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说了这么多，你应该也清楚，我们的目标都是和平。谁也不想战争爆发，无论是人与妖，还是人与巫。”地下室里，荣静平静地开口，刚才的争执尽管激烈，却并没有让她失去理智。


    任逸没有回答，只是问道：“李倩在哪儿？”


    “你昨天不是见过她了吗？”


    “她不在了。”任逸肯定道，“你把她藏在了哪儿？”


    “……你的感觉很敏锐。”荣静沉默半晌，抬眼看着培养仓中的一男一女，“但现在与其关心别人，不如猜猜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任逸循着她的视线看去，两人的双目紧闭着。


    他们的脸原本并不出众，现在看来却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脸颊上似乎长出了什么东西，在地下室的灯光照射下反着光。


    像鱼鳞。


    “这就是你所说的药效吗？”


    荣静没有回答，因为紧接着，两人的身体开始抽搐，营养液中被混入了某种红色物质。


    任逸后撤一步，她本能地预感到危险，再次向杨琴发出警告，一只手背在身后，野葡萄蓄势待发。


    异变一触即发，那对男女顷刻间睁开眼睛，培养仓的玻璃被高频音波震碎，营养液倾泻而出！


    “快走！”任逸一把抓起荣静的胳膊，朝外面跑去。


    她知道荣静不是好人，但救人完全是出于本能的行为，无关立场。


    两人跑上一楼，任逸关了门，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你要去哪儿？不想当救世主了？”荣静没打算离开，见任逸要走，忍不住问了一句。


    既然已经闹到这种程度，确实也没必要继续装好人。


    任逸道：“我要救人，被你们抓过来的那些人。”


    荣静道：“可他们都已经被注射过药剂了。这种药的副作用是杀死人的脑细胞，他们已经死了，你救他们没有任何意义。”


    目睹这一切的扬琴瞬间被惊出一身冷汗，他紧急联系之前的大客车司机，电话却怎么也打不通。


    现在只能希望张瑞能处理好这种突发情况。


    “那对男女是我们创造的巫王，巫王会将所有被感染的人唤醒，这座城市马上就要完蛋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荣静的话，宿舍楼上传来几声非人生物的嘶吼，那些原本呆板的活尸全部变异，眼睛变成了黑洞，嘴巴大张着露出尖牙，朝着任逸和荣静冲过来！


    现在已经不是藏匿身份的时候了，任逸立即化形出树枝，将这群丧尸与自己隔绝。她去拉荣静，却发现对方已经消失了。


    凭空消失，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任逸的幻觉。


    但丧尸尖锐的指甲抓挠树枝的声音并不是幻觉。


    糟糕，江远有危险！


    任逸在树枝的包裹下艰难地闯出尸潮，向政教处赶去，却在中央的小路上遇到了江远和李倩。


    此时的江远手里紧握着刀，刀刃上带血，白衣也被染上了血迹，却不是丧尸身上的黑血。李倩看起来状态很差，她被江远搀扶着，双腿使不上力气，神态也不清醒。


    江远见到任逸身上的树枝，明显愣住了。


    “你没受伤吧？李倩怎么了？高新宇呢？”


    “没受伤，她身上的药刚刚发作了，已经被我控制住，高新宇死了。”江远犹豫片刻，见任逸迟迟没有攻击自己，这才试探着开口，“你是妖族？”


    任逸知道江远有多强，如果现在两人打起来，她没有万全的把握脱身。所以与其撒谎，倒不如坦诚相待。“没错，我是妖族，而且之前解救阳光小区绑架犯时就暴露了，杨琴、部长和李倩都知道。我绝对没有恶意，也没有参与实验，你信我吗？”


    李倩艰难开口，气若游丝：“任逸……没撒谎。”


    江远想起李倩之前对任逸的反常态度，心中大概有了猜想。


    “我不信任妖族，但我相信部长的判断。”眼看着尸潮逼近，江远将李倩驮在背上，一把抓起任逸的胳膊，“跟我走，尽快逃出去，妖族的事以后再说。”


    任逸趁机将自己周身的树枝包裹住三人，这样可能行动不便，但那些怪物伤不了他们。


    这些怪物有个统一的名字“妖人”，半妖半人，却不像巫族那样拥有神智。江远在高新宇的口袋里发现了几份文件，这种妖人似乎不仅仅是实验失败的产物。


    小蜜蜂一直趴在任逸的肩上没有动作，这说明杨琴目前没有危险，他毕竟是蜜蜂，变回原形之后就可以躲避妖人的攻击，因此任逸并没有担心他的安危。


    妖人将三人团团围住，任逸操控着树枝裂开一个缝隙方便江远击挥刀，却在缝隙间敏锐的察觉到一闪而过的红色激光——


    “嘭！”


