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轲说不过乔星吟。


    乔星吟坚持让他去了解祁宴最真实的一面。


    他笃定的模样，甚至让他开始怀疑，是不是真的是自己错了。


    苍天，他最后不会也和乔星吟一样认为，祁宴其实是个好人吧？


    那岂不是无形之中与全校为敌？


    闻轲想不明白这个问题，越想脑壳越疼，最后决定午睡。


    下午上课前10分钟，江时序站在乔星吟桌前，将一支深蓝色礼盒推到他面前。


    “本来周一班会是要欢迎你的，但是你请假了。”江时序声音温和有礼，指尖却有些紧张地摩挲着礼盒的丝带，“这只钢笔，是我们送你的欢迎礼。”


    乔星吟受宠若惊地接过礼盒，真心实意地道谢：“谢谢班长。”


    打开礼盒，一支银灰色的R牌钢笔静静躺在丝绒衬里上，笔帽泛着矜贵的金属光泽。


    原来转学还有这等礼遇？


    乔星吟抬头看向江时序，对方正不动声色地观察他的反应，喉结微微滚动：“班级群加一下？”


    乔星吟点头：“有二维码吗？我来扫。”


    江时序翻了下手机，似乎有些为难：“群有点多？你加我吧，我拉你进来。”


    乔星吟很好说话：“没问题。”


    江时序点开个人名片的动作却略显急促，险些滑错界面。


    乔星吟成功添加江时序为微信好友，江时序把他拉进各大群。


    八班群确实有点多。


    没有老班的群，各个小组的群，周末约出去浪的群，还有闲置出物的群。


    接下来消息叮叮当当响个没停，乔星吟赶紧开启免打扰，给各个群完成备注。


    最后去好友申请列表看了一眼。


    目前没有新申请。


    祁宴还没有加他。


    事实上，这是他好友申请列表最后的宁静。


    江时序的同桌兼死党邵崇一眼看出江时序不能算得上是心机的心机：“什么我们啊……明明是你自己想送他的吧。”


    江时序一贯温淡的表情中难得出现了一丝裂痕：“看破不说破。”


    邵崇啧了两声：“你的初恋还在吧，我看好你哦。”


    江时序没有反驳，低头整理课本，指腹抚过他给乔星吟银灰色钢笔同款的黑色钢笔。这是他去年竞赛得的奖品。


    他透过书页的缝隙，看向正在试用新钢笔的乔星吟。少年低头写字的侧脸精致白皙，纯然美好。


    江时序想，乔星吟这样的人，确实值得最优秀的Alpha。而他会为之努力。


    -


    消息总是传得很快。


    乔星吟加了很多八班的群，八班人和他同群，便有了他的名片。


    他的联系方式在各个小群里被疯狂流转。


    午休时分，一班后排几个男生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程哥搞到了转校生的联系方式。你们有谁需要？”


    “给我一个呗，听说他长得特别好看。”


    “这年代Omega本来就稀少，极品Omega更是不多了。”


    “真有这么极品？”


    “真的真的，他长得和明星一样。不仅如此，据小道消息称，他信息素也很好闻，甜得让人腿软。”


    “啊，长得又好看，信息素又好闻的omega真的很少吧。我看八成这人爱屋及乌，情人眼里出西施，滤镜太重了吧。”


    “就是，还腿软，腿软不是形容Omega的么。”


    “具体怎么回事儿，感受过不就知道了么。”


    “加一个加一个，哥几个谁能追上他，那才是真牛逼。”


    祁宴听到他们的讨论，胸腔里涌上一股闷燥的情绪，攥紧了手里的笔。指骨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那些字句像细小的钢针，顺着耳道往脑仁里扎。


