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第 100 章

作品:《汴京调色手札

    夫辩验之道,首重格物。物性有常,其色、质、纹、味,皆可为证。妾不敏,赖天赐慧目,目力稍异于常人,积年染帛,略通物性之变。今录其要,以备查考。


    骆抒从她遇到的第一个试验开始写,有关于血迹。


    一是辨其鲜腐,半日内的新血颜色鲜赤夺目,触之粘稠,且有腥味扑鼻。一到三日内的陈血,颜色逐渐黯淡,转为暗红色或者绛紫色,表面开始有薄皮凝结,腥味中混着浊味。三日之上更久的旧血,其颜色褐黑如同铁锈,干涸龟裂。


    二则辨其品类。首先人血,其色正红而沉,质地均匀;滴落的痕迹边缘圆整,溅落时细长而密。其次是常见的猪血,较为人血更为暗红,略偏紫。凝结成块后较为粗大,在水中容易散出浑浊絮状物。


    再来是鸡血,颜色鲜亮偏橙,干后更像是浅褐色,质地较为稀薄,水浸后会划开。


    第二个案子中是墨迹,墨色也分为几类,首先新墨容易晕染洇散,旧墨则凝结,不能改其质等等。


    再来是她擅长的布帛,这能写的就多了。


    骆抒洋洋洒洒写了几大张,之后更是沉浸了进去,连吃饭睡觉都顾不上,一心只想着把这篇心得写完。


    直到她认为言之有物的部分全部写完,才搁下笔来。只是复查时,她都不敢相信这出自她之手,她学字起初只是为了记账,哪能想到能写出好几千字的文章来。


    虽说不上满怀信心,但也已经很满意了。她又删减了几遍,才拿给韩雨钟看。


    韩雨钟认认真真从头到尾看完,说道:“这一看就是出自行家之手,我虽不懂,也觉得很翔实,能照此来勘验证物。”


    骆抒不太自信,“那你觉得写得好吗?”


    “当然好,没有比这更好的。”韩雨钟温柔地望着她,“没人能质疑它的分量。这不光要给我看,还得给吕相公、陛下看。”


    骆抒慌了,“我这……不过是小家之言,陛下看的都是治国之策,怕是不行吧。”


    呈上天听,真是想都不敢想。


    “自然行,不拿出点真东西,怎么能叫陛下开金口,许我们办辩色的衙门呢。”


    他倒是动作迅速,拿起骆抒的心得就往宫里去,说一定带回来好结果。


    没过两三日,韩雨钟寻到了一处敦教坊的院子,这里是刑部衙门所在的地方,一眼看过去全是比审刑院更宽阔、更威压的衙门重地,门前的守卫不停巡逻,轻易不让闲杂人等靠近。


    韩雨钟如今是郡王,名义上替陛下监管着刑部。虽然刑部侍郎这些老头子不一定卖账,但面子还是要给的。不过韩雨钟没打算一来就把地方设在刑部衙门里,他带骆抒去的是刑部衙门旁一个小门脸。


    这是个简单的一进院子,恐怕只有从前审刑院一半大。但骆抒却喜欢这个地方,闹中取静,周围又有刑部坐阵,自然没有宵小闹事,也方便她平日里鉴物辩色。


    韩雨钟解释道:“虽然陛下口头同意了,可动作太多,总会有人置喙。若是引来太多人争论,就违背我们设立的初心了。”


    这必须是个无害的有信服力的所在,不涉足任何权力斗争,只是作技术支援。对陛下来说,设立这个地方并不费多少银钱,但效率却很高。陛下翻阅骆抒的心得时皇后也在场,提及骆抒,皇后印象极佳,又见她能读书写字,见地不凡,帮着说了几句好话。既然皇后作保,陛下很快就点头了。


    “现在,你得来给这里起个响亮的名字。”韩雨钟示意她上前,给牌匾题字。


    牌匾上的名字以后就是这个衙门的大名了,骆抒知道,得是个朗朗上口,让人一眼知道含义的名字,这和她从前给店铺取名还不一样,要大气、端正。


    如果这样,骆抒很快想到了一个好名字,她提笔写下“诸色辩验所”几个字,此名清晰扼要,将核心特色也写了出来。


    韩雨钟拍手称好,“既简朴又正式,念起来也很通顺,很不错。”


    “我还想了个好代号,就叫辩色司,如何?”骆抒脸颊微红,心里很是激动。她突然有种创造出一个了不得东西的快感,畅快不已。


    怪不得那些大老爷就喜欢在衙门里呆着呢?难道我天生就有官瘾,骆抒在心里笑自己,也说出来供韩雨钟一乐。


    “实则也没错,既然以后由你来执掌辩色司,就不能像从前那般只是外聘的。”韩雨钟方才故意没告诉她,就为了此刻给她一个惊喜,“我已向陛下请了女官之位,以后你就是替天子在外行走的骆尚宫了。”


    皇城里头女人做官的微乎其微,唯有宫里的六局二十四司领着官职俸禄。陛下下了口谕,就让骆抒如同宫内尚宫一样,管着辩色司,一应开支全由宫中出了。


    骆抒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惊喜砸晕头了,她听说过尚宫,无不是饱读诗书,在宫里侍奉多年的才学之士才能担任的,她不过一介民女,也能做尚宫?


