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50
作品:《她们正当风华(快穿)》 第41章 古代篇之谢红叶
他们居然又一次杀了朝廷的人!
冲动的劲头过去, 才远去的恐慌又回到了村民的心头,他们看着自己沾满了血迹的手心头一片茫然。
有一道声音问出了众人心中所想:“我们真的能到京城吗?”
他们能到京城敲响鸣冤鼓,为枉死的几百人、为他们被烧毁了的村庄讨一个公道吗?所有村民都陷入了深深的怀疑。
他们先是杀了县令, 又杀了那些朝廷驻军,如今又杀了……杀了……
“怎么不能去?”
苻成的视线扫过这些不安的人,“他们放火烧了我们的山、我们的村庄, 害得我们家破人亡, 流离失所, 难道我们不该将自己的遭遇告知陛下吗?我们是杀了县令, 还有一些官兵,可都是他们丧尽天良在先,我们为了保护自己又有什么错?我们的陛下贤明爱民, 必会查明真相, 惩善除恶,这京城——我们有什么不能去的?”
“万一……”话刚一出口,那人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忙噤了声。
苻成抬眼看了过去:“这位阿爹直说无妨。”
“没有没有。”
万一什么?万一陛下并非如传说中那样爱民如子呢?这话也只能在心里想想, 万万是不能说出来的。
眼见着众人对京城又充满了期待,达成目的的苻成接着引诱道:“我们现在要做的事, 就是得通过这座城, 前往京城。”
杜兰娘蹙起了眉头, 心有余悸, “要不我们寻其它法子, 这座城……”
“兰姐不必忧心。”苻成看起来已经知道了其中原因般, “他们必是对我们产生了误会才做出这般行为, 解释清楚就好。”
“可是……”杜兰娘总觉得什么地方有些怪异, 正在思索间, 她发现自己手中还攥着方才从官兵手中夺过来的冰冷长/枪,脑中灵光一现,“若他们信我们的话,又为何会对我们大打出手?这些官兵的尸体都在这里,他们怎么可能会相信我们?”
经杜兰娘一点拨,其余人也从苻成有意引导的节奏中醒了过来。
杜兰娘手中的长枪仿佛刺在了苻/成身上,戳破了她一直以来的伪装,使她只能不停地躲闪着别人看来的视线。
随之而来的还有杜兰娘的厉声质问: “苻成姑娘,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谢红叶说她们是时候该动手了。
可是凭着她们观音山上这一百来号人也不可能将一座城攻打下来,除非她们每个人都有着通天神力。在谢红叶的计划中,五个村子里幸存的人还有沿途为了好处加进来的人,就是她攻下第一座城的本钱。
可如今被看穿了。
苻成面容上带了谎话被戳破后的羞愧,即便如此,她还是强行辩解着:“兰姐你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是在怀疑我们吗?我们怎么会害你们,若是有心加害,当初我们也不会把你们从朝廷驻军的手下救出来,也不会为你们提供方向、护送你们到这里来。”
“沿途我们的作为如何,兰姐你应该看得比我们清楚。”
“这……”
在一副说什么也显得真诚的皮囊下,有些人的立场开始摇摆不定了。苻成所言确实不假,一路以来的照料他们都看在眼里,更何况方才若是没有谢红叶等人,只怕他们都要命丧此地。
“少说这些好听的话!”
伴随着一声厉叱,杜兰娘那柄沾满了血迹的长/枪直抵苻成的脖颈,“误会?你们怎么会知道这是一场误会,说!你们和那些人是串通好的吗?”
“成姐!”
“你没事吧?”
身边的姐妹都围了上来,神色担忧,寨主的计划已被看穿,她们得想个办法从这里逃出去。交换眼神后,有人一脚踢开了杜兰娘的长枪,拉着苻成的胳膊就要从这人堆中逃离。
她们观音山下来的人有多少,回去的人就得有多少!
一个都不能少!
“哪里跑!”
眼见着手中的长枪被踢翻,杜兰娘手一翻,长枪又向着苻成刺了过去。长期在地里割麦子和稻谷的她对镰刀用得得心应手,而这长枪只是把手长一点的镰刀而已,尽管是第一次用也毫不费力。
“不把这件事说清楚你们别想走!”
杜兰娘铁了心要跟她们纠缠到底。
然而——
“苻成!”
伴随着一声大叫,所有人都惊得愣在了原地。
杜兰娘的手与苻成的脖颈之间用长/枪建了一座笔直的桥梁,桥梁捆着红缨的那一端,有血液顺着干成一绺绺的红缨慢慢往下滴落着。
杜兰娘似乎也被眼前这个画面震惊了,她结结巴巴道:“你这是做什么?”
她不会看错,方才长枪刺向苻成的那瞬间,是苻成自己转身并抵了上来。
苻成不在意般,“注定要死之人,早死晚死又有什么区别?”
这话中有太多的含义,使杜兰娘攥着长/枪的手不自觉地收了回来,苻成身边的姐妹忙上前替她包扎着伤口。
所谓包扎,也只是从破得不能再破的衣服上面扯下一块布包裹住伤口而已。
看着苻成的伤口没有大碍,杜兰娘心中的愧疚才少了些,她重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在质问我吗?”苻成抬眼看向杜兰娘,“你怀疑我们,还想杀了我们,我凭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
杜兰娘被苻成眼中的自嘲勾得开始怀疑自己,难道真的是她多心了?可是——杜兰娘猛地看向苻成:“你说这么多又有什么用,可别忘了,你们是土匪,那些朝廷驻军本来是要杀你们的,我们是被你们拖累的!”
若不是她们,她的丈夫、亲人还有村庄怎么可能会被认为是土匪?意识到了这一层,杜兰娘一路以来都对谢红叶等人存着怨气,只是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爆发出来。
“你们做了那么多,都是应该的。”
苻成好似放弃了伪装,她摸着颈上的伤口,不在意地笑了笑:“原来你还知道我们是土匪。”紧接着她嗤笑一声:“既然知道我们是土匪,还不赶紧将我们送去给那个太守,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讲清,好让他们打开城门,放你们前往京城。”
“这……”
杜兰娘蹙了蹙眉,她可没有这么想过。电光石火间,她抬起半垂的眼睛,莫非——
九湘说:“除过真相以外,还有一个隐患。这些村民是会选择为自己讨一个公道外,可与此同时,他们也为自己的悲痛找一个宣泄的地方。官兵们高高在上,不是他们这些升斗小民敢与之对抗的,所以最终只能是我们来承受。到那时如何领导这群对你心怀怨气的人?”
谢红叶对此不可置否,“有怨气,化解不就行了。”
“如何化解?”
“我观音山上下百余人的命。”
苻成说完后攥起杜兰娘手中的长枪,直抵自己眉心:“我们是朝廷通缉的土匪,把我们交出去,他们无论如何都会让出一条路来。我们连累了你们,如今只能用这种方法来补偿了。”
双眼坚毅,视死如归。
她下定了决心。
这就是苻成一开始说的解释,她们要用自己来换他们一行进京的路。
杜兰娘的手微微颤抖着,仿佛她攥着的不是长枪,而是苻成以及谢红叶她们的滚烫炙热的心。
她怎么会不怀好意地揣测这些人?
尽管他们沦落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与这些人有密切的关系,可究其根本,难道不是那些朝廷驻军为了揽功贪得无厌吗?她们也是无辜的。
苻成的一番话也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羞愧,羞愧他们之前对她们产生怀疑。
一时间,场面静默无言。
以往他们心中确实存有怨气,可在这等大义面前,所有的怨气都随着冬日的风渐渐远去了。
“苻成,你在说什么,我们为什么要牺牲自己?”与苻成一起下山的同伴感到不解,“他们哪里值得我们牺牲?”
苻成抿着唇,不发一言。
就在同伴追问无果想将苻成强行带走时,一道声音破空传了过来:
“是我命令的。”
众人循声向后看去,人群间留出了一条路,谢红叶的身影渐渐出现在视野里。
“那些朝廷驻军本是为了我们而来,谁知途中……不管怎么说,他们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我们确实有责任,这是我们唯一能补偿他们的了。”
谢红叶的声音中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这件事我意已定,若你们还有异议,那就不是我观音山的人。”
“谢寨主!”
“这怎么可以?”
众人纷纷道,“我们是不会这样做的。”
“大家不必相劝。”每一个被谢红叶视线扫到的人都静了下来, “若不是我们,往年这个时候,我们大家都应该待在家里,抱着孙儿,围着火炉,过自己平平淡淡的苦日子,而不是待在这寒冬里缩成一团,心里想的全是该如何为死去的亲人讨一个公道。”
“大家的食物本就不多,天气又一日比一日寒冷,若是下了雪,去往京城的路只会更难走,不能再继续耽搁了。这件事因我们观音山而起,就应该由我们观音山来结束。”
杜兰娘看着谢红叶,还有谢红叶身旁的苻成和那些所谓的观音山上的土匪,尽管有人不愿意却还是选择听从谢红叶的命令,心下不禁一颤,同时有疑问脱口而出: “你们最开始为什么要跟我们前往京城?”
话一出口,苻成冷眼看了过来:“你现在还在怀疑我们?”
“如果不是我们寨主害怕你们此行无功而返,想到了京城再让你把我们交出去,好换得一些赏银……”
谢红叶制止了苻成继续说下去,她没有看向杜兰娘,而是放眼看向了整个人群:“大家不必为我们觉得可惜,多年来,是乡亲们的包容才让我活到了今天。”
“只是,我谢红叶希望各位乡亲们,他日回来若是路过此地,记得给我们每个人都倒一杯酒。”
一字一顿,铿锵有力,:
“我谢红叶和观音山的众姐妹,在这里,提前谢过各位的大恩大德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评论吗~
孩子好久没有见过了欸,谷谷落泪.jpg
【ps:顺便开通了一个微博,@谷人单,欢迎来玩呀
第42章 古代篇之谢红叶
谢红叶的话在杜兰娘心中久久回荡着, 她被谢红叶的话语所感动。但在这个时候,要她站出来阻拦谢红叶和她的同伴,她做不到。
正如谢红叶所说, 若是继续耽搁,他们的食物会耗尽,天气会变坏, 疾病也会趁乱侵袭。
其余人也是这样的想法, 他们默不作声地将谢红叶等人的双手捆起来后, 低低的抽噎声遍布整个人群, 却没有一个人敢直视谢红叶和她同伴的眼睛。
人性本能是趋利避害的。
“愣着做什么,走啊。”
见场面僵在了这里,谢红叶生怕有人反悔似的大跨步地向着城门方向而去, “在这里就算杵上十天八天, 城门也不一定打开。还不将事情跟他们解释清楚,你们今天是还想在这里过夜吗?”
苻成紧随其后,其她人也跟了上去。
没有犹豫,没有畏惧, 她们向着伫立在天地间的城门而去,丝毫不顾及那城门将会重重地压在她们身上。
这般磊落, 这让村民们情何以堪?
一直背对着谢红叶的杜兰娘闭了闭眼, 睁眼的同时大喊道:“走!”
同时她转过身, 成为村民间第一个跟在谢红叶等人身后, 走向城墙的人。
木头般的村民们也开始活动手脚, 拖着行李, 垂头跟在杜兰娘的身后, 如黑云般向着城门逐渐逼近。
城墙上的太守还没有离去, 自他察觉杀到城墙下的老妪就是谢红叶时, 他便思考着该用什么法子将谢红叶连同她带领的人一网打尽。
那可是谢红叶,是朝廷头疼多年的毒瘤。
若他能够将谢红叶捆到京城……单是想想,他就兴奋得开始战栗了。
“报——大人,她们又过来了!”
一直观察情况的守卫跑到了男太守的面前,声音紧张:“这一次不只是那几个女的过来了,是一群人,感觉她们像是要强攻!对,强攻!”
“什么?!”
这群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之前守卫们不是说,这是一群想要前往京城讨公道的村民吗?难道他们就是土匪?
