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第 104 章

作品:《汴京调色手札

    柳夫人生怕吵醒熟睡的女儿,轻手轻脚推开了门。骆抒落后她两步,透过轻纱帷幔和花鸟纹银屏风看见了柳娘子,她睡在榻上,面上也敷着一层轻纱,将将把她下巴到脖颈那一处全部遮住。


    床边不远处摆着一张红木雕花大桌,放着不少女儿家的闺阁之物。梳妆铜镜、嵌银丝三层木盒、一把精美的紫檀木梳,想来都是柳娘子的心爱之物。


    还没跨进房门,细微的响动已然惊醒了柳娘子。她突然睁大双眼紧盯着自己的母亲,再缓缓将眼睛移开,转到骆抒面庞上。


    那双眼睛里蕴含着惊恐、胆怯,让人不由得更怜惜这个遭受无妄之灾的女孩儿。柳夫人坐到床边,轻轻揽住女儿的肩,说道:“别害怕,这是衙门来的骆掌事,让她瞧瞧你可好?”


    说着就要翻开柳娘子的面纱,让骆抒看个究竟。


    柳娘子却拂开母亲的手,细声细气地说,“既然是外客,那娘容我梳洗一番再见人吧。”


    半点也不像骆抒方才听到的哀哀哭泣的女孩模样。她反而放心下来,柳娘子能配合,就再好不过。


    柳夫人自然答应女儿,目送她莲步轻移,轻巧地坐到梳妆台前。柳娘子慢慢捉着那把紫檀木梳,一下一下梳理自己的长发。


    这个间隙,柳夫人还朝骆抒递来一个抱歉的眼神,骆抒微微颔首,表示并不在意。


    谁知柳娘子的手如同粘在紫檀木梳上,始终没有放下。透过她身前的铜镜,骆抒能看见柳娘子的上半张脸,她生得蛾绿纤眉,含水秋眸,是个不可多见的美人。只是眼下她的行为有些失常,看得人不知所措。


    一时间骆抒和柳夫人都未敢出声打搅。


    好不容易柳娘子终于放下了木梳,却拉开了嵌银丝三层木匣,从中取出了一枚黛,对镜描摹起眉毛来。


    柳夫人看得心慌,忍不住出声,“女儿,骆掌事也是女子,你梳梳头就好。她只是想看看你的伤处,好吗?”


    言毕,柳娘子的手顿住,不情不愿地放下长黛,唉声道,“那好吧。”


    骆抒等待她转身,掀开面纱。


    可是柳娘子像是又想起什么似的,开始在长桌上翻找起来,完全没有顾及身后等着的二人。


    那木桌就那么大,什么东西一眼扫过便找到了。也不知柳娘子要找的是什么,翻来翻去好一会儿也没找见,甚至把东西都换了个位。


    她手上动作越来越急,慌乱间衣袖打翻了桌上的一个圆盒,那圆盒跌落在地板上,摔出了一滩油,一股桂花香味溢出,似乎是女儿家常用的头油。


    柳夫人只得上前阻拦,可她也不敢硬来,只能哄道,“好了好了,你告诉娘,你要找什么,娘替你找。”


    “信呢?我要找我的信,我的信去哪儿了?”柳娘子抬起一双泪眼,可怜巴巴地望着柳夫人。


    柳夫人终于意识到她在找什么,在原地转了几步,一把掀开柳娘子床上的软枕,“信在这,你忘了吗。你怕把信丢了,所以藏在枕头底下呢。”


    她抓起薄薄的信封递给女儿,柳娘子如获至宝般将信贴在心口。骆抒瞧着,那信封都起了毛边,应该是被人反复翻看了多次。果然,柳娘子又当着她的面打开信封,取出里头的信,满足地看起来。


    这时柳夫人解释道,“这是那位写来的信,他听说了我家女儿的事,特意写信来说不介意婚期延后,让她安心养病。”


    那位应当就是柳娘子的未婚夫了。能在这种时候特意来信宽慰未婚妻,给足她体面,想来也是个不错的人。


    骆抒夸了两句,“能得此良婿,夫人和娘子好福气。”


    许是不便提及外男,柳夫人听完,悻悻地笑了笑,并没有接话。


    那厢柳娘子读完信后已经放松下来,整个人看着好了许多,没再做什么奇怪的事。


    柳夫人便拉着她回到床榻,又哄道:“好了,让骆掌事看一眼,别失礼让人家久等。”


    骆抒不想她受刺激,回道:“不碍事的。”


    柳娘子回她一个浅笑,慢慢地将轻纱掀起,露出了伤处。只见洁白的肌肤上,冒出了一颗颗红疹,数目之多,使得连成一片,看着很是心惊。


    骆抒心里有了大概,示意柳娘子可以放下了。


    她朝着柳夫人说道:“可否请夫人借一步说话?”


