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谢珩的笑容变得意味深长，“我要你，鲁大师，当着所有人的面，亲自给我磕头，拜我为师。”


    “从今往后，你，还有你手底下这帮老哥们，全都得听我的。我让你们往东，你们不能往西。我让你们用锤子，你们就绝不能碰凿子！”


    “怎么样？敢不敢赌？”


    “你！”鲁通气得胡子都根根倒竖起来。


    拜一个毛头小子为师？


    这比杀了他还难受！这是奇耻大辱！


    可那股子浸到骨子里的傲气，却也彻底点燃了他的好胜心。


    他就不信了！自己摸爬滚打几十年的手艺，会输给一个黄口小儿的纸上谈兵！


    “好！老夫跟你赌了！”


    “一言为定！”


    “驷马难追！”


    一场关乎大虞海军未来的惊天赌局，就这么在长江边上，草率地定了下来。


    陆安急得直跺脚，凑到谢珩身边，压着嗓子吼。


    “仁兄，你疯了吧！跟他们赌这个干嘛？直接让神策军把他们绑起来，拿刀架在脖子上，你看他们干不干？”


    “你懂个屁。”谢珩白了他一眼，“我要的，是能造出无敌舰队的工匠，不是一帮阳奉阴违的奴隶。”


    “我要他们，心服口服！”


    “我要他们以后看到我的图纸，就跟看到圣旨一样，狂热的不打任何折扣的，给我造出来！”


    说完，他不再理会陆安，甩袖转身。


    “回科学院！把那帮小子都给老子叫起来！三天！三天之内，我要让这帮老顽固见识见识，什么叫工业**的力量！”


    ……


    接下来的三天。


    整个船厂，彻底分成了两个泾渭分明的阵营。


    一边，是鲁通大师傅领着一群经验丰富的老工匠。


    他们按部就班，选料、开木、拼接、上漆，每一个步骤都慢条斯理，透着传统手工业的美感。


    他们造出来的船模，线条优美，结构精巧，活脱脱一件艺术品。


    另一边，画风突变。


    谢珩领着一群科学院的年轻学者，叮叮当当地敲着。


    没有精雕细琢，只有各种稀奇古怪的尺子、卡规，和一张张画满了复杂线条与数字的图纸。


    他们用一根叫“龙骨”的东西作为船的脊椎，再用一块块尺寸完全相同的木板，像拼积木一样，飞快地拼接在龙骨上。


    船体内部，还被分割成了十几个互不相通的独立小格子。


    整个过程在鲁通他们看来，简直就是小孩子过家家，粗糙笨拙，毫无美感可言。


    “哼，跳梁小丑，哗众取宠。”


    鲁通远远地看了一眼，不屑地冷哼一声，对自己这边充满了必胜的信心。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


    比赛的日子，到了。


    长江边上，人山人海，黑压压的一片。


    不光是船厂的工匠，就连建康城里都来了无数看热闹的百姓，将两岸围得水泄不通。


    甚至，连当今皇帝赵元稷和长公主刘楚玉，都摆驾亲临，在江边搭起了高台。


    江面上，两艘一丈长短的船模，并排停靠。


    一艘古典优美，一艘方头方脑。


    一场新旧两个时代的终极对决，即将上演。


    长江边上，人头攒动，喧闹得能把天掀翻。


    所有人的视线，都死死锁在江面上那两艘小小的船模上。


    一艘，出自鲁通大师傅之手。


    船体光滑，线条流畅，船头高高翘起，雕着精美的瑞兽图腾，活脱脱就是一艘缩小版的威武楼船。


    另一艘，谢珩和科学院那帮书呆子的产物。


    方头方脑，平底，船身漆黑一片，丑得别具一格。


    那模样，与其说是船，不如说是个漂在水上的木头盒子，笨重，呆板，毫无美感。


    两艘船摆在一起，谁好谁坏，瞎子都看得出来。


    “嘿，这还用比？那黑坨坨的丑玩意儿也配叫船？”


    “可不是嘛！你瞧瞧鲁大师那个，多气派！那才叫船！”


    “冠军侯这回要栽了，造船可不是吟诗作对，异想天开顶个屁用！”


    岸边的百姓你一言我一语，就没一个看好谢珩的。


    就连龙辇里的赵元稷，心里都直犯嘀咕。


    他再怎么信谢珩，眼前这对比也太惨烈了。


    他偏过头，凑到刘楚玉身边，压着嗓子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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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姐，你说……谢珩他，真行吗？”


    刘楚玉的凤眸锁着江边那个懒散的身影，嘴角却弯起一个弧度。


    “陛下放心。”她声音很轻，“这家伙，从来不打没准备的仗。他越是这副懒散样，就说明他心里越有底。”


    她也说不清这股信心是从哪来的。


    大概，是被那个男人一次又一次地把不可能变为可能，硬生生给“惯”出来的。


    江边。


    鲁通大师傅下巴高抬，满脸都是成竹在胸的傲气。


    他用眼角余光扫了扫谢珩那艘“丑船”，鼻孔里发出一声轻蔑的哼气。


    “谢侯爷，时辰差不多了，开始吧？”


    “行啊。”谢珩打了个哈欠，“鲁大师是前辈，您先请。”


    “哼。”


    鲁通也不客气，冷哼一声，大手一挥。


    两个工匠麻利地跳上他的船模，迅速撑起船帆。


    江风鼓满白帆，那艘漂亮的船模立刻平稳地破水前行，在江面上划开一道优美的涟漪。


    “好！鲁大师威武！”


    岸边瞬间爆发出雷鸣般的叫好声。


    鲁通听着欢呼，脸上得意更甚，他冲着谢珩一扬下巴。


    “侯爷，到你了。”


    “别急。”谢珩摆摆手，扭头对陆安喊道，“去，给咱们的船，加点料。”


    “好嘞！”


    陆安狞笑一声，领着几个神策军士兵，吭哧吭哧地抬着几十块沉重的铁锭，走上了谢珩的船模。


    一块。


    两块。


    三块……


    “哐当！”“哐当！”


    铁锭不断地被扔上船，那艘“丑船”的吃水线肉眼可见地往下沉。


    岸上的人全都看傻了。


    “疯了吧？船上放那么多铁块做什么？”


    “这是嫌它沉得不够快？！”


    鲁通也皱紧了眉头，完全看不懂谢珩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直到船上堆了足足五十块铁锭整个船身都沉下去了大半，谢珩才懒洋洋地喊了声“停”。


    “升帆！”


    他一声令下，一面巨大而形状奇特的三角形帆被缓缓升起。


    江风灌入帆中。


    下一秒所有人都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