    祁宴薄唇紧抿，本想将这股情绪捱过去，不料其困囿在胸腔中，愈演愈烈，像经摇晃过的碳酸饮料，随时要喷薄而出。


    他终于看不进眼前的题，从抽屉里取出手机，打开了通讯软件，还有乔星吟递给他的便签。


    -


    与此同时，乔星吟的手机不断震动，通知栏里好友申请的红色数字在不断攀升。


    乔星吟在一众好友申请中，一眼发现了祁宴。


    祁宴头像是一片银河。


    是用老式单反在郊外拍的照片。


    星轨在墨蓝的天幕上拖出细长的银丝，像被揉碎的钻石倾落在绒布上。


    画面中央的银河呈现出朦胧的奶白色，边缘处星云如泼洒的荧光涂料，静谧梦幻。


    乔星吟指尖悬在屏幕上方，心跳蓦地加速。


    他忽略掉其他申请，唯独同意了这条。


    系统提示，他已经成功添加祁宴为好友。


    乔星吟一阵恍惚，然后对着空白的聊天界面发呆。


    指尖在表情包列表里来回滑动，琢磨着该发哪个表情开场才显得自然。


    就在这时，对话框跳出一条新消息：


    “我不是每天都去便利店。”


    乔星吟眨了眨眼，还没等他回复，祁宴的头像旁显示“正在输入中”，又一条消息跟着跳出来：


    “周二，周四，周六会去。”


    今天是周五，祁宴不在便利店。而今天当值的另一个员工，好美色，对Omega颇为不尊重。祁宴不希望他见到乔星吟。


    这句话后面跟着一笔转账，金额正好是那天的夜宵和雨伞的钱。


    乔星吟捧着手机，感觉胸口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晃动。


    他仿佛能看到祁宴皱着眉打这些字的样子，那双总是冷淡的眼睛里，此刻一定藏着别扭的情绪。


    “那你周一、周三、周五、周日在做什么，放学后都直接回家吗？”


    他问得太直白，祁宴不出意外选择了沉默。


    乔星吟却打开了话匣，很有兴致地发着：


    “不回答就是不回家，你是不是去其他地方兼职了？”


    “不告诉我在哪……你不会指望我去偶遇吧。”


    “也不是不行，我相信缘分会眷顾我们的。”


    -


    晚上，乔星吟窝在沙发里看书，玄关处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乔星吟立刻合上书，跑去开门。明天便是周末，到了乔星越回家的时间。


    果不其然，他看见乔星越穿着一身深驼色风衣，手里拿了个文件袋，长身而立。


    乔星吟心情很好：“哥，你回来啦。”


    乔星越眉宇间的疲惫在看到他的一刻化开：“这周过的怎么样？”


    他的目光在乔星吟身上仔细扫过，确认没有任何异样。


    乔星吟眉眼两弯：“平安无事。”


    虽然放学时偶尔会有人尾随，但他随身携带的防狼喷雾和警报器从未派上用场。至少目前，还没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下对他做什么。


    乔星越洗过手，在沙发另一端坐下手，拿起一个橘子剥起来：“有没有认识什么新朋友？”


    “认识了。”乔星吟接过乔星越递来的橘子瓣，甜蜜的汁水在口腔中迸开，“你刚回家，我来给你剥吧。”


    乔星越却摆手拒绝：“Omega？”


    在他们两人的相处中，永远是乔星越照顾乔星吟更多一点。


    乔星越并没有因此觉得累，相反，甘之如饴。


    乔星吟回答：“Beta。”闻轲和祁宴，都是Beta。


    乔星越眉宇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就算是 Beta，我也不是很放心。”


    乔星吟有些无奈：“哥，Beta 是闻不到信息素的。”


    乔星越叹了声气：“你别忘了，你本来就长得很好看。还是交Omega好友更保险一些。”


    如果不是在剥橘子，他愿意伸手轻轻捏一下他的脸蛋。


    乔星吟：“……”


    乔星越也觉得自己的要求太苛刻了：“当然，我不会干涉你的交友。顺其自然就好。是我太过紧张了。”


    乔星吟想，无疑，祁宴就是他最好的朋友人选。


    他是主角受，绝不可能对他有非分之想。


    这种纯粹的关系让他感到安心。


    乔星吟轻声说：“我理解的。”


    乔星越又递了一个剥好的橘子给他：“明天想去哪儿玩。”


