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 第 113 章
作品:《她不是娇花》 孟丹书和颜悦色地为林玉赐座。
“郡主,先坐下吧。郡主如今不在府中备婚,来宫中可是有什么事宜需要改动?”
林玉谢过,并把密信呈上:“此番冒昧打扰皇后,实则是瑜敏偶然得此密信,深知此事非同小可,故而冒险求见,望娘娘能替我传个话,让瑜敏面见圣上。”
孟丹书略微瞥了一眼,迟疑道:“安襄?”
“没错。”林玉解释道:“此为安丞相与崔焕的银钱来往。昔日柳姿楼事败,大理寺查出幕后之人是为崔焕,如今看来倒不尽然。更重要的是其上记载……实在不容小觑。”
孟丹书听了,目光沉寂,似在沉思。良久,她将此密信还于林玉。
“跟我来。”
孟丹书带她去了御书房,在门口处道:“你先在此等待片刻。”
而后,她便只身进去。也不知她说了什么,竟让定安帝改变主意,召见林玉。
李公公手持拂尘,还是几个时辰的那般模样,不过说出的话已是全然不同,“郡主,皇上让您进去。”
宦官独特的尖细声音,纪律严明的亲军卫,无不昭示着此为皇宫。林玉简单整理仪容,挺直腰杆,一步步踏进这个她从未想过的地方、这个她本应在少时便见过的地方。
她不知此行是对是错,但既然踏出,便不可回头。
定安帝居于高位,形貌与那日无异。只是如今距离近了,连眼下青黑、鼻旁皱纹都一览无余,不知是不是林玉的错觉,他看起来苍白了许多。
纵是如此,皇帝特有的威严在说话间便展露无疑,“瑜敏,把东西呈上来吧。”随后,他说话的声音明显轻柔些,“丹书,你先离开吧。”
帝后感情果真如传闻一般,情深意重。林玉低着头把信交予太监,保留着一如既往的洞察力。
““呵,”定安帝鼻中发出一声轻嗤,想用拳砸桌子,然而手刚抬起便绵软无力地落下了,愤怒也并未为他的面容添上一分颜色。
“细细说来。”
林玉却并未发现这一切,直到皇帝问话,她才抬起头颅,不卑不亢地将早先对皇后的话再重复了一遍,只是此番更为详尽。
不出所料,皇帝怒不可遏。民间多传丞相美名,这对皇家来说绝不是好事。他本就对丞相不喜,否则当初安襄提出乞休时,也不会只是假惺惺地挽留几句了。
“瑜敏,你做得很好。罪臣安襄,以下犯上,私下行不轨之事。朕令你立马携大理寺的人,去丞相府捉拿罪臣安襄。”
他下令利落,未有犹豫,但说话间偶有停顿,观其面容波动,像是被动的,就如喘不过气来似的。林玉心中疑心愈发严重,鼻中浓烈的药味加重猜想。
她跪下道:“是。但瑜敏还有一事想问皇叔。小侄身旁有一侍卫,名为东阳。那日他犯了事,我欲处罚,可不曾想他居然说了一句话。”
林玉探究的眼神落在定安帝身上,一字一顿道:“他是陛下的人,是皇叔派他来护我安危的。”
“所以瑜敏斗胆问一句,此事是真是假?得到答案后,我才好回府处置他。”
此话乍然听着没有问题,但两人都心知肚明,东阳的身份就好比九层之台下的砖土,一旦提出,便不可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了。
基石一灭,高台皆毁。
这问话,已是大不敬了。萧恒抬眸,看向那双同皇兄极为相似的眼睛,其中的执拗一般无二。他自嘲一笑,撑在心头那口气也随之消散,整个人便如泄了气般明显瘪下去。
他说出一句在林玉听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你同皇兄倒是像得很。”
殿中一片寂静,鎏金水盂内水面平静无波,不知过了多久,才重新动起来,缓缓而流,生机乍现。
许久过后。
林玉出殿,眼中饱含泪意,像是被水冲洗过般。不顾眼睛的肿胀不适,她拿着新鲜出炉的圣旨,即刻前往大理寺。
丞相府,仆人惊慌失措地偷拿东西逃跑,侍女哭喊一片生怕走得晚了被牵连。
官兵动作敏捷,训练有素,很快便将丞相府围成铁桶,水泄不通。
林玉手持圣旨,畅通无阻地进入府中。只见正厅当中,安襄镇定自若,丝毫不为府中乱象所扰。他坐在八仙椅上品茶,见林玉来了也只是笑了笑,一如往常。
“丞相大人,你当初推心置腹时,怎么不曾提过,当年那场逼宫也有你的一份子呢?”林玉走得极近,用只有她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徐徐问道。
安襄苍老的面颊上并未有被拆穿的惊惶,而是早有料到般,泰然道:“若我说了,郡主如何能为我所用呢?这计划本天衣无缝,只可惜郡主实在严谨,竟找出了漏洞,可惜啊可惜。”
若说认错,是半分没有的。他频频摇头,全然是对计谋没有实现的惋惜。
林玉道:“要说这破解之法,可是你亲手递过来的。衔月逃跑,是你故意安排的吧。状似无意地告知她的方位,让我派人去抓她问话。你知我必定会再求证据,故而让衔月说了那番话,把脏水泼到皇帝身上,如此,我便可再无怀疑。
先是故作严行的声音,让我们初起疑心;再主动跑到我面前,‘坦明真相’;最后以他人之口抛出黑衣的幕后人。”
她的眼神中饱含讥诮,“步步为营,当真神机妙算,让人不得不按照你设下的套路走。”
若不是她想起曾看过的口技表演,察觉到昔日杀害肃王的人或许是假扮的,还把这一切串通不起来呢!