男太守惊得跳了起来。
污蔑这群人为土匪,和这群人本来就是土匪,这二者有本质的区别。前者只会像绵羊一样乖乖地听从他们的话,不会流露出半点反对,要捕捉他们轻而易举,不像后者,敢与他们兵刃相接。
他咽了咽口水,镇定道:“去看看。”
在他抵达城墙上的时候,谢红叶等人也来到了城门下。
四目交接,男太守又是一个心跳不稳,脚下刚生出想要逃离的想法,就被一道声音拦了回来:“大人,这几十个女人都是观音山上的土匪,她们多年来为祸乡里,鱼肉百姓,如今被我们捉住了,特来报案。”
捉住了?
男太守眯着眼睛仔细一看,谢红叶等人的手确实被捆了起来,这才将视线放在说话人身上。
“你是何人?”
说话之人正是卧病在床的母亲没能逃出火灾在而在众人面前放声大哭的朱老三,只见他将腰压得又低了些,“小民朱老三。”
“先前那群大人说我们想要造反,这真是冤枉啊,小民往上数十代都是良民,怎么可能会做出如此大不敬的事情。”
“是吗?”
男太守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谢红叶所处的观音山距离我们这里有数百里之距,非一日所能到达,你们不在本地报案,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还没等朱老三回答,他语气一变,脸沉了下来:“还是说,你们跟这群土匪合起伙来,想要对本官不利?”
朱老三被突如其来的问话吓得跪在了地上,支支吾吾,半晌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大人我口中所言句句是真,绝无半句假话,不信你可以问问我身后这些人,我们都是观音山下的村民。”
男太守丝毫不为所动,“这也不足以证明你说的都是真的。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串了口供好诓骗于我?不过,要我信你们也不是没有办法。”
在朱老三期待的视线中,男太守道:“除非你现在杀了谢红叶。”
谢红叶分明和他们是一伙的,现在又在他面前这般演戏,摆明了就是有诈,他偏不顺着这些人走。
杀了谢红叶?这如何使得。
朱老三还没说话,他身后的那些村民们反倒开口了,“我们已经承了谢寨主的恩情,现今又如何能做出如此忘恩负义的事情来。”
“使不得啊。”
朱老三这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他之所以站在这里,无非是谢红叶离开之后,群龙无首,他正好可以站出来接替谢红叶的位置。
杀了谢红叶,他当然可以。
只是如此一来,对谢红叶心存感恩的村民们必会对他心存芥蒂,他的算计十有八九会落空。
“看来你们果真是一伙,来人!”
见朱老三半晌没有动作,男太守面露得意,真不知道这群人是愚蠢还是聪明,居然跑到他面前来演戏。随着他的一声令下,无数的弓箭突然架在了城墙上。在得知谢红叶去而复返的消息时,他便命人暗中准备着。
之前他们待在弓箭射程以外的距离,他可能会忌惮谢红叶而不敢出兵。可现在——真土匪也好,假土匪也罢,他们都把自己送到了他的箭下,他再不笑纳就是不识抬举了。
村民们被这黑压压的弓箭吓得想要逃开,谁料谢红叶突然叫了起来:“朱老三,你怎么还不动手杀了我!”
“莫不是害怕了?也是,一个被母亲绣花赚钱养着的男人,能有什么胆子?也难怪在母亲死了后嚎啕大哭,怕是在给自己哭丧吧?没了母亲的你,只有死路一条!”
不用思考,大部分人瞬间明白了谢红叶的用意。
她正对朱老三使用激将法,想要朱老三杀了她,好保住他们。但在场中的人也都知道,谢红叶说的话全是事实,因而还是有低低的笑声传了出来。
作为当事人的朱老三可没明白谢红叶的用心良苦,脸上又是羞又是恼的,他知道有些人暗地里说他是废物,可当着他面的,也就谢红叶一个。
“谢红叶你胡说什么?”
谢红叶仍在挑衅:“难道我说错了吗?”
“你之前娶的那个妻子,不也是因为你好吃懒做才跟人跑的吗?我建议你赶紧多哭两声,你没有子孙后代,只能哭自己了。”
“我杀了你!”
这一句话使朱老三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抓起地上不知是谁丢在那里的长剑就向着谢红叶冲了过去。千钧一发间,有人突然出现在谢红叶身前,替她挡了这一剑,栽在地面上的身体迅速在地面上洇出了一片血迹。
被束缚住双手谢红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倒下去,无能为力。
恢复理智的朱老三看着自己的手,面上全是悔恨。
明知谢红叶是有意挑衅,他为何没有忍住?村民的指责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朱老三也听见自己心底有算盘珠子滚落地面的声音。
男太守的手在下巴上微微摩挲着,这戏演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若不是他早就将这群人的来历摸得清清楚楚,只怕他早就相信了这群人演的戏。既然谢红叶真的被捆住了,对他没了威胁,他何不顺水推舟,做个入戏人?演戏的目的他也没有必要知道。
他只知道,活的谢红叶可比死的谢红叶有价值多了。
“原来你们口中所说全是真的,倒是本官错怪你们了。想要去京城是吗?本官这就放你们进来。来人。”
依旧被捆着双手的谢红叶和苻成被推搡着进了城门,暗中交换了个眼神,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悲痛之色,显而易见,方才那一幕也在谢红叶计划之中。
将那个将领从马上拖下来之时,谢红叶就想出了一个计划,不仅可以让她以最小的代价进入城中,还可以让这些人对她心怀感恩,从而死心塌地地追随她——
先是说出一个漏洞百出的谎话,被人戳穿后再剖开自己真挚到令每一个人都感到震撼的诚意。愧疚和感动的双重结合下,短时间内他们会放弃思考,不会想到这诚意中包藏了祸心。
不过,这件事必须由看着正气的苻成来办,九湘说,谢红叶那张不好惹的脸只要一出现,效果就会大打折扣。
事情的结果也正如谢红叶的计划那般,村民们被苻成煽动,跑到这里来,跟一个将他们底细摸得清清楚楚的官员讲他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并觉得对方会信任他们。
这个计划经不住细思,尽管谢红叶有意缩短时间,但还是有人反应了过来。
杜兰娘进城门的瞬间,终于明白了自己心中一直存在的不对劲儿的感觉是从哪里来的。
这个当官的分明早就知道了他们的过去的作为!
就算这些官员不知道那些朝廷驻军和县令都死在他们手下,那也亲眼看见了谢红叶和他们交往甚密,只会认为他们是土匪同伙。更重要的是,这个当官的知道他们的来历还那般姿态,分明……
杜兰娘的视线扫向身边这些风尘仆仆的村民,又看向站在城墙上的太守。那笑意让杜兰娘想起了那日与朝廷驻军对峙时的场景,当时那个首领坐在马上,表情和现在这个男太守如出一辙。
糟了。
杜兰娘大喊:“大家快跑!”
第43章 古代篇之谢红叶
人声嘈杂, 并没有几个人注意到杜兰娘的大喊,只有周围一圈人向她投来了疑惑的目光,但这目光只存在了片刻。城门狭窄拥堵, 他们需要赶紧通过这里,好把道路留给后面的人。
杜兰娘没有放弃,又一遍喊道:“大家快逃!”
依旧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杜兰娘还想高喊, 可张嘴的瞬间, 她感受到了嘴巴传来的疼痛。
气温低下, 没有人愿意喝使五脏六腑都冻在一起的冷水, 杜兰娘只能趁着早晚煮饭之便,用少许热水润润她干涸的嘴巴,此时她起了皮的嘴唇因这两声高呼而产生了一条小小的裂缝。
没有人察觉到杜兰娘的异样, 所有人都步履匆匆。
无计可施的杜兰娘放弃了呼喊, 她转过身,想往城门外逃去,可如潮的人流之间根本没有一条让她钻出去的缝隙,反倒被带得更远了些。有人开始抱怨她这一行为, 甚至加以指责:
“你往回走做什么,谢寨主她们用性命给我们换来了通行的机会, 你还不好好珍惜!”
谢红叶!
杜兰娘想到了什么, 放眼瞧去, 只见谢红叶一行人不知何时被押上了城墙, 正看着村民挨个儿进入城中。
想起自己手中的长枪直抵苻成的眉心, 还有那双真挚到有些滚烫的眼, 杜兰娘动摇了自己的猜测, 她们只是为走投无路之下的村民们找到了一条路, 这路还是以牺牲自己的性命为代价, 怎么可能是圈套。
杜兰娘看着身边没有发现任何异样的同伴,自嘲地笑了笑,赶路多日,她竟疲惫到开始胡思乱想了吗?
杜兰娘的心终于回到了肚子里,顺着人流向前走去,没过多久,她那颗还没捂热的心又被迫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身后的城墙之上,不知何时重新架起了□□,村民的四周也是穿着铠甲的士兵们,每个人手中都拿着武器,甚至能看到那尖端在太阳下反射的寒芒。
当他们绝望的视线落在身后的城门上时,却见它紧紧闭拢着。
有人小心翼翼地问:“这是要做什么?”
有人低声抽泣,有人放声哀嚎,有人不停地求救,场面乱成一团。
对上朝廷驻军的那一次,他们虽然人少,虽然武器不如朝廷驻军,可他们并未处于劣势,他们只要反抗就有可能。而这一次,他们被堵在这城墙的一脚,四周密密麻麻,铺天盖地,全是会要了他们命的武器,他们就算反抗也没有可能。
男太守站在城墙上,神情兴奋,仿佛这些村民们已经变成了金子做的塑像。男太守从来没有想过,加官进爵获得赏赐,居然如此轻而易举。
好心情的加持下,他开始安抚这些村民:“你们不要害怕,本官这也都是为了你们好。”
“去往京城的路长着嘞,你们仅凭着两条腿,就算走一个月也走不到,天寒地冻的,何必遭受那份罪。不如就留下来这里,你们不用遭罪,我呢也好给陛下上奏。”
杜兰娘明白了,自那些朝廷驻军将观音山下的村民当作土匪那一刻开始,留给他们的,只有死路。
她早就该想到的,那些朝廷驻军且能为了多揽一份功而毁了她所生活的村庄,这里的官又能好到哪里去。
皇帝?公道?
不说那皇帝是否如她们想象中那般英明,就说他们如何能通过一座座城池、避开眼前这种贪心的官,成功进入京城?
“本官在这里保证,”男太守语气里的兴奋已经无法压抑,“他日若是荣华富贵,必会记得各位的恩情。”
说完,大手一挥,下了指令。
“太残忍啦,打打杀杀的,”男太守一边念叨着一边背过身,从袖子中掏出了一壶酒抿了一口,听见身后的惨叫声时他舒服地嗟叹道:“真是太残忍啦。”
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看见了站在一旁的谢红叶,他凑上前,仔细观察着那张脸。这不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妇吗?如何能让朝廷那么多的官兵都折在她手上?
想到谢红叶如今在他手上,男太守心下愈发得意。
“你这老太婆威力再大又如何?还不是落到了我的手上。”
谢红叶哈哈地笑了起来,两腮凹陷更深,细长的眼睛弯成了一条缝,“大人,您不觉得一切太顺利了吗?”
什么?
他一抬头,猛地撞进谢红叶的眼睛中,从头到脚打了个结结实实的冷颤。他下意识后退两步,又转身拔腿就跑。慌乱间顺手将两边的官兵甩向身后,试图阻拦谢红叶的脚步。
太可怕了。
在这生死关头,男太守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朝廷数次剿匪都惨败而归,这时他想起了一个人。
那人和谢红叶一般,都是上了年岁的老太婆,交谈间都有着说不清的压迫感。若非二人相貌迥异,身份悬殊,他险些以为是同一个人。
她是——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到老朋友入场了诶,你们猜猜是谁
第44章 古代篇之谢红叶
杜兰娘自有记忆以来, 便在上杜村的一户人家当童养媳。没有人知道她的父母是谁,也没有人知道她从哪里来,像她这样才出生就被丢弃的女婴, 多得让周围人已经见怪不怪了。
成亲之后,杜兰娘依旧在洗衣做饭、除草收谷和织布绣花,没有发生任何新奇的事情。本以为会一直重复这样的生活直到老死, 偏偏……偏偏丈夫发生了意外, 她背井离乡, 为求一条生路来到了这里。
如今生路变成了死路, 而她将会从活人变成死人。
尽管是这样想的,在危险到来之时,杜兰娘仍蹲下身子将脸埋在膝间。不看四面八方飞过来的羽箭, 也不看四周乱窜的村民, 她只顾将自己的身体往下压,恨不得变成蚂蚁大小,好躲进泥土里。
只是到了这个关头,心中难免有些遗憾。
是遗憾自己膝下没有孩子, 还是遗憾丈夫早早离去?还是一生贫苦没能获得荣华富贵?抑或是遗憾自己没有见过血浓于水的亲人?