    “真的吗?”她双眼发亮,顾不上往日的矜持端庄,拉着韩雨钟要他给一个准确的答案,“我真的可以?”


    韩姓郎君抿起嘴角,笑眼里满是得意,“我说到做到,绝不让你失望。”


    光是看着她此刻高兴的模样,他便觉得一切都值了。


    “不过辩色司建是建好了,但还不算真的开头了。接下来的事还得尽心去办。”韩雨钟又说,“这毕竟是个新衙门,少不得在官场上遭遇些冷眼排斥。”


    他也有几年做官的经验,对骆抒说起了内里门道。骆抒也深有感触,比如从前小宋大人想要请工部帮忙鉴定石头,就连吃了几个闭门羹。这都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人家压根不跟你往来,日久天长,辩色司就变成一个空壳衙门了。再慢慢地,排挤你的人就会上书,以节省开支为由裁撤掉辩色司。


    开头一定得开好。


    骆抒只好请教韩大人,“那从前新衙门都是怎么开始办事的?”


    这韩大人就没经历过了,他算是名门出身,又有陛下的交情,还遇到了个好上官,没操心过开头的问题。不过他已经先手了一把,“我已向各个衙门发函,言明有此新衙门,能协助勘查物证、痕迹、粉尘一类,尤其是颜色相关。各部如遇疑难问题的,尽可交到这里来检验。”


    这听上去为何如此熟悉,骆抒觉得好笑,“怎么跟开店做生意有些相似呢?”


    都是先开了门脸,再广而告之,说这里有家新店,请各位一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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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顾。


    韩雨钟说对了,“骆掌柜说的正是,两者有异曲同工之妙。”


    “若是照做生意来,那我们可还差得远?”


    这下轮到韩大人请教,“骆掌柜,这怎么说?”


    骆掌柜说起生意经来侃侃而谈,“我们差在造势上。”


    她刚来汴京时,哪怕是为了做一些碎布头生意,也是在闹市中搬来了陈留的踏百毒习俗。后来为帮天工帛增加客量,在门口摆了招牌,将天下第一蜀锦的名头搬出来,才能吸引客人上门。


    辩色司是新衙门,重点在一个新字。造势,就是为了尽快让人知道有这个地方以及此地的用处。


    像是之前骆抒想要准备好的色谱和材料库,都可以摆在辩色司门前,彰显专业性。不过这两样东西准备起来要费不少时日,骆抒等不到那个时候。


    “得出些险招才是。”骆掌柜狠狠下了决心。


    韩雨钟好奇又怀疑,“哦?什么险招?”


    像那些开店剪彩似的,请一帮闲汉吆喝吗?


    但没想到骆抒说的险招竟然是直接上门,在各大衙门轮着转了一圈,把辩色司的招牌都打到人家脸上去了。


    骆抒叫韩雨钟誊抄了不少份有关于辩色司的介绍,大着胆子,敲上各部门的门房就往里放,人家不感兴趣的,那放下就走。若人家来了兴趣,只是问了上一句,骆抒便抓住机会开始讲述有关于辩色司的前世今生。


    她口齿伶俐,讲话抑扬顿挫,很能让人听得进去。别说是其他人,就连哪怕听上数次的韩雨钟,照样会停留下来,听得很认真。


    他看着她的侧脸出神,秀美脸上的细小绒毛随着她说话的动作细微地颤动,韩雨钟觉得可爱生动极了。


    他在心头一笔一画记下她的模样,跟着骆抒走遍汴京城的大小衙门,不仅没觉得疲惫,还觉得怎么时间过得那么快,汴京城的衙门怎么那么少,只需一天就走完了。


    剩下一个老地方骆抒特意放在最后,大理寺。


    按辩色司的原理来说,她们往来最多的地方就应当是大理寺了。虽然从前有些交情,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她叩开大理寺的门,说道:“我们来寻宋禀安宋大人。”


    这两张都是熟面孔,小吏也没拦他们,直接放进大理寺中,还给他们指了指宋禀安的值房。


    隔着窗棂,宋禀安正在奋笔疾书写什么,写得相当认真。直到头顶传来一声轻咳,他抬头,见到两张放大的盛世美颜。


    “啊~~~”宋禀安手里的笔歪出一大横,“吓死我了。”


    他像是有无数话对他们说,见了人一股脑倒出来,“你你你你怎么就成郡王了,一点风声也没有,消息传来的时候我真的不敢相信。”


    “还有骆娘子你,你不是来信说要回乡吗?我正忙着李秀迓那个案子的善后,一时没来得及给你回信呢。你不走了吗?那真是太好了。”


    韩雨钟伸手,将他正在写的卷宗来起来看,上面列足了证据,足以证明李秀迓的清白。


    “李县尉几时能放出来?届时我们同去接他。”


    宋禀安点头,“约摸就是明日,你们今日来找我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