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从那个司机嘴里喊出“夫人小姐”这种抽象的称呼开始，肖时钦就知道今天这餐饭会吃得很抓马，但也没想到会这么抓马。


    某点爽文和某江言情文里写的豪门饭局套路基本上每个细节都对上了。


    车直接把他们送进了林区的一幢独栋别墅，在进门的路上肖时钦甚至看到了一个泳池。他问江羡渔这是租的别墅吗？


    江羡渔摇摇头。


    那是买的？


    江羡渔又摇了摇头。


    然后说这是他爸爸买了这块地的使用权之后自建的。


    肖时钦感觉受到了一点冲击。


    “当初建的时候还信誓旦旦地说每年夏天都要来避暑呢，结果建成之后只来过一次，浪费死了。”她还吐槽呢。


    肖时钦感觉冲击的伤害性变得更大了。


    等他们休整好进餐厅落座，一桌饭菜已经布置好了。


    吃饭的过程比较安静，江爸爸问了肖时钦一句要不要喝酒，肖时钦解释说他们职业不建议饮酒，爸爸也就没有多劝，干脆把酒都撤了，自己也没喝。


    一餐饭无波无澜地吃完，结束后，江羡渔的妈妈拉着女儿说要带她去别墅里专门给她准备的画室看看。


    江羡渔：“？我不好容易画完毕业设计，还去画室干什么！”


    “你刚刚说的，要帮爸爸画画呀。”


    “不急这一会儿吧……”


    “副卡。”


    “呜……”


    江羡渔被妈妈带走了。肖时钦看了眼刚刚放下餐巾的江爸爸，意识到了接下来才是重点。


    “小肖啊，陪我去一下茶房吧。”江爸爸慢吞吞地说。


    88.


    “会泡茶吗？”


    “会一点。”


    简单交流两句，江爸爸就用手势指了指茶桌上的茶具。


    肖时钦的爸爸妈妈都是爱喝茶的人，虽然不会什么花里胡哨的技巧，但简单的茶他还是会泡的。


    最庆幸的是桌旁的茶罐上分别标清了里面茶叶的类型，不然他还真有些抓瞎。


    “喝大红袍还是毛尖？”


    “这个季节喝什么大红袍！”


    肖时钦把手伸向写着信阳毛尖的罐子，江爸爸忽然又说：“有没有单枞啊？”


    他一愣，看了会儿才发现角落里的一罐单枞：“啊，有的。”


    “喝单枞。”


    “好。”


    温杯，滚杯，洗茶，注水，出汤。肖时钦有些生疏，但好歹还是按着步骤泡下来了。


    江爸爸面无表情地拿着手机，和大部分上了年纪的人一样，手指有些笨拙地在屏幕上写着什么，晾了他好一会儿，才关上手机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问：“你祖上不是湖北的吧？”


    “嗯。”肖时钦没想到他会看出这种事，“确实，爷爷那一辈是从南方过来的。”


    “看你学的泡法就是那边的。”


    “哈哈，是的，平时看爸爸泡，我也不懂，有样学样而已。”


    “一开始还以为你们家是北方来的，毕竟你有这么高的个子。”


    肖时钦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闲聊结束，江建华放下杯子，单刀直入：“之前你给我女儿告白，闹得挺热闹啊。”


    肖时钦还是很内敛地笑道：“她想要一个有仪式感和纪念意义的开始，我就多做了些准备。”


    “确实准备得挺好，高清照片都传到网上去了。”


    江爸爸的语气忽然变得不善起来，肖时钦愣了愣，赶紧解释：“传到网上？我们只是发了朋友圈，还设置了部分好友可见，我这边的话……确实朋友圈的好友成分比较复杂，所以我只发了几张模糊的背影图发出去。”


    早在最开始查资料的时候，肖时钦就知道她的爸爸非常注重保护女儿的隐私，所以他在朋友圈发的照片里只有江羡渔的背影，反倒是他自己的脸露得更多些。即使是职业选手群里的人，肖时钦也有自信他们都不知道江羡渔的长相。


    “需要我把那条朋友圈给您看看吗？”


    江建华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不管是怎么传出去的，反正我都已经处理了。但我希望以后不要再发生这种事。你们要谈恋爱我管不了，但你要保护好小渔，这么多年，我朋友仇人都有不少，可从来没有影响到她的生活。”


    “我明白。”肖时钦正色道，“这一次确实是叔叔您反应快，我甚至不知道照片被传到网上了，以后再发生这种事我会拦住的。”


    “有媒体方面的渠道？”


    肖时钦点点头，做队长这么些年，别的不说，新闻媒体这方面的渠道还是有不少的。他说出了几个报刊主编和自媒体公司的名字，江羡渔的爸爸点了点头，也看不出是满意还是不满。


    肖时钦这边将事情过了一遍脑子，很快意识到照片外传的渠道，除了江羡渔自己的朋友圈好友，就只有那天聘请的摄影师了。


    他的脸色也阴沉了下去——这么说来，确实是他自己不够小心了。


    “我的女儿非常天真，这是我惯出来的，但是现在她长大了，除了天真之外还有了点小聪明。这是最麻烦的，你明白吗？”


    肖时钦非常理解，点了点头。


    如果只是天真单纯那还好，只要保护她远离危险就好了。但如果天真的同时又带上了聪明，那就麻烦了，因为她会凭借着这小聪明把自己送进危险的处境里。


    “你觉得她这样的孩子应该怎么样才能长大？”江建华叹了口气。


    “嗯……小渔很聪明，只要经历一点风雨，她会很快成熟起来的。”