    柳夫人应下,又扶着女儿睡下,请骆抒到左厢房里去。


    左厢房像是柳娘子的书房,中间一张书案上摆放着不少书籍,另一边的茶桌上倒是空空的。


    柳夫人连声致歉,“事出突然,竟然没有好好招待骆掌事。请您稍坐片刻,我让人奉茶来。”


    骆抒刚想说不必,她是来查案的并不是来做客的,而且目的是搞清楚柳娘子因何受伤,她刚刚已有了眉目,早点说完好早点准备后续才是。


    可是柳夫人仿佛没听见一般,转身出了左厢房,令人备茶去了。


    这一耽误,又是一刻钟的功夫。骆抒只好盯着墙上的字画发呆,看得出来柳娘子也是个诗情画意的女孩,书案上什么书都有,经史子集、散文游记。工笔也不错,绘得一幅近郊四时景,韵脉雅致。凭骆抒半吊子的画工,也能品出这幅画一二意趣来。只是她越看,越觉得这画上的景很是熟悉,但又一时想不起是哪里。


    等柳夫人回来时,她还带着两个侍女,一个捧着茶,一个捧着两匹绢。柳夫人示意人把东西放下,“今日劳烦掌事了,一点薄礼不成敬意,还请掌事一定要收下。”


    这……骆抒不要,“夫人太客气了,我们还是坐下来说说柳娘子的伤。”


    可是柳夫人竟有非要她收的架势,声音带着哭腔,“骆掌事亲自上门看望我家女儿,我心中十分感念,一点薄礼而已,掌事若不收下我内心不安啊。”


    骆抒拧眉,她感到一点不对劲。这母女俩都很不对劲,柳娘子的不对劲是眼见的,她只当那是女孩子担心脸上好不了,一时心里想左了没转过心思来。作为母亲的柳夫人应当做女儿的主心骨,早日治好女儿为主。


    怎么反而抓住自己纠结这些小节,骆抒有点不明白。


    她说道,“这些等下再说,夫人还是听我把话说完。”


    柳夫人脸上的表情一僵,还是没死心,将两匹绢放在骆抒身侧。骆抒望了那绢一眼,回身复与柳夫人说话,“娘子的红疹,应当就是那金丝玲珑球里的汁液引起的。”


    柳夫人心里有准备,静待骆抒的下文。


    骆抒拿出金丝玲珑球,这次下了死力气,用针取下了之前没取下的坚硬之物。


    这东西就是汁液干了之后形成的,触之坚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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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蒙着一层温润的薄彩。骆抒将针放在火上炙烤,慢慢地,竟然飘出一层独特的香味来。火烧了一会儿,烧着的地方发黑,但没有起火。


    柳夫人适时问道,“这是什么?”


    “若我没有看错,应该是生漆。”


    之前骆抒没有想到它上面,只以为这是什么毒药,一心想着哪些药如此凶猛。


    直到方才看过柳娘子的脖子,她才惊觉,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敏症。


    多数人都不能触摸生漆,一旦碰到,触碰的地方就会红肿发疹子,很久都好不了。


    如今汴京城中就流行漆器什物铺,很多人家也喜爱漆器。可很多人都没有见过生漆,不知道它能让人吃苦头。


    而最先在玲珑球上找到的蜂蜜,骆抒也明白了它的用处。设下此毒计的人应当是用蜂蜜混合蜡做了一个外壳,将不易干的生漆包裹进去。玲珑球本就是中空的,里面多会放置香料,所以出现一个蜡球也并不突兀。而最近天冷了,柳娘子的卧房内也升了炭火,蜂蜜受热融化,将里头的生漆露了出来。柳娘子接触到生漆,即刻便起了敏症。


    无论这人是谁,都是个心思敏捷,对柳娘子很了解的人。生漆虽然不易干,但也只能坚持四五日。那就得保证金丝玲珑球能收到柳娘子的喜爱,才能中招。


    谁会做这种事呢?柳娘子只是个闺阁女儿,哪里去结仇。家人又如此疼爱,万不会害她。思来想去,也只能是那名逃奴玉柯了。可玉柯是贴身侍女,若她想害柳娘子不必这么舍近求远,用什么生漆的。


    柳夫人听完,脸上无惊无喜,好像没能完全明白。骆抒想她应该担心伤势,便说,“生漆的敏症虽然吓人,但坚持服药不久便会好的。”


    对方神色也未见轻松,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既然找到了源头,骆抒便要告辞了,她得把这些发现告诉宋禀安,让大理寺按照线索去搜查玉柯的下落。


    “这就走了?”柳夫人紧张地问,“府里备了便饭,还请掌事赏光,留下来用完饭再走吧。”


    “多谢款待,但多耽误一会儿,玉柯恐怕就逃得更远了。我想这顿饭还是留着等找到她,那时再吃也不迟。”


    骆抒说得合情合理,柳夫人不便再留,只好拿上两匹绢,亲自送她出了府门。


    “我家女儿很是喜欢骆掌事,不知平日里能否请您过府小聚呢?”


    也不知她是客气还是确有其事,若说客气,今日这一遭,那真是客气过头了。骆抒先点头,“好,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她来时的马车就停在柳府外,骆抒拜别柳夫人上马。一掀车帘,撞见一双温柔的笑眼。


    一席青衣锦袍的韩雨钟正坐在车内等她,见她来了,含笑问她,“骆尚宫,今日查案查得如何了?”


    见到他,骆抒才吐出胸中一口浊气,接过他递来的茶喝下。


    神色不见喜悦,韩雨钟怕她是受了委屈,凑近了问,“他们为难你了?”


    一股清冽气息漫了过来,他的呼吸落在骆抒耳廓,扬起了骆抒耳边一缕鬓发。此人也不客气,又替她拢了回来,带着亲密。


    骆抒习惯了这种距离,只是摇了摇头,“事情倒是顺利,只是……”


    “只是我总觉得柳夫人和柳娘子有意拖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