    乔星吟咬破橘膜，汁水溅在唇上，将唇色染得更红：“还没有计划好。”


    乔星越看了他几秒，温声道：“没有安排的话，听我的吧。北城有很多好去处。”


    乔星吟对乔星越的安排一向没有异议：“好啊。”


    乔星越用湿巾把指尖拭净，取出手机，给乔星吟看了一个界面：“科技馆有一个星空展。”


    乔星吟听到这个提议，眼睛里染上明亮的色彩。


    也许是因为父母赋予他们的名字中带着星字，也许是因为银河本身就足够浪漫，他从小就对星空有着特殊的情感。那些遥远的星体、无垠的宇宙，总能让他感到平静与向往。


    爱它深邃灿烂，群星闪耀。


    -


    周六，乔星吟跟着乔星越去了科技馆。


    如天文展宣传的那般，天文展厅笼罩在一片深邃的幽蓝之中，圆弧形的穹顶宛如倒扣的夜空，无数光点在其上缓慢流转，勾勒出银河旋臂的壮美轮廓。


    踏入展厅的瞬间，脚下感应式地砖亮起星云状光纹，随着步伐荡漾开去，仿佛行走在宇宙尘埃之上。


    展厅的背景音效播放着宇宙的脉动，亿万光年外的星光在此刻变得触手可及。


    乔星吟仰头望着旋转的星云投影，瞳孔里倒映着流转的光斑，像抓住了整个宇宙的缩影。


    乔星越站在他身旁，看着乔星吟专注的侧脸，恍惚间仿佛回到儿时一起数流星的夏夜。


    而祁宴依旧在便利店打工。


    玻璃门每一次被推开，风铃清脆的声响都会让他下意识抬头，但每一次都不是他想见的那个人。


    乔星吟一整天都没有出现。


    祁宴垂下眼，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他到底在期待什么？


    乔星吟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朋友，甚至可能还有更亲密的人。


    便利店不过是他偶尔需要采买时才会踏足的地方，难道还指望他闲来无事就过来晃悠吗？


    为了……见他？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祁宴狠狠掐灭。


    恰在这时，余光里忽然掠过一抹熟悉的身影。


    隔着玻璃窗，祁宴忽然看见乔星吟和一个身材高大的男生并肩过马路，往小区的方向走。


    祁宴呼吸一滞，险些以为自己看错了，是他太希望看见，而出现的幻象。


    伤口轻微的刺痛提醒他，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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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幕是真实的，没有虚饰。


    那人肩膀宽阔，身姿挺拔，即使穿着休闲装也掩不住Alpha特有的气场。


    他微微低头听乔星吟说话时，唇角带着亲昵的笑意。


    祁宴指节骤然收紧，手中扫码枪发出“滴”的一声误响。


    他迅速低头整理账单，好像这样就能避开那刺眼的一幕。


    -


    祁宴没想到，他这天晚上还是能够见到乔星吟。


    乔星吟从天文馆回来，计划利用空余时间，给祁宴修补那把被他同学弄坏的伞。


    而家里修伞的工具并不齐全，也许他可以去便利店看看。


    祁宴和他说过，周六会来便利店打工。


    暮色四合，风铃乍响。


    祁宴抬头，正对上那双映着暖光的眼睛。


    乔星吟抱着一个纸箱走了进来：“我来买胶水。”


    纸箱很大，显得他身形更加清瘦单薄，乖巧漂亮。


    祁宴问他：“做手工？”


    乔星吟嗓音温软：“没错。”


    修伞也是一种做手工。


    其实祁宴只是想问他，需要的是哪种类型的胶水，是否是做手工的那种胶水。


    祁宴很快帮助他找到需要的工具，目光指向乔星吟怀里的纸箱：“这是？”


    乔星吟轻笑：“给上次那位特殊顾客添置一些口粮。”


    纸箱里都是些猫粮，猫条，猫罐头。


    “想给小猫取个名字，你觉得叫什么好呢。”乔星吟安置好流浪猫的食盆，“你要是不出主意，我就叫它‘小宴’了。”