    狙击枪的子弹冲击树枝，任逸紧急格挡，用了四层树枝才堪堪挡住了射向李倩的子弹！


    三人迅速撤到建筑物后面，江远道：“任逸，你保护我，我看看对面是什么人！”


    任逸操控着树枝汇聚成一道屏障，只留出一个容江远观察的孔洞。


    江远透过孔洞朝对面政教处的楼顶看去，却倒吸了一口凉气，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


    那是个男人，身着黑衣，身形瘦高却能看得出力量感。


    “你认识？”任逸见江远的状态不对劲，“他是干什么的？”


    江远嘴巴张着，半天才解释道：“他是我朋友，我那个失踪的朋友！”


    看江远的态度，一时间实在无法判断对方是敌是友。


    任逸道：“他为什么要攻击我们？”


    “谁知道，他……”一向冷静散漫的江远心态已经彻底乱了，他用力甩了几下头，却想起自己背上的李倩，猜测道，“他可能是发现李倩已经被注射了药剂？”


    他的猜测不无道理，因为随着几声枪响，附近的几只妖人倒下了。


    任逸疑惑：“奇怪，妖人不是已经脑死亡了吗，为什么攻击大脑还会杀死他们？”


    江远解释：“仔细看，他瞄准的不是大脑，而是脊椎。”那些妖人也没有死亡，它们只是失去了行动能力。


    江远是在教学楼遇到的妖人，他一路杀着这些怪物闯过来，很清楚攻击哪里是最有效的，那位朋友显然也已经发现了这个办法。


    眼看着妖潮涌上来，江远道：“你带着李倩走，那种药剂虽然不会让妖族也变成怪物，但会刺激大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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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回你家……不，往远处走，越远越好，不用管我，我要去找他！”


    任逸不放心：“你确定他没有恶意？”


    “……我确定。”江远示意任逸再次用树枝将自己裹起来，只露出头部，大摇大摆的走到对方的射程范围。


    任逸的妖力早已准备好防护，却见对面的红色激光只在江远额头上停留了两秒，便转移了目标。


    “注意安全，保持蜜蜂联络，我安顿好之后会和杨琴联系你。”任逸最后将妖力凝聚成一个绿色的小球，扔给了江远，“有危险的时候使用它。”这种将妖力实体化的手段是她跟着尹巷和李倩学的，操作起来并不难，只是浓缩时消耗的妖力比较多。


    双方分头行动，毕竟在这里生活过三年，任逸很清楚哪些地方可以作为临时避难所，只是……来不及多想，她背着李倩往西南方向狂奔，那里远离学校，又靠近T市的著名景点，超市和酒店都不算少。


    一路上，她们遇到了不少妖人，荣静说得没错，整个T市要完蛋了。眼看着大街上的妖人攻击平民，任逸根本救不过来，她现在开始后悔当时没有在荣静按下开关之前就杀死她了。


    这些妖人不像之前那两个巫王一样拥有妖力，只能用肢体攻击，任逸的树枝完全可以格挡，她现在无比庆幸自己是树妖。她将妖力分给路上遇到的那些尚未受伤的人，叮嘱他们尽快找避难所。


    “你还是……这么好心。”李倩的呼吸喷吐在任逸的后颈，她说得简短，却没有半点讽刺的意味。


    因为她很清楚，任凭她怎么说，任逸都不会改变救人的想法。她已经见证过一次了。


    “植物妖都是这样吗？还是只有你……”她的声音渐渐弱下来，趴在任逸背上睡着了。


    确定任逸平安离开后，江远终于苦笑着爬上了教务处的楼，好在这里被注射过药剂的实验品都关在笼子里，他一路上只需要甩开身后的妖人。


    那人并没有离开，倒不如说，他在等着江远找上来。


    “韩哥……”江远只觉得喉咙发紧，天台上站着的，是他日思夜想的人，却也是他最不愿意面对的人。


    杨峰韩的目光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他举起随身携带的手枪，直指江远的眉心。“你叫我什么？”


    江远改口：“杨峰韩，你……我当初不是故意的，我有苦衷……”曾经被他强行封存的记忆涌入大脑，带着悔恨与不堪，却无从改变。


    “我等你来，就是相信你有苦衷，我可以给你一次解释的机会。”杨峰韩说着，扣动扳机。


    江远闭上眼睛，意料中的痛苦却没有到来，反而是身后响起重重的倒地声。


    杨峰韩杀死了试图攻击江远的妖人，重新填满子弹。“用枪吗？”


    江远道：“我用刀。”


    杨峰韩的目光落在那把刀上，唇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在事情解释清楚之前，我不会让你死，你既然敢来，也别想着再逃走。”他收起枪，叹了一口气，却咬着牙愤恨道，“但我不会就此放过你，如果你不说出实情，我会杀了你。”


    他的声音与说出的话一样冷，像是在面对某个仇人。


    事实上，他们的确是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