    江建华忽然短促地笑了笑，盯着肖时钦说，“我的女儿不需要经历风雨。”


    “啊……”


    “我舍不得。从小渔出生的那天起我就发过誓，我不会让她吃苦，不会让她受伤，她会永远做一个被我们保护得好好的小公主。即使非要经历一点成长的挫折，那些挫折的强度也必须得控制在我的手里，你明白吗？”


    本来就比同龄人独立得要早很多的肖时钦，受到了一点人生观上的震撼，缓了好一会儿才从江爸爸的话里品出了话外之音：“我明白了。我也会尽我所能给她提供这样的保护。”


    他的反应已经很快，回答得也十分聪明，但江爸爸的脸色却更冷了些，语气不善地说：“她现在还用不着你来保护！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肖时钦毕竟还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他抱着对江羡渔的爱慕与责任感接近她，想要与她展开一段未来。他自然无法理解，在江爸爸眼里，他就是她人生路上的风雨之一，没有几个女孩的初恋是不受点伤的，即使眼前这个男孩子看起来斯文老实，说的话也信誓旦旦，他也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会信。


    江建华的急转直下的态度让肖时钦有些无措。


    他还没来得及想好怎么回应，茶房的门就被人不讲客气地推开了。


    江羡渔小跑进来冲肖时钦眨了眨眼睛，然后绕过他跑到爸爸身后，抱着他的脖子撒娇道：“爸爸，我给你画的画画完啦~要不要去看呀？”


    “这么一会儿就画完了！？你应付谁呢！”


    “哎呀，我们国画就是这样，手感来了那都是一蹴而就！”


    “少狡辩！”江建华绷着脸想做出很凶的样子，但是看着女儿，他的眼睛里全是笑意，“画的什么？有没有照片给爸爸看看？”


    “哎呀，画室就在那头，你自己走过去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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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爸等会儿还要在这儿接待别的客人，别废话了，给我看看，画得好回头让你陈叔叔给你一起裱起来。”


    江羡渔眼睛一转，顺从地打开手机递到他面前。


    江建华拿着手机，皱着眉头看了每天：“这是什么？不是你的画啊。”


    “嗯呢，这是我想要新款项链~”


    “……你是一点机会都不放过啊？”


    “嘻嘻。”


    “这又是哪个牌子的？又是梵克雅宝？”


    “是呀，这次的新款好好看哦！是蝴蝶的呢！我还没有蝴蝶形状的钻石项链呜呜。”


    “买这种便宜金属垃圾做什么！一点品味都没有！”


    “哎呀你不懂！这个很好看的，买的是设计！”


    “去去去，不行。等你哪天看中了有点实际价值的首饰再来找我要。”


    “爸爸小气！”江羡渔甩开手，哒哒跑到肖时钦身后，俯下身，以一个从后面拥抱住他的姿势将手机递到他面前，“钦钦你看这个好不好看？”


    肖时钦不敢动，苦笑着点点头：“好看。下次逛街碰到了就给你买吧。”


    “耶！还是钦钦对我好！”江羡渔欢呼着朝爸爸丢去一个得意的眼神。


    “要你保护她，不是让你这样惯着她！”江爸爸出离愤怒了。


    89.


    嬉笑胡闹着，江羡渔也就把肖时钦从爸爸的茶房里救了出去。


    他们推门离开的时候，江建华约的下一个客人已经站在门口等了，是一个打扮随意的中年男人，他看到江羡渔，立刻眼睛发亮地和她打招呼，然后从手里拎着的袋子里拿出一个礼盒递给她。


    “好久不见了小公主，叔叔专门带来送你的。”


    江羡渔随手接过了，笑着问他：“谢谢于叔叔。爸爸不是让你明天再送东西来吗？怎么这么快？”


    “嗐，江总拜托的事情，肯定是要排除万难优先完成的。”


    “唔。也别努力过头了。”江羡渔神色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我们要的是质量，与其把心思放在插队上，不如把产品做好，我爸爸才会给你开绿灯呢。”


    “……啊，好的好的，谢谢大小姐提醒哈。”


    江羡渔最后笑了笑，牵着肖时钦手拉着他走了。


    肖时钦觉得背后的目光有些炽热，不安地说：“我觉得他在盯着我看。”


    “唔，这个人惯会投机取巧的了，现在知道了我在谈恋爱，肯定又在想心思讨巧了吧。”江羡渔习以为常地说，“别管他了，这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呀？你带我去玩吧！”


    “天都黑了……这可是山上……”


    “唔……那我们去打游戏吧！二十天了！我的副本可是一个都没清啊！”


    肖时钦表示他很想奉陪，但是来神农架没带账号卡。


    江羡渔气得快跳起来了：“为什么不带啊！”


    肖时钦无奈地说：“我是来度假啊，谁度假会带着工作来。”


    “……哼。”


    江羡渔气呼呼地甩开他的手，顺手把玩着于叔叔送的礼盒，打开一看。


    “啊。”她的脚步顿在原地。


    “什么？”肖时钦凑过去一看，也惊讶地顿住。


    盒子里装着的，赫然就是江羡渔刚刚提出想要的那条新款蝴蝶项链。


    “烦死了！”江羡渔啪的合上礼盒，扔到一边的茶几上，“又被打听到私人信息了，烦死了！这次又是谁出卖我！”


    说完，她坐到沙发上，怒气冲冲地打开微信，开始在好友列表里寻找线索。


    肖时钦在她身边坐下，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开始理解江爸爸刚刚反复强调的“保护”是什么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