门狗，对着一个年轻人，行此大礼？


    帝俊的眼中，也闪过一丝诧异。


    他知道冥河难缠，却没想到，他在主人面前，竟会是这般姿态。


    萧凡没有让他起身。


    黑铁古舟缓缓降下，停在了冥河宫前。


    萧凡提着那柄漆黑的“葬天”剑，一步步，走到了跪伏在地的冥佛老祖面前。


    “我这柄剑，刚刚炼成，还缺了点血气。”


    “借你的血海，用一用，没意见吧？”


    冥河老祖听到这话，非但没有半分不悦，反而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福音，那张死人脸上，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没意见！当然没意见！”


    “尊上能看上小人的这片破池塘，是小人亿万年修来的福分！您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即便您把这血海抽干了，小人也绝无半句怨言！”


    他一边说，一边疯狂地磕着头，生怕眼前这位爷一个不高兴，就拿他自己的血，去开锋。


    萧凡懒得再理会他。


    他提着葬天剑，走到了血海的边缘。


    那片翻涌着无尽罪孽与怨气的血水，在感应到葬天剑上那股源自死亡与埋葬的本源气息时，竟好似遇到了君王一般，主动分开了两道，露出了一条通往血海最深处的通道。


    萧凡没有犹豫，就这么提着剑，缓缓地，将剑身，浸入了血海之中。


    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


    那柄漆黑的长剑，在接触到血水的瞬间，竟好似一块烧红的烙铁，落入了冰水之中！


    然而，被蒸发的，不是剑。


    而是血海！


    亿万年来，积攒在血海之中的无尽怨气，罪孽，业火，在这一刻，竟化作了最精纯的养料，被葬天剑上那暗金色的纹路，疯狂地，贪婪地，吞噬着！


    整片无边无际的幽冥血海，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得清澈！


    海中那亿万原本在凄厉哀嚎的怨魂，在被那股纯粹的死亡与埋葬气息洗涤过后，脸上的痛苦与扭曲，竟缓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解脱般的宁静。


    它们不再哀嚎，而是对着那个持剑的男人，缓缓地，跪伏了下去，似乎在感谢他的超度。


    “这……这怎么可能！”


    冥河老祖看着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这片血海，乃是他伴生之物，其中蕴含的业力与怨气，即便是圣人沾染上一丝，都要道心受损，狼狈不堪。


    可眼前这个男人，竟用它来……淬剑？


    非但没有被污染，反而还将血海给净化了？


    这究竟是何等逆天的手段！


    就在此时！


    异变陡生！


    随着血海的怨气被大量吞噬，那血海的最深处，一股比冥河老祖还要古老，还要幽深，充满了极致阴寒与怨毒的气息，毫无征兆地，苏醒了！


    轰！


    一道粗壮无比的血色水柱，从血海中央，冲天而起！


    水柱之上，一道身穿黑色宫装，容颜绝美，却又带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与怨气的女子身影，缓缓凝聚。


    她似乎刚从沉睡中醒来，那双不带任何情感的眸子，先是茫然地看了一眼四周，随即，便死死地，锁定在了那个正在“污染”她身体的男人身上。


    “是你。”


    “唤醒了我。”


    女子的声音，冰冷，空洞，却又带着一种奇特的魔力，仿佛能将人的神魂，都冻结。


    “你是何人？为何要吞噬我的本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