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娘娘责罚。”


    乔追月的视线顺着少年颊侧的疤痕缓缓滑下，继而死死瞪着他颈侧的咬痕。


    此刻跪倒在她面前的少年，冷静得可怕。


    与方才险些擦枪走火的眼神判若两人。


    见他依旧低垂着首，犟得不像话，没记错的话，方才是他有史以来，第一次拒绝她的亲近。


    难道，宁绝也察觉到了什么？


    乔追月眼角酸涩，别过头，“无趣。”


    甩开那道碍眼的荆条，乔追月一步步踏在稀碎的山楂果肉前，挑眉冷哼：“这些赏你了，再为本宫寻新的来。”


    “诺。”


    他的小姐想吃新鲜的红果，他定要快些，再快些为她取来最好的……


    风雪渐渐挡住了回殿的路，少年的脚步依旧没有减缓，反而加快了许多。


    “哗啦啦……”


    缀着雪水的红果，扑棱棱地砸落在地，有几颗滚至铺陈于宫砖的一道白绸之上，霎时间点缀得鲜血淋漓。


    “小……”似有千百般利爪扼在宁绝喉间，血腥味几欲迸发而出。


    死寂如冷宫的皇后殿殿门大开，门外飘飞的大雪，沾了他满头飞絮；昔年被小姐夸赞乌发如墨的少年，一夜白了头。


    怀中已然冰凉的身躯，他的小姐，一国之后，这世间最尊贵的女子，自缢于年终的雪夜。


    而这一夜，暴君为他的爱妃点亮了护城楼万千盏烛火，灿若星辰，夺目斐然。


    依偎在祁非怀里的息宛怔住，她看着祁非，却始终看不到他眼底的自己。


    “陛下？”


    “嗯？”祁非回过神，只觉得方才莫名的心堵。


    “无事。”息宛垂首，蓦然攥紧了袖内已然生了裂隙的璞玉扳指。


    【毒妇系统：叮——】


    【毒妇系统：该情节符合虐文标准，男女主be，检测到@乔追月未能达成“凌迟处死”结局，但“自缢而亡”获得原虐文死忠粉的一致好评，祝贺您成功守卫了“天选毒妇”称号，正在为您跳转新的位面。】


    乔追月不懂，她死了，男女主应该和和美美在一起，为什么还是be？


    【毒妇系统：鉴于您已经在上个位面失败多次，穿越总局为您开通一次爱心通道，是否查看上个位面的最终结局情况？】


    乔追月揉了揉眼睛，努力不让自己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毒妇系统：祁非和息宛双死，乔追月追加为新后。】


    乔追月一头雾水，他们怎么也死了？


    她在自缢前已经是皇后了，死了以后应该是亡后。


    怎么还能成新后？


    新君，是谁啊？


    她到底忽略了什么关键点？


    这文趁她不注意，又崩稀碎了？


    乔追月还没来得及理清头绪，就已经被一阵锣鼓声吵得耳朵生疼。


    之前的皇后殿太过冷清死寂，她已经许久没有听过这么热闹的动静了。


    急切地撩开面前华冠摇曳的珠帘，乔追月环顾四周，满目的红，紧接着低头扫了眼身上的红裳……


    嘶，这刺绣……


    这布料……


    这做工……


    分明是……嫁裳？


    这回新的位面一步到位，她直接嫁人了？


    谁是她的新郎？


    乔追月不禁扶额，回忆让她有些头疼。


    与此同时，周围马蹄声和长啸伴随着路人们的尖叫声四起，婚轿也跟着好一阵颠簸。


    乔追月猝不及防，身子倾斜，额头重重磕在了红漆木雕花窗栏的一角。


    “嘶……”乔追月撞得眼冒金星，眼角更是渗出泪花。


    揉了揉肿痛的额头，乔追月想要睁开眼，耳畔却是萦绕着一道极为耳熟的男声：


    “你是不是要离开我了？”


    “你总是这样。”


    “每个世界……”