    祁宴脚步倏忽顿住，不冷不热地应了句：“换一个。”


    乔星吟特意逗他：“你是嫌弃它是流浪猫，亦或是嫌弃它不好看……”


    “没有。”祁宴打断他，耳根微微发烫。


    乔星吟霸道地做了决定：“那就叫阿焰了。火焰的焰。因为这是只橘猫，颜色上和焰字更贴。”


    “小宴”和“阿焰”，即使是他的亲生父母，也从未给过他如此亲昵的称呼。这两个词却从眼前这个相识不久的Omega口中自然流淌而出。


    祁宴心跳有些不受控制地加速，让他本就僵硬的脊背更加僵硬了。


    -


    乔星吟买完工具回到家，便开始他的修伞大计。


    乔星吟盘腿坐在地毯上，将刚买的工具一样样排开。铝箔胶带、防水树脂、特制针线，像手术器械般整齐排列。那把损坏的黑伞静静躺在地毯上，伞骨断裂处略显狰狞。


    乔星越端着热牛奶走进乔星吟的房间，见到眼前的一幕，唯恐他累着，低磁的声线中满是宠溺：“伞坏了，买一把新的就是了。”


    乔星吟却道：“这把伞不一样。”


    乔星越也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印象中，你好像没有买过这种颜色的伞。”


    乔星吟的个人物品，大都是亮色的。不仅是他的个人物品，穿着服饰也是如此。比如此刻，乔星吟便穿了件奶酪黄的睡衣，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个温柔的糯米团子。乔星越看见他这副模样，总是需要忍耐住自己伸手去揉他发顶的欲望。黑色，灰色，等等其他偏暗色系的很少。


    这把伞却是纯黑色的，深沉的像是来自一个漫长湿冷的雨夜。


    即使他学业繁忙，不能够每天都出现在乔星吟的生活中，乔星越也能瞬间辨认出来，这不是属于他弟弟的物品。


    乔星吟解释道：“这是我同学的伞。那天下雨，我没带伞，就和同学借了一把，结果不小心弄坏了。”


    “那确实有必要好好修一修。”乔星越表示理解，“我和你一起吧，看看有什么可以帮上忙的地方。”


    有了乔星越的帮助，本来陌生复杂的工序变得不那么棘手。


    乔星吟连连称赞：“哥，你真是无所不能。”


    他缝补伞面的动作笨拙却认真。


    乔星越看着乔星越低垂的睫毛，突然希望自己真的无所不能，这样就能永远守护少年低头时后颈露出的那一小片月光般的肌肤。


    他伸手拂去乔星吟发间并不存在的灰尘，心想那个借伞的同学，是否也见过这样的时刻。


    橘色暖光里，少年专注的侧脸像幅古典油画，让旁人连呼吸都轻得像是怕惊扰什么。


    -


    祁宴在座位上发现那把修好的黑伞时，瞳孔微微收缩。


    伞被整齐地收拢着，断裂的伞骨被缠绕着专业级防水胶带，每一圈都精确地重叠三分之一，边缘修剪得圆润无棱，不会刮伤手指。


    他伸手触碰伞面，指腹感受到细密的凸起。翻过来才看清，那道狰狞的裂痕已经被黑色丝线重新缝合，针脚呈精巧的人字形排列。缝线走向与布料纹理完美契合，若非亲手摸到，几乎看不出修补痕迹。伞尖甚至被细心打磨过，金属表面泛着均匀的哑光。


    伞柄也被用软布仔细擦拭，木纹间积年的污渍消失无踪，露出原本温润的质地。


    上面贴着一张便利贴，是他熟悉的字迹，写着：“修得不太好，将就着用吧。：）”


    原来乔星吟去便利店买工具，是为了给他修伞。


    而他竟然真的把伞修好了。


    祁宴眼底有错愕的情绪，胸腔仿佛被狠狠撞了一下。


    他的人，连同他的物品，往往被旁人弃如敝履。


    这辈子，他从未被人这样认真地对待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