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那紫雾是魔炁啊
作品:《还有此等好事?》 荀谒震惊。
荀谒释怀。
荀谒终于明白尘君那句“高看他了”是从何而来。
还野心,这孩子恐怕连“野心”俩字都不知道怎么写。
这两个字形本就像,加上符纹龙飞凤舞,以乌困困的眼力和对魔族的贫瘠学识很难分辨这俩字具体的区别。
不过那符纹一个飘逸如风,一个杀气腾腾,视觉上还是很有差别。
乌令禅歪头瞅了半晌,又薅着荀谒的衣领将他往下拽,捏着眼珠,一一对比。
荀谒见尘君没反对,敢怒不敢言地弯下腰任由他看。
好一会,乌令禅:“哈哈哈。”
这事儿闹的。
荀谒皮笑肉不笑:“少君流落仙盟这些年,恐怕吃了不少苦头吧。”
乌令禅没听出来讥讽,咳了声,准备挽回点自己聪明的形象:“没有啊,他们都叫我天运之子,各大榜首皆是我,天骄从不吃苦。”
荀谒:“……”
荀谒“哈”了声。
算了,他和连字都不认识的笨蛋较什么劲。
误会解除,乌令禅看阿兄又哪儿哪儿都顺眼了,也不觉得尴尬,眼巴巴地挨过去。
“阿兄,我还没见过魔兽内丹呢,能给我,唔,长见识吗?”
尘赦淡淡道:“伸手。”
乌令禅忙将两只爪子拢起来往上递,像是只讨食的松鼠,眼巴巴看着尘赦。
任谁看到这个眼神,恐怕他要天边星星恐怕也没人拒绝。
……尘君眼瞎。
尘赦捏着金链,将乌令禅滚爬间掉落的金铃放在他掌心:“收好——这不是装饰,日后遇到危险便抛出去,或晃一晃,我若在附近,即刻便至。”
乌令禅点头如捣蒜,还在捧着手等待。
尘赦像是没看到他的爪子,“视线”环顾四周的断壁残垣:“明日会有人来重建丹咎宫,先随我回辟寒台休憩。”
乌令禅:“?”
乌令禅十指弯曲着抓了两下,迷茫看着他。
不给内丹吗?
他藏不住心事,又不死心地问了句。
魔炁向来为尘赦不喜,魔墟很少有人敢在尘君面前提。
见尘君三番四次婉拒,这孩子还不死心,荀谒没忍住:“……内丹中蕴含之物是昆拂禁物,少君还莫要过问为好。”
乌令禅疑惑。
禁物?
尘赦耐心告罄,拢着衣袍离开:“跟上。”
乌令禅思忖再三:“丹咎宫没塌完,还……还能再住呢,就不去叨扰阿兄了。”
尘赦也没回头,淡声丢下两个字。
“随你。”
荀谒快步跟上,又回头神色古怪地瞅了乌令禅一眼。
尘赦面容如常,可他跟随主上多年,察觉到尘君极其不悦。
是为魔炁?
等到两人消失丹咎宫,乌令禅忙不得地跑去魔兽残骸里扒拉,妄图能找到一丝没被尘赦收走的紫雾。
可惜尘赦灵力太强,紫雾半点不剩。
乌令禅灰头土脸地盘膝坐在废墟中,搂过一绺长发一边编小辫一边试图思考。
能将破碎的金丹转瞬恢复如初的东西,怎么能被归为“禁物”?
称之为“仙气”都不为过!
不行,他非得再从哪儿找一丝紫雾试试看不可。
刚想着,识海中忽然冒出一道熟悉的声音。
“……小心。”
乌令禅一喜:“墨宝!你醒了?!”
玄香似乎想骂他一顿,但他实在虚弱,只说出两个字便再次没了动静。
那紫雾的确有用,只是一绺玄香竟然有醒来的苗头。
不对。
墨宝说什么,小心?
乌令禅呼吸下意识屏住,视线缓慢扫视周围。
丹咎宫崩塌而飞溅的灰尘早已散去,静谧夜色,几块石头砸落到地上的声音显得越发震耳。
废墟中,一个漆黑的影子缓缓踩着碎石走出来,野兽的低吼声响起。
乌令禅:“……”
尘赦出手,竟还有个漏网之鱼?!
乌令禅手一抖,刚编好的小辫脱手,游蛇似的散开。
他果然还是天运之子,要什么来什么。
一群魔兽他打不过,一只还不是手到擒来?
