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恒凝视着眼前的大炮，久久未动。他心中浮现疑问：若世间真有因果，这恐怖的大杀器将来会夺走多少生命？自己亲手推动这样的武器诞生，是否终将坠入地狱？


    “老爷！”小黑的声音打断了林恒的沉思。林恒回神，点头应道：“嗯。”小黑继续道：“这大炮试射比研究火药更危险，还是让我来吧。但试验绝不能在城内进行，必须去城外空旷处。”


    林恒同意，补充道：“大炮底部还需铁架固定，若试验时铁架未备妥，可用城外山坡的坚固巨石暂时替代。”


    关于开花弹，林恒已有明确构想——以铁壳包裹火药，内部嵌入引信，已绘好图纸交予老欧制造。


    铁匠铺内顿时热闹非凡：有人挥锤敲打铁片，正在制作铁甲；有人正在抓紧制作采矿工具；还有人已经开始研究炮弹铁壳的图纸，准备试验所需的各种材料。


    众人找来一辆最坚固的大马车，用十几根粗如手臂的绳索将大炮牢牢固定在车厢内。


    首次试验，自然不会直接使用开花弹。林恒决定先以实心弹测试大炮威力。


    实心弹制作相对简单，不需一定要金属弹丸，只需将火药装入炮膛，可以用整块岩石作弹丸；若改用碎石填充，便又成了能覆盖更广范围的霰弹炮。


    离城不远的河谷间，林恒与小黑寻到一处小山坡。山坡后方地势开阔，背靠山体，前临河道，正是试验火炮的绝佳场地。


    林恒与小黑合力摆弄这门大炮，试射已持续多时。轰隆隆的爆炸声震耳欲聋，火光与浓烟在夜色中升腾，仿佛要将整片天空撕裂。


    待夜幕降临，众人合力将炸裂的大炮残骸推回营地时，小黑的模样已堪比难民——浑身焦黑，衣衫褴褛，发丝间还沾着未干的火星，显然是在试验中被炸得狼狈不堪。


    反观林恒，衣冠楚楚，连半点灰烬都未沾染，唯独眼神空洞，如同刚从赌场被赶出来，输光家底的赌徒，迷茫地望着满地碎铜，不知是喜是忧。


    城门口，罗子强早已候着。他一眼瞥见那堆被炸得粉碎的大炮残骸，眼底闪过震惊，随即堆起笑脸道：“殿下，这么厚重的铜管，你们竟能炸碎，实在厉害，佩服，佩服！”


    林恒面色阴沉，抬手便欲训斥，冷声道：“不会说话就闭嘴，没人要你说话！”


    罗子强缩了缩脖子，揉了揉发红的鼻尖——本想拍马屁，却拍到了马腿上，只得低头噤声。


    小黑见林恒情绪不佳，上前轻声安慰：“老爷，虽然大炮炸膛了，好歹今日试出了火炮的最大装药量，往后可不能再装这么多火药了。”


    林恒闻言，长叹一口气：“装药量只是问题之一，连续射击时若不冷却，炸膛的风险极高。”


    他虽记得红衣火炮的图纸，却无配套的使用说明，装药量、连射间隔、冷却方式等参数全靠试验摸索。


    若非小黑拥有金刚之体，刀枪不入，单凭命去试，后果不堪设想——恐怕要炸死不少人，才能换来这些数据。


    火炮虽然炸了，碎铜还是要拉回来，都是宝贝。


    这些碎铜虽损，却可熔炼重铸。但因黄铜柔韧性极强，整块投入窑炉难以彻底熔化，需先敲碎成小块。


    幸得老欧技艺精湛，他将大块碎铜送入铁匠铺的锻炉烧软，取出后用铁锤逐一分解，碎成可再次熔炼的铜片。


    铁匠们汗如雨下，这纯体力活儿实在熬人，却也无人敢言苦，只因今天殿下脸色阴沉，有些吓人。


    又去盯了一下铜矿开采的进度，林恒再一次叮嘱罗子强：“组织铜矿开采，切莫逼迫工人，慢慢来。”


    采矿的工具已经打造出多套，罗子强立即启程，知道殿下心急，再一次带着工人去挖矿。


    罗子强虽性子一根筋，却深谙“上行下效”的道理。见林恒不愿压榨矿工，他便亲自下矿，与众人同挖共劳。


    矿工们见平日凶神恶煞的罗将军都这般拼命，谁还敢偷懒？铜矿开采自此热火朝天地推进，一时间倒也太平。


    金属熔炼逐渐步入正轨，林恒却未停歇。他视察完城墙后，又将王拓唤来。王拓刚至，便见林恒笑得意味深长：“王拓，有大事！”王拓一愣，小心翼翼问道：“殿下口中的大事，又是什么？”


    “我要扩城！”林恒展开一张糙纸——因造纸术尚未改良，纸张泛黄且粗糙，连墨迹都洇得模糊，这纸还是他从大汉京城带过来的。


    纸上，他用炭笔勾勒出理想中的城市轮廓：九个方格以“九宫格”形式排列，外圈再围一个更大的方格，只是边角多了很多曲线。


    王拓盯着图纸，一时语塞：“殿下，这……是要建几座城？”


    林恒点头：“九个小城为内核，外层为防御大城。西域虎狼环伺，防御为第一要务。即便敌军攻破外城墙，仍需在九宫格迷宫中周旋，每座小城皆可自成壁垒。”王拓瞬间明悟，殿下此举实为打造战争堡垒，而非单纯扩城。


    他迟疑道：“此等规模的战争堡垒，是否该与几位将军商议？”


    林恒摆摆手：“不急，先做可行性调研——工期、人力、材料需求，皆需详算。待计划成形，再与将军们共商。”作为军事科学家，他向来忌讳拍脑袋决策，每项方案必反复推敲。


    两人围坐沙盘前，林恒用树枝在沙地上快速演算：火药、硝石，铜矿石、石灰石的日采集量，人工需求，材料分配……数字在沙地上连成公式，王拓眼花缭乱，最终放弃追随之举，只觉与殿下的差距如天堑。


    有些基础数据，林恒不时进行询问，都是王拓在管，他赶紧给林恒提供出来。


    林恒反复核对数据后，敲着沙盘总结：“若全力建城，明年春耕前最多能建好三座小城；若停掉所有事务专攻建城，九座或可完成，但火药生产更紧迫，且春耕需大量劳力，实难兼顾。”


    他收起树枝，神色凝重：“如今咱们什么都不缺，就是缺人、缺工具、缺钱。”


    王拓很想拍一下殿下的马屁，但是他还要一点脸，实在说不出口，殿下这结论，不就是什么都缺吗？


    干脆站在一边尬笑。


    林恒有点倦了，揉了揉头，伸了一下懒腰：“西域真是一个好地方，什么资源都不缺啊！”


    王拓心想，是啊，除了资源不缺，其他那可真是什么都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