杜兰娘也说不上来。
过去几十年发生的事情走马灯一样在脑海中走了个遍,她不记得在谁手下吃了亏还没讨回来, 也不记得欠了谁的恩情还没来得及偿还。
恩情?
杜兰娘脑中的走马灯停了下来, 上面隐隐约约呈现出了一个人形。
对方长着一双细长的眼, 但偏圆的脸型缓解了眼型带来的狠劲儿, 使她看起来算得上和善。画面一转, 对方两颊的肉开始凹陷, 露出了不太平整的下颌骨, 使她看起来格外地不好惹。
是谢红叶。
杜兰娘记得, 当初她从山崖坠落树梢, 是谢红叶将她从树上摘了下来。还没来得及给谢红叶道谢,就见谢红叶消失在了山林间,洒脱的不像是传闻中的女土匪。
还有在山火烧起来时,谢红叶带着人冲入战场,帮助他们杀了朝廷驻军,勇猛到没有一个村民能及得上她。
杜兰娘突然明白了自己不是遗憾没能偿还谢红叶的恩情,她是遗憾自己没能像谢红叶那般活得痛痛快快,活得像个人,而不是像个童养媳,日复一日地过着乏味枯燥的、为了柴米油盐耗费所有精力的生活。
所以在离开村子时,她的心底是雀跃的。
她早就厌倦了这一切。
暴露在外的脖子被冷风凌迟得生疼,双脚失去知觉仿佛变成了地面的一部分,周围也不再喧哗,求救声低了下去。杜兰娘仍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生怕手指稍微动一下,长了眼睛的羽箭就会向她飞过来。
周围静得有些可怕,杜兰娘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抬起头颅,想要看看眼前是什么样的惨状,想要看看还有没有和自己一样的幸存者。
眼前的场景并没有如想象一般惨烈,插着羽箭倒地的同伴只有一小部分,大部分人都看着天上,一动不动,像是有神仙降世。
杜兰娘顺着他们的视线向上看去。
只见城楼上有一人逆光而站 ,阴影模糊了她的面孔,杜兰娘只能看见她手中高高举起的长/枪。
长/枪的末端挑着一个人,紫色的绸缎在太阳下反着光芒,能清晰地看见上面用金线勾勒出的花纹,是她们这些人一辈子也穿不起的衣服,正是半刻钟以前视村民如猪狗的男太守。男太守的血液顺着长/枪滑到持枪之人的手上,最终一滴滴地掉落在地,将地面砸出了一个浅浅的小坑。随后长/枪一翻,脚下一震,男太守的尸体惊起了一片尘土。
持枪之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众人这才恍觉他们已重获新生,抱在一起喜极而泣。
杜兰娘浑浑噩噩地站了起来,失去知觉的双脚迅速变得酥麻无比,像是大地在她体内生了根。
谢红叶一行人救了他们整整三次,就算之前还对谢红叶的土匪身份心存芥蒂,但此刻,所有芥蒂都如同见了日光的鬼魂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们对谢红叶只有感激。
谢红叶让他们往东,他们绝不往西。
此刻的谢红叶说:“乡亲们,我们就是因为贪官才背井离乡,来到这里,想要去京城为自己讨一个说法。可真实情况大家也都看见了,我们才离开家乡,就遇见了这样一群想要置我们于死地的豺狼虎豹。前往京城的路还很遥远,将会遇见的豺狼虎豹不知道还有多少,大家接下来还想去京城,为死去的家人讨一个公道吗?”
哪里还有选择的余地。
谢红叶话音刚落,就响起了一片震耳欲聋的应答:“想!”
有人怀着怨气大声喊道:“想进京城,为我们讨一个公道,也想问问那爱民如子的皇帝,我们究竟做错了什么,才遇见这样的官,遭到如此横祸。”
谢红叶道:“好。”
她低头看着站在城墙下的村民们,手中长/枪一挥。
“我谢红叶今日在此发誓,日后,进京的路上不管有谁阻拦,谁拦杀谁,绝不手软。就算我们最终到京城的人只剩下一个,也要将这些贪官做过的事情上达天听,为我们死去的亲人、为我们遭遇的一切——”
“讨回公道!”
“现在。”在欢呼声中,谢红叶的长/枪指向身侧被捆得结结实实的男将领,“你想死还是想活?”
将领忙不迭地点头,“姑奶奶饶命,小人也是听从命令办事,身不由己啊。”
将这百来个女人带到城墙上时,太守担心有诈,特意下令,命人将捆着她们双手的布条换成用水浸泡过的麻绳,哪怕是壮年的硬汉也难以挣脱。如此一来,这些女人再勇猛,看见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时也只能袖手旁观。
谁料这些女人奇迹般地挣脱了麻绳,还将城墙上的人伤了个十之七八,若非他及时看清了形势,如今他也会如太守般,被长/□□穿心脏丢下城墙。
谢红叶道:“既然你想活,那我就命令你一件事,你做还是不做?”
后者毫不犹豫:“做!只要姑奶奶肯绕我一条小命,好让我回家照顾母亲和幼儿,别说一件事了,就算是十件上百件,小人也照做不误。”
谢红叶脸上的褶皱因为笑意而加深, “既然如此,那你就把手下的这些官兵给我整合起来,武器也清点清点,改日我们离开这里,赶往下一个城池时,你得带着这些人和我们一同前去。若是有如今天这般拦路之人,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办。”
谢红叶的视线在对方身上打量着,轻笑一声后问道:“你听懂了吗?”
这是要——
男将领猛地抬起头,撞上谢红叶的双眼时他烫着般收回视线,咬着牙,沉重道:“是。”
有些村民对谢红叶这个安排不满,这些官兵毕竟杀了他们的同伴,却被谢红叶一句“都是为了在这个世上活下去,何必彼此为难”堵了回去。
如今的谢红叶在他们心中与神无异。
谢红叶都这么说了,他们再不情愿还是选择了顺从。
男将领为这些村民们都安排了住处,并找来了棉衣。这些村民们享受了背井离乡的第一顿饱饭后,对官兵们敌视的目光才有所缓解。
谢红叶一行人被安排在了太守府上,并准备了美酒佳肴。
观音山上可没有这些,她们的酒是粮食制成的粗酒,冬日出去打猎时才会喝上一口,暖暖身体,防止冻死在积雪的山间。她们的食物都是普通的粗茶淡饭,尽管冬日里每天都有收获,可寨子里有一百来人,分到每个人手中也不剩下什么。
此刻看着这些食物的她们垂涎欲滴,但没有一个人动手,都看向谢红叶,等着她一声令下。
谢红叶挥了挥手,众人这才开始吃了起来。
谢红叶倒是不怀疑这饭菜中被人下了毒,特意留下的男将领一看就是风吹到哪里就躺在哪里的墙头草,这样的人绝不会做危及自己安全的事情。
谢红叶倒的第一杯酒,递给了站在一旁的九湘。
今日若不是九湘暗中用小刀将麻绳割出了豁口,她不会那么快地夺下这座城,制止那些官兵手上的箭,救下这些对她心存感激、未来将会不遗余力地宣传她丰功伟绩的村民。他们是她的信众。
谢红叶道:“今日辛苦你了。”
九湘从怀中掏出小刀,将谢红叶手上的酒换了过来,“算你还有良心,”深深嗅了一口后喜笑颜开,“这点小事怎么会难倒我?”
酒欲入口时,九湘似是想起了什么,“不过,那个杜兰娘我还没解决她。今天所有人挤在一起,我没找到哪个是她。”
谢红叶本没有杀杜兰娘的意思,可惜就可惜在,杜兰娘太聪明了。
无论是万华观前,杜兰娘率先开口,当了最为危险的“头羊”,还是在今日,她先于众人戳穿了苻成的谎言,并在之后对谢红叶一行人处处怀疑,没有完全信任。
谢红叶道:“日后有的是机会。”
谢红叶只信任她从观音山上带下来的一百人,可这一百人中,聪明者寥寥。
“若杜兰娘没有丈夫,或者她的丈夫不是死在我谢红叶的手上,我可能会坦诚相告,将杜兰娘收入麾中。偏偏……杜兰娘有个丈夫,她的丈夫还是死在我的手上。”
“以杜兰娘的聪明劲儿,再过些时日,肯定能推测出我在这件事中担当了什么角色。与其被杜兰娘发现,不如趁她还未察觉时,除掉她这个隐患。”
九湘想起了杜兰娘的身影,觉得就这么杀了有些可惜,心中浮现了一个主意:“要不把杜兰娘约到一个偏僻的地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知她,她或许会放弃报仇,来帮助我们?”
谢红叶陷入了深思。
就在九湘以为谢红叶不会回答时,谢红叶突然道:“还是杀了她比较稳妥。”
谢红叶无法告诉九湘,想杀了杜兰娘,不仅是因为杜兰娘得知真相后可能的作为,还有她身上传来的危险劲儿。
这是谢红叶除去观音山附近几十处土匪窝子后培养出来的直觉,一种可以嗅到同类的直觉。
若不除去此人,日后必为大患。
觥筹交错,众人喧哗,谁也没注意到谢红叶身旁那棵柱子后,有人影一闪而过。
第45章 古代篇之谢红叶
夜里, 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大雪纷纷扬扬,眨眼就淹没了膝盖,盖住了城中没来得及消散的血腥味。加上粮食等必需物资还没有被清点出来, 谢红叶不得不放弃原本的计划,按捺住性子,在这里多住了几日。
等到三日后大雪被清除, 与城内建筑一起暴露在谢红叶眼前的, 还有杜兰娘失踪的消息。不止是杜兰娘, 被谢红叶大骂是靠母亲吃饭的“孝子”朱老三也没了身影。
当时谢红叶已经清点好了城中留下来的官兵, 带着换上了厚棉衣的村民和整理出来的粮食金钱准备前往下一个城池。
听闻这个消息的她攥着缰绳的手微微一顿,面露诧色:“好好的人,平白无故地, 怎么会突然失踪?你再回去找一找, 可能在城中闲逛忘记了我们今日要离开。”
谢红叶的灵台十分清明。
多日相处下来,谢红叶对杜兰娘的性子也摸到了几分,她不是不守时的人。此刻失踪,八成是她根据谢红叶的行为推测出了事情的真相, 为了保命选择连夜逃走。
来人对这二人的失踪也觉得奇怪, “要不我现在回去找找, 若是找上了, 再跟上队伍。”
若失踪的别人, 村民们可能感受不到, 偏偏失踪的是杜兰娘, 那个离开村子后又是给他们做饭又是照料他们, 甚至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的杜兰娘。
众人早就习惯了她的存在。
谢红叶问:“若是没有找到, 该怎么办?”
来人陷入了犹豫, 这个问题他还没有细想。
谢红叶道:“这座城不大, 但要找一个人,比在咱们山上找到一个人也好不到哪里去,我看你就不用回去寻找了。杜兰娘生的聪明,一回头发现咱们都消失了,必会四处打探跟上来的。”
来人称是,他回到了村民堆里,将谢红叶的话一字不落地转告过去。
村民听了也纷纷赞同,突然有一男不耐烦道:“若失踪的是一个女人或者一个男的也就算了,这还值得担心一下。可——”他语气暧昧,“失踪的是一女一男,这有什么好担心的。我看,八成呀,是看对眼了。”
另有一男的接道:“一个刚死了丈夫,一个没了老婆,这不是天经地义吗?”
