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末晞盘腿坐在出租屋的床上，笔记本电脑搁在腿上，屏幕的光映在她疲惫的脸上。已经是凌晨一点，明天早上八点还有课，但她就是睡不着。手指无意识地滑动着鼠标滚轮，从一个直播间跳到另一个直播间。


    "又是《灰色轨迹》。"她撇撇嘴，看着屏幕里一个戴黑框眼镜的男生正认真地弹奏Beyond的这首经典曲目。男生弹得很投入，但技术实在不敢恭维——和弦转换生硬，副歌部分的solo更是错了好几个音。


    直播间里弹幕飘过一片"666"和"好听"，苏末晞的眉头越皱越紧。她点开输入框，手指悬在键盘上犹豫了几秒，然后迅速删掉了自己原本的ID"小末同学"，重新输入"何海涛"三个字。


    "你们弹吉他都没有我好，我才是弹这首歌弹得最好的。"她按下回车，看着这条带着挑衅意味的弹幕飘过屏幕，心里涌起一阵莫名的快感。


    直播间突然安静了几秒，然后弹幕爆炸了。


    "谁啊这么狂？"


    "何海涛？是那个B站弹吉他的网红吗？"


    "不可能吧，大佬怎么会来这种小直播间？"


    "就算是何海涛本人也不能这么说话吧？"


    黑框眼镜男生的演奏明显乱了节奏，他抬头看了眼弹幕，表情有些尴尬。苏末晞咬着下唇，心跳加速，手指飞快地又打出一条："不信你们去听我的版本，这曲子我闭着眼睛都能弹。"


    这下直播间彻底炸了锅。


    "太傲慢了吧！"


    "我们都是业余爱好者，互相学习不行吗？"


    "就算弹得好，这种态度也太伤人了。"


    "何海涛原来是这种人？取关了。"


    苏末晞看着满屏的指责，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玩大了。她慌忙退出直播间，合上电脑，胸口起伏不定。她不是真的何海涛，只是最近经常看他的视频学吉他，一时冲动借用了他的名字。


    "反正没人知道是我。"她自我安慰着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全是那些愤怒的弹幕。


    第二天中午，苏末晞在食堂排队时习惯性刷着手机，一条微博让她差点把手机摔在地上。话题#何海涛看不起业余吉他手#已经爬上了热搜榜，点进去第一条就是昨晚那个黑框眼镜男生发的长文，配图正是她冒充何海涛发的那些傲慢弹幕。


    "知名吉他手何海涛昨晚突然出现在我的直播间，发表了一系列看不起业余爱好者的言论..."博文详细描述了整个事件，评论区一片哗然。


    "没想到他是这种人。"


    "有点才华就飘了？"


    "已取关，再好的技术没有人品也白搭。"


    苏末晞的手指颤抖着，胃里像是塞了一块冰。她只是想发泄一下对那个男生糟糕演奏的不满，没想到事情会闹这么大。她点进何海涛的微博，最新一条发布于十分钟前：


    "最近在练《樱桃香烟》，马上就会发出来，到时候记得来看~[笑脸]"


    评论里有人直接质问昨晚的事，何海涛只回复了一个"？"的表情，然后置顶了一条评论："专注音乐，少些是非。"


    苏末晞盯着这条微博看了很久。何海涛没有直接否认，也没有承认，而是巧妙地转移了话题。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一时冲动可能给一个无辜的人带来了多大的麻烦。


    "对不起..."她在何海涛最新微博下打出这三个字，又迅速删掉。现在道歉只会让事情更复杂。她关掉微博，打开手机里的录音文件，那是她练习了整整两个月的《灰色轨迹》，每一个音符都倾注了她对这首歌的理解和感情。


    也许，她该用自己的方式弥补这个错误。


    苏末晞连着三天没敢上网。直到室友林小雨举着手机冲进宿舍："叶子你快看！何海涛发新视频了！就是那首《樱桃香烟》！"


    手机屏幕里，何海涛穿着简单的白T恤，修长的手指在吉他指板上翻飞。前奏响起的瞬间，苏末晞就屏住了呼吸——这是她听过最干净的轮指技巧，每个音符都像珍珠落玉盘。副歌部分的快速琶音更是精准得令人发指，右手拨片的控制力堪称教科书级别。


    弹幕疯狂滚动：


    "这手速是人？"


    "跪着听完系列"


    "之前说人家傲慢的出来挨打"


    "就这技术确实有资格说那种话啊"


    苏末晞注意到视频发布时间是凌晨三点十七分。她突然想起那天在直播间看到的何海涛微博——"最近在练《樱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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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烟》"。原来他不是在敷衍，而是真的在通宵练琴。


    视频最后十秒，何海涛突然对着镜头笑了笑："吉他手练歌没有不疯的，对吧？"他举起左手，指尖上缠着三四条创可贴，"特别是这种曲子，弹到指甲劈了也得继续。下次要是再有人说你们弹得不好..."他眨眨眼，"就练到他们闭嘴为止。"


    评论区最高赞写道："真正的强者从不需要贬低别人来证明自己，但当实力差距足够大时，连傲慢都会变成传奇。"


    苏末晞盯着那条评论看了很久。她点开自己手机里的录音文件，那个她自以为完美的《灰色轨迹》版本，现在听来全是瑕疵——第三小节的推弦不准，间奏部分的节奏松散得像散沙。


    "原来差距这么大..."她喃喃自语。窗外暮色渐沉，琴房的方向传来断断续续的琴声。苏末晞突然抓起吉他冲出宿舍，连林小雨在后面喊她吃晚饭都没理会。


    琴房空无一人。苏末晞把手机支在谱架上，调出《樱桃香烟》的谱子。第一个和弦按下去就让她倒吸冷气——这跨度简直反人类。才练了二十分钟，左手食指就磨出了水泡。


    "这么难他是怎么..."苏末晞想起视频里何海涛手上的创可贴，突然笑出了声。她摸出手机，给那个三天没敢点开的微博账号发了条私信："《樱桃香烟》第三小节的轮指，右手到底应该..."写到一半又全部删掉，换成："对不起，我是那天冒充你的人。"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琴房的门突然被推开。苏末晞吓得差点摔了吉他，转头看见一个穿黑色连帽衫的高个子男生站在门口，手里提着琴箱。


    "这间琴房有人约了吗？"男生问。


    苏末晞摇头时，注意到对方左手虎口处有颗很小的痣——和视频里何海涛的手一模一样。她的心跳漏了一拍，慌忙低头假装调弦，却听见琴箱放在地上的闷响。


    "要一起练吗？"男生从琴箱里取出那把标志性的日落色电吉他，"我看你在练《樱桃香烟》。"


    苏末晞的耳朵烧了起来。她盯着自己廉价的入门木吉他，水泡火辣辣地疼。这时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亮起微博私信的回复提示：


    "知道。但能认出《樱桃香烟》难度的人，琴技不会太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