看着那魔兽逐渐从黑暗中走出,乌令禅撸好袖子准备弄它,可视线落在魔兽身上,微微一愣。
从黑暗中走出的,是个人。
或许不能称作为人,“他”衣衫破破烂烂,散乱打结的发间长着两只弯曲的羊角,野人似的落魄脏污。
乌令禅“噫”了声。
半魔?
半魔、半妖这种生物为世人所不容,人族排斥,妖魔两界也不认,灵力微弱,卑贱地苟活在最底层。
因为谁都能轻轻松松按着他们打,所以存活下来的数量并不多。
这只半魔面容脏污还带着血,背后肩头甚至还插着两根断箭,刺入骨血——或许因为没有人帮他拔,伤口无法愈合,箭已生锈了。
半魔用浑浊的眼睛瞪着乌令禅,却像是被什么吸引一步步试探着走到乌令禅的十步处。
乌令禅刚要拔刀,就见那半魔跪在地上……舔起地上的血。
乌令禅:“?”
方才乌令禅被啃了一口,小腿伤处的血流了几滴在地上。
乌令禅:“……”
半魔舔了几口,又很快抬头瞪着乌令禅,似乎在护食。
乌令禅眼眸一眯,敏锐地察觉到半魔身上似乎沾染了些紫雾。
半魔似乎是跟着那些魔兽一块来准备捡些残羹冷饭吃的,魔兽懒得搭理他,修为更是弱到尘赦都不屑杀他。
乌令禅放心了,抬腿走了过去。
半魔头发都炸起来了,眸子竖成兽瞳,爪子扒拉着剩下几滴没舔完的血,愤怒地就要龇牙咬他。
“啪。”
乌令禅一巴掌扇过去。
半魔脑袋歪到一边,凶恶的眼神似乎都清澈了。
乌令禅咬破指尖,将一滴血在他面前一晃,挑眉道:“听我的话,我给你新鲜的血。”
半魔忌惮地看他。
乌令禅后知后觉自己说了三界通用语,正要用昆拂语重说,却听半魔直勾勾盯着他,哑声道:“你、不杀、我?”
乌令禅眉梢一挑。
这半魔竟会三界通用语?这就好办了。
“闲着没事儿杀你干什么?”乌令禅盘膝坐在他跟前,“过来,问你件事。”
半魔沉默良久,盯着乌令禅指尖的血喉结微微滚动:“什么?”
“这说来话长。”乌令禅嘚啵嘚啵,“此事要从一年前说起,我奉师尊之命前去蓬莱洲收服一只妖兽,但那玩意儿使出招式皆是魔修的招数,像是被魔夺舍了,且我明明没中招,回去后金丹却破碎了。不能重塑更无法碎功重来,我只好以炼气修为出入各地寻找重塑金丹的灵草。第一次重塑内丹时……”
半魔:“……”
这人八百辈子没说过话吗?
半魔死死盯着侃侃而谈的乌令禅,眸瞳缓慢露出一抹寒光,在乌令禅说到第五次重塑金丹有多凶险时,忽地朝着他的咽喉扑过去要吃他。
“啪——!”
乌令禅又是一记耳光扇过去,不悦道:“好没礼貌,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话?刚才讲到哪儿了,又得从头讲。”
半魔:“……”
半魔没什么灵力,身躯像魔兽强悍,不过刺入他背后的箭深入骨血,一动就钻心的痛,让他行动困难。
接连挨了两个耳光,半魔消停了点,忍气吞声地蹲坐在那听他念经。
乌令禅说昆拂语都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如今可算能说尽兴,足足两刻钟后才终于说到正事儿。
“你知道魔兽身上的紫雾是什么吗?”
半魔顶着三个错落有致的巴掌印,已彻底安分了,像只狗蹲在那,满身兽性,冷冷道:“魔、炁。”
“魔炁?我阿兄说是禁物,为何被禁?”乌令禅赶紧问,“从哪里能得到更多的魔炁?”