顿时引起了一片笑声,驱散了众人心底的担忧。
离开这座城的村民不再像离开村子时那么狼狈,他们穿上了厚厚的棉袄,不再冻手冻脚,队伍中有几大车的粮草,也不再饥肠辘辘,掉队的人比起之前少了一大半。
停歇的间隙时不时地有议论声跑到谢红叶的耳朵里:
“咱们以前累死累活的,还吃不饱饭,冬天都要冻着。结果现在啥也没干,就能吃饱饭,穿这么好的衣服。就算谢寨主说去京城的路上要走整整一年,我也乐意。”
“谁说不是呢。”
谢红叶对此淡笑不语。
沿途一直走走停停,前往下一座城本该花费五六天的时间,结果耗费了半个月还没到达。
官兵们不敢多加议论,生怕话一出口,耳朵长在他们身上的谢红叶就会举起长/枪,像杀了太守那样让他们尸首分离。村民们倒是喜闻乐见,左右他们能吃饱饭穿暖和衣服,还能在沿途的镇子和村庄里走走逛逛,和当地人话话家常。
话家常时讨论最多的总是谢红叶。
谢红叶的名字从这些人的口中跳跃而出时长了翅膀,飞过她们走过的每一个村庄和小镇,往下一座城和更远的地方飞去。
又过了五六天,谢红叶才姗姗到了下一座城:鲤门。
早就打探到谢红叶消息的鲤门城闭上了大门,宣告对这帮客人的抗拒。
早就猜到会发生什么的谢红叶没有生气,在历经多次生死的村民们却十分恼火——又遇上要将他们至于死地、好去邀功领赏的官儿了吗?
他们甚至没有上前询问的念头,而是对着谢红叶道:“谢寨主,这些人如此可恨,必不会帮我们开门。既然如此,我们何不直接冲上去,给他们点厉害看看?”
在上一座城的时候,他们就算提前知道了这些当官的拥有怎样的蛇蝎心肠,也断不会说出这一番话来。他们人数虽然不少,有四五千之众,却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根本不知道集他们之能竟足以让一个太守血溅三尺。
是谢红叶让他们看到了这一切。
经历几番生死,他们的人的急剧下降,如今只剩下三千余人。人数比不得当日,可是,敢放出这般豪言也是有底气的。
如今他们不再是手无缚鸡之力、任人宰割的农户,谢红叶为他们都配上了武器。又有上一座城的所有士兵八百余人护卫左右,最后再加上谢红叶可以于万军之间取敌方首项的能力,此刻被拒之门外,自然而然能说出这一番话来。
谢红叶没有当即同意,而是沉吟一会道:“鲤门城不比我们才离开的那座城,这城稍大一些,或许规矩也森严一点,不如先派个人前去问问?可别产生误会,到时又会引起一场纷争。”
提议之人有些不赞成,正想说什么时却被谢红叶厉色堵了回去:“观音山下的五个村子以前有多少人,一路走来,又剩下多少人?你难道想让所有乡亲都死在他乡吗?”
言毕,谢红叶命男将领派人去城门前打探消息。
这是一条必死的路。
被男将领点到的人全都扭扭捏捏地,没有一个愿意前往。
不管鲤门城的人接收了何种命令,对谢红叶是怎么样的看法,他们心底清楚,这一去,是不可能再活着了。
就算鲤门城的人会放过他们,谢红叶可不会。
谢红叶狼子野心有目共睹,她现在需要一个人的死,成为她可以大破城门的借口。
谢红叶摸了摸身下的马,对着男将领像是随口道:“既然他们都不愿前往,不如你亲自去一趟?”
男将领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干笑道:“他们是在跟我讨价还价呢,这群蠢货,平时养尊处优惯了,如今让干点事情叽叽歪歪的。大人放心,我这就派个人过去。”
说完他回过头,对着身后一人斥道:“没听到谢大人要你去探查情况吗?还杵在这里干什么,要本将砍下你的头踢过去吗?”
被点到的人再不情不愿也只能离开队伍,亦步亦趋地靠近城门。
谁知还没靠近城门,鲤门城就传了消息出来:“尔等反贼若敢再靠近城门一步,杀无赦。”
反贼?
他们居然是这么看待他们的?
村民们嗡地炸了开来,吵闹声甚嚣尘上。他们一辈子谨小慎微,安分守己,到京城去只是为了给自己讨个公道而已。怎么就成了反贼了?
他们大怒:和那些朝廷驻军果然是一丘之貉!
村民们向着谢红叶围了过去:“谢寨主,不如我们直接杀进城中,将那些黑心的官儿全都杀了,也算是为民除害。”
“是啊是啊,有这种官,那百姓的日子能好过吗?”
“又是想拿着我们去讨赏的狗官!”
叽叽喳喳。
恍若一群麻雀。
谢红叶仍是迟疑着,“这……”
谢红叶片刻前说过的话,又被村民们还给了谢红叶:“谢寨主你还犹豫什么啊,你难道想看更多的乡亲死在这里吗?!”
“他们不仁,我们何必存义?”
男将领看了过来,他顺从着风向也劝说道:“是啊谢大人。这群人摆明了是来者不善,估计又是跟太守大人一样,想要把你们污蔑成反贼,好让自己加官进爵。”
上了贼船,哪里能跑得掉?
男将领只能硬着头皮道:“就算我们今日不通过鲤门城,绕开这里,这些人也不会放过我们的。”
男将领这根墙头草,半个月下来已经将谢红叶等人的举动揣摩得清清楚楚。既然下不了贼船,那他就得抱紧支撑着船的桅杆。
“天下乌鸦一般黑,当官的也都一样,没有什么区别。更何况我们去京城是要告官,官官相护,这些乌鸦就算不是为了加官进爵,也要杀人灭口,掩盖事情的真相,更不会放我们过去。”
“谢大人,别犹豫了!”
谢红叶还是没有同意,“可……”
可是什么呢?
谢红叶被堵得语塞,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寨主你看,他们居然杀了我们的人!”
就在这时,苻成的声音从身侧传了过来,将众人的视线引到了城门前,只见那里躺着一个官兵,正是男将领派出去探察的人。
苻成的声音中的怒意传入耳中时嗡嗡作响:“我要去找他们报仇!”
不等谢红叶的回应,擅自驾马冲了过去。
苻成一动,剩下的人也不再等谢红叶的命令,跟在苻成身后也冲了过去。
愤怒如树林间的瘴气一样上涌头面,使他们顾不得城墙上射下的羽箭,聚在一团,撞击着紧闭的城门。
众人看不见的是,有一个人影从死去官兵的身侧出现在了城墙上,隔着愤怒的人群,正跟谢红叶遥遥相望。
正是九湘。
鲤门城,本名叫龙门城。后有官员觉得“龙“之一字过于旺盛,一座小城如何能压制住?于是上书皇帝,皇帝改龙为鲤,赐名“鲤门”。
“龙门”也好,“鲤门”也罢,都是谢红叶今日必会过的门。
鱼跃龙门,过而为龙。
谢红叶一个小土匪闯鲤门,过而为——九湘想起谢红叶曾经所说,土匪与皇帝,除过名字之外,没有任何区别。非要找出不同的话,只有一条:输为匪,赢为皇。
此时,城门内外响起了谢红叶那缓慢而快速的声音,带有侵天占地的强烈气势:
“杀!”
第46章 古代篇之谢红叶
城门被愤怒撞击着, 一下又一下,一下比一下来得迅猛,片刻之后, 终于坚持不住,轰然倒坍。
扬起的尘土还没消失,就从里面钻出了一群人。
他们手上拿着武器是谢红叶命男将领四处搜寻而来的, 不是可以将人刺穿的长/枪, 也不是可以将人砍伤的大刀, 而是用来砍树的斧子和割草的镰, 这是男将领实在找不出多余武器的缘故。
他们穿着粗布制成的棉衣,被刀子划烂时,露出的填充物不仅仅是棉花, 还有轻飘飘的根本没有御寒效果的芦苇。
他们看起来与城内外的农户没有什么两样, 唯一不同的是,是他们每个人都面露愤怒。
这些村民一辈子都在种地砍树,没有读过书,除过肚子的饥饱外, 很难主动去思考什么,更不会想到他们目前的境地是谢红叶一步步有意引导的。
他们只知道自己的亲人死了, 可以挡雨避寒的家没有了, 就连食物来源的山也被烧了, 这一切都是那些高高在上的狗官导致的。
这些狗官甚至将他们污蔑为反贼, 想要拿他们的命去升官加爵。
这如何能让人不愤怒?
看到这一切的男将领目瞪口呆, 没想到温顺的绵羊被激怒后, 可以会爆发出如此强大的攻击力。
让他最为震惊的则是谢红叶。
上一次, 他没有看到谢红叶是如何大开杀戒, 只记得自己回过神时, 身边的同伴已经死了七七八八。如今亲眼目睹,他终于知道这些村民为何如此信服谢红叶,一个原本靠劫掠村民为生、与村民们长期敌对的女土匪。
城门还没有被撞倒的时候,谢红叶没有使用任何绳索,在躲闪着不断射来的羽箭和飞石的同时,仅靠着两只枯藤一样的手从城墙上爬了上去。
事后谢红叶告诉九湘,这是她拜了在垂直悬崖上行走的山羊为师后,对方教授的技能——尽管对方从来都没认过她这个徒儿,也不可能认。
自出现在城门外的那一刻起,鲤门城的人靠着传闻中的外貌,认出了谢红叶。她前脚刚爬上城墙,后脚大部分的攻击都向着谢红叶冲了过去,刀刀剑剑都想将她斩杀在此。
谢红叶若是退缩,就不是谢红叶了。
她利用每一个靠近的人,让他们像盾牌一样吸引刺过来的所有武器,并保护自己。古旧狭窄的拥挤城墙上,居然被她硬生生地闯出来了一片空地。
她甚至连武器都没有掏出来。
敌人被她的狠辣吓得腿软,谢红叶前进一步,敌人就后退一步,等到村民们将城门大破时,部分敌人已经被谢红叶逼到了城墙下。
等待这些敌人的,是心中含着愤怒、一腔火气无地释放的村民们。
九湘没有参与这个战场,她自帮助谢红叶登上城墙后,便四处寻找着首领的所在。
首领本对谢红叶没有畏惧,就算谢红叶如传闻说的那般威猛,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至于她力压鬼神之说,这更是以讹传讹,不足为信。见到了谢红叶后,他因为传言而生出的一点畏惧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禁晒笑,原来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婆啊。
可就是这个老太婆,逼得他狼狈到连行李都来不及收拾,想从与此门距离稍远的北门逃离这里,躲开谢红叶的视线。
九湘一直跟着他,想方设法地拦截他的去路。
看不见九湘、不知九湘存在的他以为是神鬼作祟,慌乱间双腿跪地,祈求上天放他一条生路。被追上来的谢红叶斩杀时,他脑中的浮现的最后一个想法是:
原来传闻是真的,谢红叶力压鬼神。
城门处的纷乱暂时得到了解决,听闻消息的城中的大小官慌乱得不能自已,纷纷打包着行李想要逃离这里,更有甚者拿着宝物向谢红叶示好。
如同鲤门城将谢红叶拒之门外般,她将这些人的示好也拒之门外。
让人封锁城门并安排万华观的道士为伤兵包扎伤口后,谢红叶穿着一身满是血的衣服,去了衙门。
知道谢红叶要来男知府心中忐忑,事已至此,无可奈何,只得喜笑颜开地想要将人迎进去,态度极尽谄媚。
谢红叶却没有进去,而是命人搬了张椅子,坐在了大门中央,并命知府将元康二年到元康五年的案卷全都搬到这里来。
男知府对谢红叶高高在上的命令语气十分不满,触及谢红叶一身的匪气和沾着血的衣服时,不得不压下心中的不甘,命人将谢红叶要求的东西都搬过来。
苻成面色严肃,在里面翻阅着需要的东西。
她是观音山上下唯一读过书的人。
城门被破时,得到消息的百姓们纷纷躲了起来。
见到谢红叶一行人没有伤害任何百姓时,他们又如春笋般纷纷探出了头,并围在了县衙门口,想看看谢红叶接下来要做什么。
经历过一场酣战的村民们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身上的棉衣已经破损,尽管有冷风沿着缝隙吹了进去,他们仍精神抖擞。
见到城内的百姓们都前来凑热闹,他们的话匣子也打开了,与这些百姓们讲他们遭受的惊天冤事,一路又是如何走到这里的,那些狗官又是如何视人命如草芥的,而谢红叶又是如何救他们于水火之间的。
谢红叶还没到鲤门城时,关于她的只言片语已经穿过城门的缝隙,飘进了众人的耳朵中。
如今听说谢红叶就在这里,他们更是伸长了脖子去看,想看看传闻中的谢红叶是什么样貌,或许长着三头六臂,两个脑袋八双眼睛也说不定。
半晌之后,苻成才捧着卷宗,走到了谢红叶的身前。
她已经找到了想要的东西。
谢红叶看了两眼后问站在身边心中不安的男知府,“你可还记得江盛芙?”