    “每一次……”


    “完成所谓的‘快穿任务’后，你都会不见……”


    “这一回，我又该去何处寻你呢？我的……小姐。”


    乔追月一噎，再也控制不住，泪水奔涌出眼眶。


    原来，宁绝他都知道。


    他与她一样……


    一遍遍经历了死亡；


    各种循环；


    每次的离开，都来不及拥抱，也无法开口告别。


    现在摆在乔追月面前的有两则消息。


    好消息是：上个世界的循环终于结束了，她总算到了新的世界。


    坏消息是：乔追月根本不敢想象，宁绝作为反派觉醒以后，眼睁睁看着她死在面前，在每个快穿世界一次一次抛下他，该有多绝望。


    放下珠帘，乔追月深吸了一口气，抓紧了血红的绣帕；


    宁绝……


    这一回，换她来寻他。


    【毒妇系统：叮──】


    【毒妇系统：@乔追月，作为替嫁的心机恶毒丫鬟，务必在本世界达成“又哑又瞎”结局。】


    乔追月只一眼，便想起了原文的前情。


    【一次皇家狩猎，原女主息宛误伤了眼睛，有短暂的失明，被重男轻女的息老夫人落井下石，趁着息老爷外出办公时，把息宛打发到了庄子里“养伤”。


    而恶女追月作为息宛的贴身丫鬟，趁着息宛看不见，偷偷撺掇其她丫鬟瓜分息宛随身的财产。


    这时候，息老夫人派来的恶毒嬷嬷进门，一把夺过其她婢子的首饰，要恶女追月把脏了的点心喂给息宛。


    恶女追月假意跌倒，摔了碟子。


    “没用的东西！”恶毒嬷嬷啐了一声，抬脚便要踹她。


    “嬷嬷这是做什么？小月再如何笨手笨脚，也是本小姐的人，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息宛这会儿已经悄然恢复了视力，默然把这一切闹剧看在眼里，开始借机在下人前立威。】


    回忆到这里暂停，乔追月诧异，这回早就痊愈的息宛怎么没有像原文一样——遇事变成小哭包任人摆布，反而和第一个世界一样，又飒又坚定了？


    难道说，息宛也和宁绝一样，从上个世界开始，慢慢觉醒了？


    ──


    耳边的喧嚣依旧，“王妃，可还安好？”媒婆小心翼翼敲了敲轿门，恭敬询问。


    乔追月连忙放下珍珠金链制成的面帘，正襟危坐，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启唇：“无恙。”


    媒婆“哎哎”赔笑了好几声后，倏然拉下脸，挥着手帕冲着轿夫厉声喝斥：“你们几个还愣着做什么？误了吉时，王爷拿你们试问！”


    繁复宽敞的婚轿经过调整，继续往前。


    ……王爷？


    乔追月重新集中注意力，她得赶在婚轿落地前，把过去的发生的事情都想起来。


    不然到了王爷府邸，她但凡遇到个人，稍有不慎便露馅了。


    【在息家的庄子里“养伤”的那阵子，恶女追月没少顶着恶毒嬷嬷的压力，偷偷给息宛嘘寒问暖，送些新鲜的瓜果蔬菜。


    恶毒嬷嬷因着得了息老夫人的吩咐，继续苛待息宛，没有半点儿收敛。


    息宛默默接受了恶女追月的“好意”。】


    没过多久，息老爷出城办公，匆匆赶回来，当场宣布了陛下亲赐的这门婚事。


    息老夫人再不愿，终究是硬着头皮把息宛接了回来。


    息宛趁机报复了嬷嬷，也顺便给恶女追月讨了些赏赐。


    近来忙着研究经商之道的息宛，乍一听自个儿与当朝摄政王爷婚事，很是无动于衷。


    屋漏偏逢连夜雨。


    这位王爷对外看起来温润无害，待人平和友善。


    实则，王府内的下人们都知晓，这位王爷的可怖之处。


    恶女追月从前在街市上与那位王爷有过一面之缘，意外从他的贴身随从口中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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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不久后会娶息家那位大小姐。