“魔炁为魔兽修炼所用,兽丹内皆有——魔炁多的地方,要么是虚空缝隙泄露,要么是枉了茔血海。”
乌令禅若有所思。
怪不得尘赦将魔兽的内丹都收走了。
枉了茔不是什么好地方,虚空裂缝若出现必然伴随着魔兽,更不是炼气期能对付的。
乌令禅左思右想,觉得还是从尘赦那的魔兽内丹入手最为保险。
起码阿兄不会杀他。
问罢,乌令禅拍了拍衣袍站起身。
半魔浑身一僵,咬紧牙关下颌崩得死紧,显得凶悍的面容更加冷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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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无论昆拂墟还是三界各州,卑贱的半魔是灾祸的象征,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只能躲在阴沟里苟且偷生。
他从三界一路逃窜至昆拂,数十年早已学会了像丧家之犬般避着人活着。
今日却要因为几滴血丢了性命。
半魔身躯微微颤抖。
他不甘心就这么去死……
“我都告诉你了。”半魔狠狠咬着牙,近乎乞求地低声道,“你能……”
话还未说完,一只手缓缓朝他脖颈探来,带着一股点心的香甜味儿。
那一刹那,半魔几乎以为这只修长如玉的手会将他的脖子扼断,让他的尸身像野狗一样曝尸荒野。
忽地,那温热的指腹在半魔唇角轻轻一蹭:“张嘴。”
半魔跪在地上,被迫扬起头颅张开嘴。
从他的视线望过去,面容还带着稚色的少年站在丹枫树下,眉眼如画,五官漂亮得几乎不似真人。
半魔竖瞳一颤。
乌令禅居高临下望着他,将指尖悬在半魔脸上三寸,指腹轻轻一动。
一滴血垂直落在半魔舌尖,纯血魔族的血液化为一道热意滚入他的喉中。
将许诺的报酬给了他,乌令禅道:“好啦,你可以走了。”
他着急去辟寒台探阿兄口风,正要撒腿跑,却听一直没吭声的半魔忽然道:“你为什么不杀我?”
乌令禅脚步一顿,红袍猎猎好似融在夜色丹枫中。
“啊?我该杀你吗,这是昆拂的规矩?”
“我是半魔!”半魔眼眶似乎气红了,“知道半魔是什么吗?别人见到我,都会嫌脏,随手杀了的。”
乌令禅将他上下打量,点头:“的确挺脏的,快找个地儿洗澡吧——你知道自己都臭了吗?”
半魔:“……”
半魔心神激荡,死死咬着牙,从未体会过的情绪在胸膛炸开。
这人……是傻的吗?
乌令禅惦记着魔兽内丹,不想和他多说,赶紧颠颠地往辟寒台跑。
半魔跪坐在原地,愣怔望着远方。
乌令禅哼着小曲裾袍翻飞,嗒嗒跑过两侧皆是丹枫的长廊,错落的光影落在少年眉眼上,漂亮的惊人。
废墟之上,枫叶纷扬落下。
***
辟寒台终年落着雪。
内殿中并无床榻,最中央有座玉台,四边垂着雪白丝绸画卷,上方画满密密麻麻的符纹。
尘赦坐在最中央打坐,眉眼出诡异的符纹好似游蛇微微扭曲。
四周飘浮着数颗魔兽内丹,从中飘出丝丝缕缕的紫雾,旋转着在尘赦面前凝出一枚诡异的紫丹。
随着丹成,魔兽内丹毫无灵力支撑,簌簌化为齑粉消失。
尘赦伸手将紫丹捏在掌心,神情冷淡而厌恶。
尘赦五指一拢,数十个内丹凝出的魔炁瞬间破碎,灰色粉末从指缝流了下来。
一旁护法的荀谒:“……”
尘赦冷淡道:“心疼?”
荀谒不敢说谎,避重就轻道:“这些年,在大长老庇护下江争流用得来的魔炁赚得盆满钵满,千年琼浆液那种好东西都能用来给少君沐浴……”
尘赦缓缓笑开了:“既然觉得浪费,下次的魔炁全赏给你可好?”
荀谒脸色一白,直接跪下了:“属下绝无此意!”
尘赦看也没看他,吩咐道:“让伏舆去一趟彤阑殿取魔君半印——从明日起,再有人妄图用魔炁,或私下交易者,杀。”
辟寒台内皆是肃杀之气,荀谒瞧出尘君心情不愉,不敢违抗。
“是。”
就在这时,殿门似乎被人挠了下,熟悉的声音从门缝里飘进来。
“阿兄阿兄阿兄阿兄阿兄……”
尘赦:“……”
荀谒拿捏不准尘君对少君的态度,犹豫着看向他。
尘赦没什么神情,似乎没听到外面的叽喳声。
……可荀谒总觉得尘君心情似乎好了些。
乌令禅一路跑过来,兴奋劲儿还没上头就被辟寒台的大雪吹了个魂飞魄散,他没穿披风,哆嗦着蹲在殿门口挠门。
“阿兄,外面好冷,我能进来住一晚嘛?”
听到这话,尘赦笑了声,终于淡淡开口:“丹咎宫不是没塌完还能住吗,为何还来叨扰阿兄?”
乌令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