被谢红叶问话的知府开始发抖,像是在大风中飘着的树叶,“回……谢大人,本官,不,小人不……不知。”
谢红叶语气淡淡:“你不知?”
知府忙道:“小人知道……小人知道……”
“她是谁?”
“这……”
见男知府说不上来,苻成冷声道:“你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知府露出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苻成垂下眼睛,看着手上的卷宗,面无表情:“元康三年,那时候江盛芙十七岁,你以莫须有的罪名将她关入牢中,发配边疆,至今已有十八年。”
元康三年?
江?
男知府突然想起了什么,他一脸的不可置信:“你……你是?”
“这卷宗上没写我的名字,你不记得江盛芙也正常。”
苻成抚摸着卷宗,关于她的过去,卷宗上面只用“江氏”二字完全替代。她抬起头,迎着知府的视线,“没错,我就是江盛芙。”
如今是元康二十一年,苻成刚好三十五岁。
逃过被发配边疆的命运后,苻成阴差阳错地上了观音山,认识了谢红叶。在谢红叶问及名字时,她将江盛芙的最后两个字颠倒,变成了现在的名字。
自苻成自报家门的那刻起,男知府面色灰白,若不是身边有柱子可以搀扶,只怕此刻已经瘫在了地面上。
他清楚,不管是谢红叶还是苻成,都不会留他一条小命了。
苻成道:“十八年前,你初到此地上任县令一职,因不满当地富绅江家的贺礼,便编造了个理由,将江府上下男丁全都斩杀,女丁则发配边疆。而你也用侵占的财产,贿赂上司,这才在几年后坐上了知府一职。”
“这么多年过去了,知府大人您睡的可还安心?”
这是谢红叶将鲤门城定为下一个目标的原因。
苻成本名江盛芙,鲤门城人,家中突变后她被发配边疆,途中有幸得以逃亡。后来到了观音山,成为谢红叶手下的一员。
就在苻成想要杀了这男知府以后快时,谢红叶制止了苻成这一行为。
男知府可不会认为这是要放过他的意思,如他所料,谢红叶的下一句话是:“这人才任县令这么一个末品的芝麻小官,就敢为了银钱而抄家灭族,背上几十条人命。这么多年过去,他总不会因为愧疚,什么都没干过吧?”
谢红叶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案宗我看不明白,知府大人,要不你亲自说说你都做过什么?我跟百姓们都很好奇。若做了什么利国利民的小事,或许还会饶你一条小命。”
果然,是要找他算账。
男知府的面色更白,与其听着这些人言语凌迟自己,还不如给他一刀,让他做个了断。
见知府不说话,谢红叶也不勉强:“俗话说,人在做,天在看。既然知府大人你说不出来,那不如问问周围的百姓们,他们肯定也知道一些。”
说完她抬起头,看着围了一圈的百姓,“你们若有什么冤屈,尽可以仔细说来,今日我谢红叶就在这里就为大家鸣个不平。”
九湘说,谢红叶那双细长的眼睛和凹陷着的两腮凑在一起看时,她就跟和善二字再也没有关系。
可眼下,谢红叶的眼睛微微吊着,不复年少的两腮浅浅凹陷着,下颌骨曲折而刚硬,颧骨低低耸着,依旧是一副看起来不大好惹的样貌。在围观百姓眼里却并非如此,谢红叶已经和善得不能再和善了。
话音刚落,就有一人怯生生问:“真的吗?”
说话的是一个将头发垂了半边脸的女子。
谢红叶道:“我谢红叶此生从不说谎。”
九湘惊异地目光看了过去,谢红叶察觉到九湘的视线时挑了挑眉,一副问心无愧的模样。
九湘仔细想了想,好像确实如此,谢红叶可没说过那些村民不是她杀的,山火不是她放的,一切事情她都没有插手。
说话女子上前几步,或许是激动的原因,她这几步走得有些踉跄,还是苻成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同时嘴上道:“小心。”
女子借着苻成站直身体,道了一声谢。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众人瞧见说话女子被头发遮挡的脸上居然有一块骇人的疤,从眼角一直蔓延到下巴,拐到了脖子里。
短暂的沉默之后,议论声险些掀翻了这片的天地。
女子仿佛没有听见旁人对她的议论般,只是直直地看向谢红叶,而后将视线放在了男太守身上。同时撩起了半边脸的头发,将众人议论的那片伤疤暴露在空气中。
她问道:“知府大人,你还记得这块疤吗?”
男知府的视线看了过去,触及那块疤痕时又收了回来。
他看着身侧的柱子,不发一语。
知府不说话,女子也不在意,她将头发又放回了原位。
“看大人的样子,应该是记得的。大人,草民我可是记得你的恩情,直到今天都没敢忘啊。”
谢红叶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女子理了理头发,闻言一笑,“让知府大人说。知府大人如果不想说的话,那就把竹签塞进他的指甲里,慢慢研磨,直到指甲缝里的肉都烂成泥为止;若是再不说,那就用针在他的皮肤上绣花,什么时候说了什么时候停止。谢大人以为如何?”
谢红叶的视线还没落到男知府身上,后者就被女子这一番话吓得够呛:“她脸上的那块伤疤是我失手造成的。”
话一出口,那女子的声音尖锐起来:“大声点,我听不见。”
“我……”
男知府被女子的眼神吓得后退两步,“我贪图她美色……就用强的……对方不从……就……就成这样了。”他看向谢红叶,“谢大人明察,小民也不是……不是有意的啊。”
“不是有意?”
女子的语气咄咄逼人:“不是有意你为何杀了我娘和我爹,还把竹签和银针全都用在他们身上,只是为了让他们同意把我给你做小妾?”
“那是……那是……”
知府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原本指责女子手段恶毒的人听闻这也过往,如男知府一样,也说不出什么话了,转而指责这知府丧尽天良。
又揪出知府的一件恶事,算上苻成那件,已经是两件了。谢红叶的手指轻叩椅背,流露出一丝不满来。深知她做法的苻成向着众人沉声问道:“你们可还有控告这个狗官的?”
言毕,有人道:“我,不过我不控告知府大人,我控告住在这里的富绅。”
“我也有!”
“……”
月上枝头,围在这里的人没有一个愿意散去,静静聆听着这些男知府曾经所做的事情。
从口述者嘴中跳出来的人不仅有男知府,还穿插着其它大小官员和富绅做过的恶。
百姓们每提到一个人,谢红叶就会吩咐手下将人从城中搜出来,揪到这里来。
一夜过去,衙门前已经有几十个大小官员和富绅缩在这里,看着曾经俯视的百姓们变得高大无比,跟曾经的他们一样,仿佛伸出手指就可以将对方碾死。
其中有人对着谢红叶高喊:“谢大人,我是被冤枉的,是他有意构陷。”
谢红叶对这些叫喊充耳不闻。
——冤枉不冤枉关她什么事儿,事情的真相与她有什么关系?她才不管这些人有没有被冤枉。她从观音山走下来,千里迢迢跑到这鲤门城,可不是为了当什么青天大老爷,捋清每个人经受的冤屈的。
总之,她做了好事。
谢红叶像只吃饱了肚子的饕餮,流露出了满意之色。
她对这些哭诉自己经历的百姓道:“现在给你们一个可以报仇的机会。”
在众人期待的视线中,谢红叶道,“这些人是如何欺压你们的,你们就拿起手边的东西,报复回去。”
第47章 古代篇之谢红叶
或许是鲤门城内很久都没有过这样的热闹了, 他们都围在衙门前,听着众人叙述城中大小官儿和富绅们做过的恶事。
一夜过去,周围的人非但没有减少, 反倒有所增加。
谢红叶的话刚一落地,围观者发出一片哗然,险些将头顶的太阳惊出来探查底下发生了什么。就连口述恶事、遭受过这些人作恶的百姓也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情。
要他们活活打死这几十个人?
这如何使得。
“谢大人, 这如何使得啊。”
一老者冲着谢红叶摆手的同时, 又后退了几步。
先前她告诉谢红叶, 是知府抢走了她的女儿, 害得她女儿命丧黄泉,天上地下没有一个可以讨回公道的地方。可如今,有了报仇的机会时她却摇摇头道, “他害了我女儿, 可要我杀了他,我做不到。”
谢红叶想起了自己。
如果给她一个机会,可以杀了所有逼迫她不得不在观音山上开辟一片净土的人,她绝对会毫不犹豫, 让他们通通死在自己的刀下。
这个问题,问观音山上的每一个土匪都是同样的结果, 因而她理所应当地认为这些人会对作恶者杀之后快。
这些人和她们不同。
他们大部分人如观音山下的村民一样, 终其一生, 安分守己, 老实巴交, 做过最大的恶事可能只是杀杀牛羊猪鸡。
如今要他们活活打死一个人, 他们真的做不到, 尽管是这些人为恶在先。
谢红叶现在唯一希望的, 就是这些人拿起手中的东西, 将这些作恶的人全都杀死,这是她此番作为的目的。
就跟引诱观音山下五个村子里的人杀死县令和朝廷驻军的人一样,这样他们心中才会生出恐惧。
恐惧之下,他们会为自己的行为找一个合理的借口。
如此一来,与人谈论时他们会下意识地将这些人做的恶说得更耸人听闻,会对帮助了他们的谢红叶大力夸赞,谢红叶此时最需要这些。
“谁敢?”
见众人没有动作,男知府面上流露了几分嚣张,“你们若是敢伤了本官,本官就把你们通通抓进牢里。”
知府的嚣张激怒了一些人,他们咬着牙充满恨意地看着他,额上青筋暴起。
这些人中,有家产全被抢去了的,有亲人被杀害了的,对谢红叶来说都是非得将对方千刀万剐不足以泄心头之恨的不共戴天之仇。
可这些人仍待在原地,克制着自己的想要动手的心。
“既然大家都不愿意第一个来,那我来。”
不需要谢红叶示意,苻成想杀了知府的心已经存在了整整十八年。
话音刚落,她的手就攀上了知府的脖子,感受着那里跳动着的鲜活脉管,只需要她稍一用力,这人就会魂归西天,报了她家破人亡之仇。
苻成并没有这么做。
在知府惊恐的目光下,苻成的手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对方的脖子,转而抓住了对方的胳膊。只听一声闷响,风光了十八年的知府捂着被折断的胳膊,狼狈到在地上打滚。
苻成克制着自己的杀意:“你做的恶太多,如果我就这么了结了你,那其她人该怎么报仇?”
男知府疼到说不出话来,同时这疼痛也让他明白:谢红叶是不会放过他的。
思及此,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向着立于一侧的石狮子冲过去。一头撞死在这里,总好过被折磨至死。
吓得众人闭上眼睛,防止自己看到接下来的场面,谁知等了半晌都没有听见动静,睁眼一看,原来是被人拦住了。
拦住他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脸上有疤痕的女子。只见她手上拿着从旁边官兵腰上抽出的一把刀,刀光一闪,男知府的另一个胳膊躺在了地上。
她看也没看一眼,只对谢红叶道:“多谢谢大人,让我今日得以手刃仇人。”
见已有两个人动了手,有冲动的人再也克制不住,纷纷冲上前,手脚一通乱打。开始只有寥寥几人,再后来,所有诉苦者都冲了上去。
被抓进牢里又如何?