    恰好王爷的恶名传到了息家，人人等着看息宛的好戏。


    “小姐……奴婢有法子。”


    恶女追月被卖入息家前，曾师从名医，自然也把出了息宛痊愈的脉象。


    因此，前阵子在庄子内，她故意同息宛示好，就是为了找机会跟在息宛身边，模仿她的一举一动，这样就能顺利替嫁。


    用古早的“人面红妆”的换脸之法？


    息宛放下账本，对于恶女追月提起的这个法子颇为感兴趣。


    ——


    乔追月很是诧异，与原文不同，这回，息宛居然主动提出让她替嫁。


    而后，乔追月被系统控制走流程，误打误撞让王爷生了好感。


    综上，这是乔追月目前为止的历史战绩。


    然而，系统经过市场调查，大数据分析，判定读者不会满意原文这样的结局。


    于是乎，乔·返工劳模兼天选毒妇·追月在这个世界的循环开始了。


    【毒妇系统：叮——加油，看好你哦～】


    乔追月一个头两个大。


    婚房烛火摇曳。


    “其实，我不是你要娶的人。”乔追月东张西望，白日没有机会出门，也不知道这会儿能不能溜出去找人。


    宁绝这会儿会在哪里？是不是也在找她？把她的修勾急坏了怎么办？臭小子该不会在哪里心碎得抹眼泪吧！


    乔追月光是脑补，就心急如焚。


    “月儿说笑了。既是嫁给本王，但凡你所喜欢的，本王都会双手奉上。”这位表面温润，实则心肠和手段都极为阴狠毒辣的摄政王爷面露微笑，正一步步朝她逼近。


    一把扯下头帘，乔追月急得跳脚，“不是，大哥我真的没工夫和你闹了。你再看看呢？你要娶的王妃在那边！”


    乔追月愤愤然甩出右手，用食指指头戳着门框。


    门外一身丫鬟装扮的息宛无辜耸肩，低头看鞋尖，还顺便帮他们俩把婚房的门锁死了。


    乔追月：！


    好在她已经习惯了系统和主角们的癫法，提前给这位王爷下了药。


    乔追月打了个响指的工夫，喜床上便躺着一条巨长的人。


    既然门锁了，她也没那个力气翻窗，既来之则安之。


    褪去繁琐的装饰，乔追月撸起袖子，坐在桌边，给自己倒酒。


    第一杯敬自己，命真大。


    第二杯敬自己，没熬死。


    第三杯敬自己，从今以后，烂命一条，爱谁谁。


    天色乍明，水井旁传出不小的动静。


    宁绝睁开眼，离井口便是一步之遥。


    他扭过头，面色沉冷。


    身后那人，是王府的老管家，想把作为奴隶的他推到井中淹死。


    就因为他昨夜意外撞见老管家和人私通。


    眨眼之间，局势扭转，管家挂在井壁上，宁绝指骨作响，准备送他一程。


    乔追月准备去找息宛麻烦的时候，路过了附近。


    宁绝意识到她来了，连忙把管家捞起来，转而把地上的鞭子塞回管家手里。


    “噗──”


    跪倒在乔追月跟前，还呕出一大口血的青年。


    抓握着杖鞭的管家：……我说我是无辜的，你信么？


    乔追月为了符合恶女人设，“哪来的狗，怪脏的。”佯装嫌恶地踹开了他。


    管家会意，连忙硬着头皮把“羸弱毫无反抗之力”的宁绝拉去洗涮。


    想想刚刚这个疯子的反扑，管家心有余悸，手抖不已。


    宁绝扭头望着乔追月远去的背影，深谙，不管重回这话本子里多少次，他的追月，依旧这般嘴硬心善。


    这一回，他依旧甘愿为追月赴汤蹈火。


    这边的乔追月看了眼原文的情节直叹气，她这回来不及和宁绝相认，得赶去“羞辱女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