左右有人陪他们一起进去。
因谢红叶有帮百姓伸冤,除去了平日为祸四方鱼肉百姓的几十个官员和富绅的缘故在,接下来几日内,谢红叶的住所外每天都会出现新鲜的瓜果蔬菜,甚至还有新制成的棉衣。
观音山上的人可没见过这阵仗,她们走到哪里,哪里的人就散开了,避她们如避瘟疫。
苻成意味不明地看着这些赠礼:“看来这些人忘记了我们曾经都是土匪,跟他们嘴里那些鱼肉百姓为祸乡野的官儿没有什么区别。”
杀了那知府帮自己报过仇之后,苻成像是丢掉了几十斤的包袱般,看起来轻快了很多。
谢红叶吹了吹嘴边的热茶,“除非我们曾经不是土匪,不然会一直有人替我们记得的。现在不提,不代表以后不提。”
垂下的眼睑挡住了谢红叶的深思。
没有说出来的是:以后若是再提,可能会给她们造成重击。
总得想个办法除掉这个隐患。
既然抹除世人记忆这个方法不可能实现,那就……
死在百姓手下的官员和富绅的家产都到了谢红叶的手里,谢红叶也没攒钱的习惯——她们这些人与亡命之徒无异,带着这些东西只会是累赘,不如全都换成必需的东西——命人将大部分钱换成了武器棉衣还有粮草后,谢红叶坐在马上,慢悠悠地向着下一个城而去。
下一个目标的城是嘉广城。
嘉广不是鲤门这样的小城,鲤门城的城防兵按照规格只有两千人,其中半数死在了谢红叶和村民的手下,半数被谢红叶收编,与上个城的官兵一样,护卫她们左右。
嘉广城防兵按照规格可以有五千人,这也意味着谢红叶拿下它们的难度要比前面两座城大。
跟随谢红叶的三千村民经过鲤门城后,只剩下了两千二百人,又有四百百姓加入其中,共计两千六百人。出行时的八百官兵通过鲤门城时损失了三百,只有五百人,加上鲤门城的一千二百官兵,合计一千七百人。
加在一起不过四千三百人。
再算上万华观的一百道士和观音山的一百土匪,也不过四千五百人,与五千还有五百之距。
人数上没有优势,对方在城内谢红叶等人在城外,对起来优势不是很明显,这样一看,谢红叶此行好像会处在劣势。
谢红叶察觉到了这一点,但她没有流露出半点担忧之色。
随行的士兵和百姓们根本不知道接下来会面对什么,就算知道了,搁他们如今对谢红叶的信服程度,只会盲目地认为谢红叶一定会成功通行嘉广城。
与谢红叶慢悠悠态度截然相反的是,关于她在鲤门城做的所有事情经过村民和百姓的口口相传后,已经快马加鞭地飞到了嘉广城,引起了众人对谢红叶的期待。
于是茶钱饭后,谢红叶又一次成为了众人讨论的对象:
“听说那谢红叶是文曲星下凡,让我们这些百姓过上好日子的,她在鲤门城教训了不少官爷嘞。”
“怎么会是文曲星?文曲星不是保佑中状元的吗?”
“哎呀是个为百姓做好事的神仙就行。”
如果九湘再一次问谢红叶皇帝和土匪的区别是什么,谢红叶一定会回答:除过叫法不一样外,受百姓欢迎的程度也不一样。
皇帝人人尊敬,土匪人人喊打。
谢红叶出身土匪,虽有为村民讨公道这一正当理由聚兵谋反,但很容易被有心之人揪住身份大作文章,她辛辛苦苦创建的一切就会发生乌有。
她需要抹去她土匪的身份。
抹去这个身份最好的方法就是在百姓心中树立起更高的、难以被推翻的威信,这是她帮百姓伸冤的真实原因——
她需要美名。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她已经成功一大半了。
在新的身份的加持下,众人会慢慢淡去关于她出身土匪的事情,只需要再进行最后一步,那她土匪的身份就不会再有人提起了。
这一步,需要嘉广城的帮助。
前往嘉广的路上用了小半个月,这比前往鲤门城时候用的时间缩短了一半。
和鲤门城时一样,嘉广听闻谢红叶有往这边来的趋势,早就命人暗中探察,因而谢红叶一行人前脚刚看见城门,后脚城门就在她们的视线中缓缓关闭。
还以为会省去一场酣战的谢红叶:“……”
从观音山走到这里,历经几番生死,村民的数量被迫消失了一半之多,剩下的村民将死去乡亲的仇恨也放在了心上,如今见城门关闭,他们指着城门就开始大喊:“这群狗官做贼心虚!多半又是干一些鱼肉百姓的勾当,这才远远关上大门,不让谢大人进去。”
仿佛他们亲眼目睹了这些人是如何鱼肉百姓的。
这是谢红叶有意引导的结果。
有人提议:“谢大人,不如我们直接杀进去吧,捉了那些狗官。”
不知何时起,他们对谢红叶的称呼,也跟那些官兵一起,由“谢寨主”变成了“谢大人”。
谢红叶没有说话,她打量着近在咫尺的嘉广城。
嘉广城的城墙比鲤门城的城墙好了不止一点半点,鲤门城的城墙破旧不堪,有些地方缺了砖头,甚至是用黄土填补的空隙,这使谢红叶爬上去时没有消耗太大的力气。眼前的嘉广城则不然。它拔地而起,气势巍峨,远看都有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意味,是前往京城之路上最大的城之一。
谢红叶想着九湘今早打探来的消息,心想,嘉广城中的五千城防兵算不得什么,朝廷安排在这里的驻军才是让她最为头疼的问题。
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只怕这些驻军已经进入城中隐匿了起来,正在盯着她们的一举一动,稍有风吹草动他们就会突然现身。
一人劝说着谢红叶,其余人也不落后,纷纷劝说着谢红叶。
他们眼底的谢红叶好似跟传说中的谢红叶重叠在了一起,拥有着三头六臂,可以在抬手间让一座城变成飞灰。
谢红叶自不会因为这些人的劝说就改变自己的决定,她心中有自己的判断。
这一次跟前两次不同,谢红叶没有选择直接攻入,而是命令众人安营扎寨,原地休息。
谢红叶没有选择直接攻城令许多磨刀霍霍的村民和官兵都感到了遗憾,他们也没有说什么,而是听从谢红叶的号令退出一段距离后安营扎寨。
或许是有谢红叶在,他们架起锅炉,点燃篝火,彼此间谈笑风生,没有任何担忧,更没有察觉到潜在的危险。
若是不知道朝廷安排的驻军,嘉广城对于谢红叶来说难度不算大,她无论如何都会安排一条让己方人马处于上风的作战计划。
偏偏有那些朝廷派遣来的驻军在。
朝廷驻军与城防军不同,城防军以护卫城墙为主,平时只是检查行人过往的行李是否藏有杀器、进出城内是否有通关文牒、查看过往的人中是否有捉拿的逃犯;驻军则与前去观音山剿匪的、与谢红叶交手过的朝廷驻军一样,用的武器是最锋利的,穿的铠甲是最结实的,就连武力值也是最高的。
村民们虽然经常下地,有一身蛮横之力,比起经过系统训练的朝廷驻军,还是逊色几分,对上这些驻军虽然算不得以卵击石,也差不了多少了。
谢红叶陷入了为难,甚至打算绕路避开嘉广城,先去解决下一座没有朝廷驻军的城。
就跟她以前的能力解决不了的大的土匪寨,于是先解决小的土匪寨积累经验、吞并力量,再去攻击最大的土匪寨一样。
九湘对此不是很赞同,她道:“土匪窝和城池有很大的区别,土匪窝各自为政,因为利益关系,很难联合在一起,这为你吞并土匪窝提供了机会。城池不同。所有城的兵力都听命于一个人,今日为了躲开嘉广城选择南边,明天,这些朝廷安排的驻军也会跟着你一起前往南边,牢牢挡住你的去路。一旦退让,他们就知道了你忌惮什么,这会使我们将来处于更不利的地位。”
九湘说:“唯一的方法就是跟这座城直接对上。”
她有意提醒谢红叶:“我不止会探查消息。”
避开了一座嘉广城,后面还会有更多的嘉广城,躲避只能解决一时的问题,解决不了一世的问题。
谢叶迟早都会跟“嘉广城”对上。
四目相对,谢红叶从九湘的眼睛中知道了对方现在的想法,还有她想出来的攻城计划。
朝廷安排在嘉广城的朝廷驻军的人数未知,分布的位置也是未知,这样的一个未知队伍对于谢红叶和九湘来说并非是铜墙铁壁,它有一个巨大的缺陷:虎符。
城防军和朝廷安排的驻军的最大区别是:城防军或许一个稍有品阶的官员都可以命令他们,但驻军必须通过虎符才可以调用。
既然如此,那就把虎符夺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太勤快了吧,今天居然更了三章。
魔镜啊墨镜,谁是世上最勤快的人~~~
第48章 古代篇之谢红叶
一路走来, 所有的决策都是谢红叶定下来的,用得着九湘的地方也都是些小事,加上嘉广城中有驻军这一消息的冲击之下, 谢红叶一时间没有想起来自己身边还有九湘的存在。
探查虎符的位置,对九湘来说不算难事。
出了营帐的九湘穿过在篝火边谈笑风生的村民和官兵,翻过巍峨宽阔的城墙, 进入了嘉广城内。沿着城墙, 有巡逻的士兵, 九湘从里面挑选了一个看起来像是统领模样的男人, 揪到了无人的地方,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纸张展现在对方面前。
这招九湘用了不止一次两次了,尽管老套, 管用就行。
被谢红叶揪到这里来的人将纸条看了半晌, 才战战兢兢地转过头,看看身体两侧,想找出造成他现在境况的人。
一无所获。
只见他小心翼翼地问:“仙人,是您吗?”
这个声音和称呼有些熟悉, 好像以前在哪里听过,在脑中查找无果的九湘选择摘下对方的头盔, 一探究竟。视线落到他失去遮挡的细小眼睛上时, 九湘终于想起了这个人。
这个男的不是别人, 正是九湘当日前往长公主府上时, 帮她指路的那个算命先生。
这个时代识字的人本来就少, 从军队中找一个识字的人更是难上加难, 本以为会耗费许多工夫在找人这事上, 没想到遇见了熟人。
既然是熟人, 办起事来也应事半功倍。
被摘下头盔的算命先生以为九湘是在发怒, 他将头盔抱在怀里,躬着腰,语气愈发恭敬和小心翼翼:“不知小人哪里惹到仙人了?惹得仙人您生这么大的怒?”
见没有回应,他忙认错:“仙人当日临走时,说定安长公主是明日的紫微星,小人以为仙人是胡言乱语,未曾放在心上过。”
“根据现有的迹象来看,一切正如仙人所料,是小人目光短浅,希望仙人不要怪罪。”
末了,他仍嫌不够:“不过仙人放心,小人没有将仙人您的事情,透露出去半个字。”
仙人说,若是她在纸上写的字被透露出去半点,他就会堕入阴冥之地,体验地狱十八层的所有刑罚。
为了避免自己无意间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他转而从军,不再算命,谁知依旧避不开。
时隔三年,曾经的算命先生再一次感受到了来自九湘的恐惧。
九湘哪里知道算命先生此刻所想,当日留下的话只是惩戒他对定安长公主的不敬而已,见对方如此郑重,只觉得好笑。
闻言将纸条抖了抖,示意他回答上面的问题。
征南将军?!
现在才看清纸条内容的算命先生将绿豆般的眼睛睁得圆溜溜地,他扫视着四周,确定没人后才微不可闻地松了一口气,“仙人怎么会想着问这个?”
话出口时才恍觉不妥之处,他一个凡人,怎么可以揣测仙人的心思?
他补救道:“仙人从这里往北直走,到了城中心时西行,直走就到衙门了。征南将军目前就在衙门内。”
观音山一行,朝廷损失的兵力并不多,只有几百人,但对朝廷来说,重点不在他们损失了多少人,而在于他们被谢红叶折损了的面子。
区区土匪,怎敢如此猖狂?
男帝大怒,派兵五千前往观音山,下令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将谢红叶抓回来复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谁知队伍刚刚组成,谢红叶率民众造反一事再次传入京城,这才有了这嘉广城驻军一事,他们来到这里也没有两日。
此行率兵的,是男帝身边的亲信征南将军。
不出意外的话,虎符应该在他身上。
根据算命先生的话,九湘很快就找到了目的地。
征南将军作为从京城来的人物,又率领着士兵,当地官员个个鞍前马后,美酒美食如流水般送进去供对方享用。态度恭谨,言辞小心,生怕这位爷一个不开心,回京参他们一折子,或是先拆了这嘉广城。
这倒是方便了九湘。
她不需要可以寻找,跟着几个端着美酒佳肴的侍人就见到了此行的目标人物。
这男将军一脸的络腮胡,长得人高马大,看起来比苻成稍微壮实一点。九湘看见他的时候,他正往张大了的嘴里倒着酒水,双颧发红,眼神迷离,这是喝多了的迹象。
旁边还有官员谄媚道劝酒:“将军您一来,别说是一个谢红叶,就算十个八个谢红叶,也是手到擒来。今日,她谢红叶不就没敢入城。”
空气中泛着明显的酒臭味,不需要细寻,闭着眼睛都知道是从谁身上传出来的。
从这样的人身上找到虎符,这对九湘来说不是一件易事。
稍加思索后,九湘想出了一个主意。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九湘嫌弃地抓着虎符和小刀,在一堆被划得乱七八糟的衣服中回到了谢红叶的营帐内。
谢红叶在九湘出去的这段时间内就计划好了接下来要怎么做,只是谢红叶换好衣服正准备行动时,却被九湘拦住了去路。
在谢红叶不解的视线中,九湘道:“此行你不必亲自前去,我有一个更合适的人选。”
夜间刚刚过去三更,嘉广城内突然产生哗变。
先是与谢红叶所在的南门内火光亮起,随着惨叫声的增大而扩大照亮范围,将谈笑过后歇下的村民们纷纷唤了起来,他们面面斯觑,好奇城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后是谢红叶命他们穿好衣服,收拾武器,等她一声令下,趁乱开始攻城。
众人被这个消息打得有些慌乱,但见谢红叶就在他们身边,他们仿佛有了主心骨般,心也定了下来。
有人疑惑道:“奇怪,谢大人怎么知道这城今晚会起变故?莫非真是神仙转世?”
“她可是谢大人,知道这些有什么好奇怪的。”
“也对。”
众人收拾整齐,神情兴奋,仿佛只要他们举起手中的武器,这嘉广城就会被他们踩在脚下,化为废墟。
由三更等到了四更,又从四更等到了五更,时间像流水一样匆匆过去,谢红叶一直看着嘉广城的方向,没有下任何指令。在众人等得有些不耐烦时,接收了某种信号的谢红叶这才扯动马的缰绳,如离弦之箭般地向城门飞去。
在她身后,黑压压的跟着一群人,这是她想要达成心中所愿的底气。
在她身前,白日里缓缓关上的城门重新打开,在火光和惨叫声中,无声地宣告着对她的欢迎。
此时的算命先生高举手中的虎符,“嘉广城与谢红叶勾结,意图谋反,他们不仅杀了大将军还试图侵占我大宁社稷。如今城内奸贼已被处置,还有城外的奸贼正等着大家。”
“众将士听我命令,杀了他们,活捉谢红叶!”
谢红叶拥有虎符不错,可对这些镇压造反的官兵来说,谢红叶不仅脸生,还是一个老态明显的女人,这会引起众人对她的怀疑——要知道,军队中是不可能出现女人的,虎符也是绝对不会交给女人的,这是众所周知的秘密,被女人摸过的虎符会给他们带来灾祸。
其次,在计划中,谢红叶更适合留在原地,等待合适的时机进入城中,一举拿下因为内乱而两败俱伤的嘉广城。当然,也有众人以谢红叶为尊,只听从谢红叶命令的缘故,苻成取代不了谢红叶在众人心中的地位。
所以九湘说,有比谢红叶更加适合的人选。
此人正是今日遇见的算命先生。
他参军三年有余,也混了个不大不小的将领,军队中与他相熟的人没有千个也有百个。他带着虎符一出面,众人根本不会像怀疑谢红叶那样怀疑他。
以算命先生对九湘的顺从程度,九湘也不担心对方会将此事反手捅到已经醉成一滩烂泥的征南将军那里。
比起忠诚,算命先生更担心看不见的九湘以及九湘曾威胁他的十八层地狱。
他的这点心思在初见时,九湘就看得一清二楚。
正如九湘所料,当她将虎符和许诺日后飞黄腾达的纸条交给对方,哪怕九湘要他做的是污蔑嘉广城与谢红叶暗中勾结、命令士兵对嘉广城出手这种骇人听闻的事情时,对方也只是稍微迟疑一下,仅此而已。
九湘开出的条件过于诱人。
只要他今日按照九湘的吩咐去做,必会改变他原本的命运,后半生高官厚禄,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此时的算命先生心中丝毫没有对手中可以号令千军万马的虎符产生半点敬畏,当他看到这些士兵因为他的命令而举起手中刀枪时,透过火光和血腥味,他仿佛看见了荣华富贵在跟他招手,山珍海味,奇珍异宝,依次在他眼前出现。
处在得意之中的算命先生此时怎么都不会想到,这些都是九湘随口捏造的一个谎言。
九湘会用现实告诉他,透过火光和血腥味,真正能看到的只有谢红叶率领着人马,气势滔滔杀过来的场景。
九湘也会告诉他,谢红叶闯进城中要杀的第一个人,是他。
第49章 古代篇是谢红叶
元康二十二年元月的一个傍晚, 在定安长公主的寝殿里,一群人围炉而坐,讨论近日来风头一时无两的人。
她们是一群女人, 准确来说,是近三年来在朝野上下有点名气的女人。
坐在最东边的是定安长公主,她是当今男帝的胞妹, 三年前, 她的丈夫和孩子死于一场大火, 男帝怜她年过半百却逢此大难, 将人接至宫中,命人好生照料。又为了让她早日走出阴霾,安排她辅佐自己处理政务。
这一辅佐, 就是三年之久。
昔日被众人所不齿的长公主如今依旧被人不齿, 不同的是,因插手国事,她又被冠上了祸国的名号。朝野上下,百官表面上最顾忌的不是皇帝, 而是她。
在定安长公主右侧的是王清莞,别看她素衣素服, 平平无奇, 关于她的过去, 大街上随便一个孩子都能说出来。
她为丞相之女, 本该无忧无虑, 自由成长, 偏偏她有着不世才华, 偏偏她还有一个草包弟弟。
当今, 想要做官只有两条路可以走, 要么科举高中要么做出一手好诗。
王清莞的弟弟只粗粗识得几个字,科举他不得其门而入,作诗更是强人所难,顺理成章地,他走了歪路,将主意打在了王清莞身上。当初他闻名世间的那首诗,执笔之人,正是王清莞。
王清莞是何等骄傲之人,又怎么允许自己的才华被他人侵占?
她先后两次试图将这一切暴露在世人眼前。第一次在先帝大寿的时候,她准备不足,被父亲和弟弟狡猾地躲了过去;第二次,也就是三年前的长公主五十岁寿宴上,这次她终于向世人揭开了亲生弟弟的真面目。
在这场上寿宴上,身败名裂的不止有她的亲生弟弟,还有帮助弟弟的丞相父亲,和同样想要侵占她才华的丈夫。
若只是如此,王清莞也不会成为街头巷尾的传奇人物。
定安长公主见她才华横溢,便上书皇帝,按照规矩,王清莞也应该凭诗当官才是。
女子岂可为官?
昔日没有才华比肩王清莞的女子,所以没有封女子为官,如今既然出现了,就应该按照规矩行事。
思及长公主才遭逢大难,想要讨她欢心的男帝选择了同意。
就这样,王清莞成为了有史以来的第一位女官。
尽管有着这样的名头,王清莞在百姓堆里的风评也没有比定安长公主好到哪里去,她御前揭开这一切,逼迫陛下推翻先帝的命令,无疑是给先帝难堪,这是不忠;状告父亲丈夫弟弟此三人,是不孝不仁不义。
这怎么会是正经女人能做出的事情?
加上她与定安长公主私交密切,几年下来,尽管她有才华傍身,众人提及她时,总是不屑。
坐在定安长公主对面的是钟熙至,她的才华不比王清莞,此时能坐在这里,是因为她长着一张巧嘴,说出的话,总能说到长公主的心坎里去。时间长了,长公主经常将她叫进宫里来,陪伴左右。
此刻,这位已经嫁给如意郎君的钟家大小姐道:“那谢红叶原本只是观音山的土匪,就是让朝廷上下头疼了好几年都没有剿灭的那个谢红叶,前不久朝中又一次派人前往剿匪,谁知这群人为了揽功,居然对那里的百姓下手了。”
“民愤一旦被搅起来,又怎么会轻易下去?那谢红叶就是在这个时候,不知道用什么手段说服那些平日里对她们恨之入骨的村民们跟她联手,不仅除掉了朝廷派去剿匪的人,还带着人要上京城讨说法。”
“这哪里是讨说法……”
钟熙至看了一眼定安,确定她神色无虞后才道:“这分明是想要谋反。”
室内还有一人在替定安捏着肩膀,不是别人,正是在三年前的长公主寿宴上,在王清莞身后道出自己经历的姜知彰。
自那日过后,长公主一直将姜知彰留在左右,哪怕她已经过了适婚的年龄也不放人。
不过京城上下也没人敢娶姜知彰,尽管她当日状告父亲的行为比不得王清莞惊世骇俗,却也足以让她声名狼藉。
钟熙至话音刚落,姜知彰就接道:“你倒是说一点新鲜的,这些事,前些日子里就传遍了,陛下不就因为这件事这才让征南将军携军两万前往,去镇压谢红叶之举吗?”
“我话还没说完,你着这么快的急做什么。”
钟熙至道:“那谢红叶带着那些村民离开了观音山后,一路北行,途中遇见了两座小城,都被她和身后的那些村民们彻底解决了,然后到了嘉广城。嘉广城可不比前面那两座小城,不仅城防军是那两座小城的两倍还多,那里还有前不久离开京城,带着两万兵力前去的征南将军。”
“那谢红叶不知用了什么计策,一日之内大破嘉广,杀了城中的大小官员。而谢红叶也元气大伤,从观音山跟了她一路的村民们全都死在了嘉广城里。怒气冲天的谢红叶带着投降的士兵又连攻两城,这才停下来休养生息。”
“更重要的是——”
钟熙至顿了顿,她说:“谢红叶是个女人。”
定安长公主睁开半闭的眼睛,姜知彰面露诧异,就连平日里神情淡然、仿佛对世间万物都不感兴趣的王清莞也看了过去。
在三个人的注视下,钟熙至道:“我收到的消息是这样,她确实是观音山的土匪,不过往日里我们都认为她是男的,实际上她是个女人。”
还是一个已经六十二岁的女人。
王清莞微微蹙着眉,她对钟熙至一向比较冷淡,很少主动接话,这时候难得出声道:“你确定吗?”
她欲言又止:“若是个男的还好说……”
不需要王清莞细说,定安知道了王清莞没说出口的话是什么。
朝野上下的风吹草动都躲不过定安的眼睛,也就仅限于此了,要更进一步,利用这些风吹草动做一些事情,空有余心而力不足,这是手上没有军权的原因。她只能获得百官的顾忌,无法让这些人对她产生忌惮。
她需要军权。
唯有军权可以让这些人对她产生忌惮。
朝中的军权被男帝牢牢把控着,定安有几次与男帝开着玩笑,说要将他手里的军权一并接管,对待妹妹素来好脾气的皇帝瞬间翻脸。
尽管过后会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定安还是明白了,想要获得军权,从她皇兄这里是行不通的,必须另作打算。
在知道谢红叶造反一事后,她将注意力集中到了谢红叶身上。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谢红叶是谋反,而不是所谓的“讨公道”。
男帝能看出来,文武百官能看出来,她定安能看出来,王清莞能看出来,唯有,唯有百姓们看不出来,他们以为谢红叶正如她的口号一样,是正义之师。
重点就在这里。
若是谢红叶有意归顺,定安必会想出一个办法,让谢红叶如她打出的口号那般讨回公道,同时将她留在京城里,手握她自己创立的这支军队。
男帝和文武百官明知谢红叶造反之实,却忌惮百姓的言论而看着她大大方方地出现在朝堂上。
这一切的前提是:谢红叶是个男人。
室内恢复了安静,姜知彰的手依旧在定安肩膀上揉捏着,王清莞摆弄着炉子上的茶水,钟熙至问:“若是个男的怎么了?”
暗中的信息往来都由钟熙至掌管,因而她能在众人之前知道谢红叶是女身的消息。此外,关于别的,她再聪慧也不敢直接说出来。
王清莞没有回答,而是说:“恐怕这位……做的事不止目前这些。”
钟熙至习惯了王清莞对她冷淡,被忽略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原因如何,钟熙至也猜到了几分。尽管清楚王清莞知道她的把柄,她面对王清莞时也没有害怕什么。
“王大人何出此言?”
钟熙至还没有将自己话问出口,王清莞就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民愤,怕是被这个谢红叶有意搅起来的。”
“一边是朝廷,一边是村民,这两个对谢红叶这个土匪,都恨不得而杀之后快。谢红叶一个靠抢掠为生的土匪,又怎么可能以德报怨,带领这些人前往京城为自己讨一个公道?必是她在其中挑拨,才导致的结果。那些死在嘉广城的村民,或许也是她有意为之。”
王清莞叹道:“她赚足了名声,也把自己土匪的身份彻底洗干净了不是吗?以后提起她,众人只会说:‘她是走投无路的’。”
“看似是为了讨公道,实际上是为了造反,那她造反的目的是为什么?”
王清莞接着说,“若谢红叶是男的,他造反可能只是贪心不足,想要搞一件大事,抢一座城可比抢一个村子有意思得多,也可能是为了过一把当皇帝的瘾。谢红叶是女的,她可能也是觉得抢一座城比较好玩,也可能是为了过一把当皇帝的瘾。”
姜知彰不解:“这不是没有区别吗?”
短暂的沉默之后,定安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到了自己身上,她语速缓慢:“有区别。”
不是定安和王清莞看轻女人,在现在这个时代,女人总是被教导得温柔、含蓄、内敛。王清莞当日出现在长公主的寿宴之后,或许有人会在背后议论她,却不敢在王清莞的眼前指责她,因为不温柔、不含蓄、不内敛的女人,等同于疯子,是个人都怕疯子。
疯子不会再遵循世界规则。
谢红叶若是女人,那她就是疯子,让一个疯子选择归顺,比让一个心怀叵测的男人归顺难得多,也不可控得多,谁也不知道她明天会做出什么。
同为疯子的定安脸上流露出了几分疲惫,“不管她的目的是什么,清莞,你写封信让熙至派人送到谢红叶手上,问问她,是否愿意归顺于我。”
不管谢红叶是不是疯子,她得先将这个人的态度摸清楚,再决定是依照原计划行事,还是制定新的计划。
第50章 古代篇之谢红叶
元嘉二十二年春, 长平城中。
土匪谢红叶见到当地官员为了谋取功劳肆意屠杀百姓,造成上千人死亡数千人流离失所无家可归,愤怒之余, 她振臂一挥,召集百姓,联合起来一起反抗这些人的残暴行为并前往京城, 将此等灭绝人性之事状告御前, 为死去之人讨一个公道。
前往京城途中, 有人闻说此事, 不忿之余也加入队伍中,短短数日,增加了一千余人。
然而此路并非一帆风顺。
当队伍行至东阳这一座小城时, 却被拦住了去路。
小城太守见她们是为了状告同僚, 也起了坏心,想以谋反之罪将她们全都处死在这里,如此一来,不仅同僚欠他一个人情, 他还能携此上书京城,好让品阶再进一步。
谢红叶不知内情, 误以为她们是土匪的原因, 才被拦在城门前。
思索之后, 舍生取义, 命百姓将她们抓起来递给东阳太守, 换一条前往京城的路。时值冬日, 天寒地冻, 在路上多耽搁一日便有一日的风险。
谁料此举正中那怀有不轨之心的东阳太守下怀。
谢红叶与她身边跟随的百余人, 虽说不是各个身强力壮, 但也是以一敌十的好手。要对她们下手,首先要解决的就是这百余人。
就在东阳太守苦寻解题方法时,谢红叶等人阴差阳错地自废臂膀,送上了门。
既然送上了门,又何必将其拒之门外?
得到谢红叶等百余人的东阳太守翻了脸,他将那些百姓都骗入城中,围在城墙一角,命城防军随意射杀,想置他们于死地。
“谢红叶怎么会轻易看着同伴惨死在自己眼前?”说书人到这里语气一顿,在众人的起哄声中,他接着道:“那谢红叶仿佛有如神助,突然飞了起来,她抬手一挥,那些官兵就全都死在了她的刀下。”
“随后那谢红叶率领百姓离开东阳,前往鲤门。鲤门知府听闻了谢红叶即将到来的消息,他怕得要死,连夜闭紧城门,不允许任何人放她们进来。”
“前面说过,这谢红叶的性格就是如此,她要做的事,谁都不能阻拦。”
谢红叶带领百姓直接杀了过去,大破城门,无人能挡。处置了鲤门城的那些鱼肉百姓的贪官污吏后,谢红叶整理队伍,前往嘉广。
嘉广是去往京城必须走的一条路,无法绕开。
同东阳、鲤门一样,嘉广听闻了谢红叶的消息后,远远地将城门锁了起来。
这嘉广可不是东阳、鲤门这样的小城所能比拟的,单就城防军,比东阳和鲤门加起来还要多,更何况这里还有朝廷派来的军队——谢红叶等人的消息,早就被传到了京城——这是专门对付谢红叶的军队。
谢红叶面对嘉广时没有退缩,却反常地没有强攻,完全没有面对东阳和鲤门时的气势。
“就在大家伙儿以为谢红叶怕了的时候,到了夜半,谢红叶却突然命人敲鼓整军——这是为什么?”
那说书人卖了个关子,引起众人的不满后,他才往下说。
“原来啊,这嘉广城中起了内讧,朝廷派来的军队和嘉广城的城防军厮杀在一起,都说对方与谢红叶暗中勾结。谢红叶如何怎么知道今晚会发生这些事情的?”
“只有两个答案。”
茶座中一男道:“那谢红叶未卜先知!”
“她暗中挑拨的!”
说书人微微一笑,“具体情况我们不得而知,但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大家也都清楚,谢红叶利用这个机会,成功拿下了嘉广城。这一战战况激烈,谢红叶损失得十分惨重,与她一起离开观音山,前往京城讨公道的百姓们全都死在了这些人手上。”
“安葬了乡亲们的谢红叶悲痛欲绝,这时谢红叶终于明白了一个事实。”
“什么事实?”有人追问。
——谢红叶不可能成功抵达京城的。
“之前种种拦路行为,谢红叶认为是这些贪官污吏自作主张,想要谋得高位。嘉广城发生的这一切令她改变了这个想法。她和那些百姓们只是为了给自己讨回一个公道而已,凭何让征南将军带着两万兵力前来嘉广,害得那些含有冤屈的百姓尽数惨死。”
“这一切分明是有人授意!”
说书人的声音愤慨激昂。
“谢红叶是这样,我们又何尝不是这样。欺压我们的那些贪官污吏几时得到了应有的处罚?顶多不过是放逐他地,几年之后再调回来。”
深知这个道理的谢红叶歇下了前往京城的心思,她做出了另一个决定——造反。
她最终还是被那些人逼着走上了他们想要谢红叶走上的路。
下定决心的谢红叶在嘉广城中招兵买马,甚至不需要谢红叶付出什么,听闻了谢红叶的事情、同情那些饱受冤屈的百姓自愿加入谢红叶的阵营,这样做也是为了他们自己,世人苦狗官久矣。
一时间,谢红叶的队伍空前壮大。
谢红叶带着自愿加入的百姓和投降了的官兵,离开嘉广,直接北上,一举夺下了德阳、德阴、长平这三座城。
“如今,这谢红叶就在我们长平城中。”
说书人最后道。
与谢红叶有关的事早就传遍了大江南北,长平城也不例外。
谢红叶攻入长平城,最欢喜的莫过于这些百姓,他们平日恨的贪官污吏全被谢红叶杀了干干净净,与她有关的讨论更是甚嚣尘上。
各个茶馆说书人舍弃自己平日的内容,转而说起谢红叶来。
想搭乘这股东风,多赚几个钱。
“我有一点疑问。”
有一个茶客开口道:“那谢红叶既然出身土匪,为什么那些乡亲愿意追随她?你是不是漏掉了什么东西?”
另有一人附和:“是啊,追随一个土匪,这些人难道不担心谢红叶是别有用心吗?土匪和贪官污吏又有什么区别?不过一个明着抢,一个暗着夺。”
“这……”
说书先生面露难色,这些内容都是他从别处听来的,时间匆忙,他还没考虑过这个问题,眼下只能硬着头皮道:“怕是其中有我们所不知道的秘辛吧。”
“先生不知道其中原因,我倒是知道。”
在众人交头接耳时,一道声音插了进来。
“你知道?”
“快说来我们听听。”
在众人的视线下,出言者慢悠悠地往嘴中丢了一粒瓜子,嚼了两下,吐了皮,清除了嘴里的残渣,这才开口:“因为先生你有一句话说错了。”
说着,她往后一靠,抱着胳膊。
“那谢红叶可不是什么土匪,她是观音山下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妇。否则这些对土匪恨之入骨的人,怎么会甘心追随她,为她驱使?”
众人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如此一来,倒是能说得通了。”
“这谢红叶能从一个农妇做到今天的地位,真是不简单啊。”
另有人道:“要不我们也加入谢红叶?听说谢红叶对手下人不错,不仅可以吃饱肚子,还有新的棉衣穿,日后她若是真的……那我们这些人岂不是有功劳加身?”
却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大白天的,做梦也要做个靠谱的。我看,你们都被这说书先生的三言两语给忽悠了,她谢红叶一个女人,能走到今天第一步,已经是顶了天了。”
“你们看,古往今来,哪里有女人当皇帝的?”
嘲讽之余说话毫无顾忌:“更何况她已经六十多岁,大半个身子已经入了土,只有头还在外面露着了。过不了多少日子,她的头也会被黄土埋住,我看你们到时候怎么办。”
“反正我是不看好她。”
一番话令茶馆众人纷纷醒悟:“你这话说的倒也没错。”
“可惜了这谢红叶,一路走来经历了那么多事,最终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有人不赞同,“你们不打算加入,我可是打算加入的。听说谢红叶身边那百余个女的都没有成婚,还有那几十个可以治病救人的女道士。我们去了,只要稍微使把劲儿,得了那谢红叶的青眼,岂不是想讨哪个做老婆,就讨哪个做老婆?”
“就算在谢红叶那讨不到,日后她进攻别城,趁乱还可以抢一个。”
众人哄笑。
“做你的春秋大白日梦去吧你。”
在大家没有注意到的角落,方才道明谢红叶并非出身土匪的苻成面露愤怒,手中随意捏着的一粒瓜子大半嵌入了桌子内。
这群人在背后居然是这么议论她们的?
岂有此理!
真是岂有此理!
苻成站起身,走到方才出言不逊的人身前,抬手拍了下去,支撑了茶馆数年的桌子应声而裂,变成了几块破旧的碎木板。
这并没有让苻成心中的火气消退几分。
她上前一步,提起说话人的衣领,在对方惊恐的目光下冷声道:“想在军队里讨人做老婆,你也不撒泡尿照照,好好看看自己是个什么狗样。”
苻成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深呼一口气,干脆将人丢了出去。
对方摔下凳子,掉落地面,扶着腰,不住地低号着。显然,苻成那一下并没有收力。
临走前,苻成道: “今日我就先放你一马,如果日后我还听见了你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仔细你头上的脑袋。”
苻成回去的路上越想越气。
本来是出来放松的,谁知道居然遇见这样的腌臜玩意儿。偏偏谢红叶特意叮嘱过她们,在一切未定下来之前,不能跟这些百姓起冲突。
若非如此,若非如此,她刚刚攥着的可就不是那个人的衣领了。
在谢红叶进入长平的那一天,当地官员就在百姓的围观和叫好声下,杀了个干干净净,他们的府邸也空了出来,谢红叶随便挑了一处住在里面。
怒气冲冲的苻成在门口迎面撞上准备出去谢红叶,谢红叶有些诧异:“谁给你脸色看了?这么大的火气。”
苻成一见到谢红叶就想起她下过的命令,没好气道:“除了你,还能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