“还不够,”安襄悔道:“若早知会败在一个小小侍卫身上,当初我就该把他杀了。”那时他想,在林玉身旁做手脚或许会引来猜疑,故而留下东阳一命,却没想到林玉抽丝剥茧,仅凭他一人身份即可洞悉真相。
听到他把一条人命说得如此轻飘飘,林玉的脸唰地冷下来,“用我来对付皇帝,你的好算盘算是落空了。如今该好好算算我们之间的账了,舅舅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劫杀他?!”
在皇宫当中,定安帝亲口说,派人追杀舅舅的人是安襄。
“看来皇帝把一切都和你说了,”安襄平静道:“我不可信,难道他就可信?劝郡主还是多想想吧。”
见他直到此时还执迷不悟,林玉不再多言,打开手中黄澄澄的圣旨,乍目的颜色配上坚定的声音,彻底将安襄打入牢狱。
天色缓缓变暗,安襄独自一人坐在草席之上,闭目养神。来这里的一路上,周遭目光无数,有人震惊其入狱、有人好奇他犯了什么事、有人事不关己悠哉看戏、有百姓不相信为之抗议、有昔日同僚落井下石……
但各种目光加诸于身,安襄自岿然不动。
他在等。
不知多久,门口处传来恭敬的行礼声,随后是叮叮当当的铁链声。
待牢门打开后,林玉对狱卒道:“你们先退下吧。”
等人都走完后,她才踏入其中,对静坐的安襄嘲道:“丞相真实好雅兴,刀都悬在脖子上了还在这里打坐,怎么?现在想起来求佛祖了?”
安襄睁开眼睛,“这不还没落下来吗?”
林玉极其想从那双淡定的眸子里找出一丝情绪,可多年来的浸润官场,早已让安襄习得掩藏之术,况且人老后眼睛会自然耷拉,如此一来,她根本找不出丁点漏洞。
她走近一步,低声喝道:“别在这里揣着明白装糊涂了,你是什么时候把奚竹记在安家族谱上的?!”
早先,她一门心思投在报仇上,并未关注大婚事宜,大多是由兰生核对交接。直到今日事发,兰生火急火燎地拿着一本户册过来,她才知道,奚竹竟不知什么时候,记在安襄名下,是安家子!怪不得抄家之时他不慌不忙,想是早算计好了。
安襄难得笑了,这一切尽在他意料之中,“好多年之前吧,我可不像你们年轻人记性好。只是若干年前,奚家败落,浮筠一个人孤苦伶仃,我心生恻隐便私自做了,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否则当初决裂时,他就该闹着分出去了。”
无心之举,如今却成了救命稻草,何尝不是老天在帮他?想到此处,他脸上终于浮现出得意神情,“郡主可要想好,圣上的旨意可是诛九族。若要处决我,那我唯一的亲人奚竹也活不了。莫非郡主希望明日娶你的,是个死人?”
此话恰巧捏住林玉命门,她攥指成拳,力度大得像要捏碎手掌。自得知他便是杀害舅舅的真凶,她简直恨不得即刻送他去西天,可如今他却拿此事加以威胁。
安襄得意洋洋的嘴脸万分恶心,若她不在意奚竹,大可不必忍受,可偏偏她做不到。
一面是亲人,一面是爱人。两相矛盾。
林玉倏地一下张开手指,冷如冰霜:“若你想因此避祸,此刻我便能告诉你——不可能。”
离开之际,她丢下一句话,“成婚之后,奚竹便是皇室成员。他本就不是安氏族人,届时我为其求情,极大几率可保住一命,大不了我和他一起获罪。你的算盘,再次落空。”
锁链重新上锁,牢房安静地像没人来过一样,安襄面色沉沉,从喉咙处发出阵阵怪异的声响,像是笑又像哭。
“是吗?呵呵呵……”
狱外,静夜沉沉,浮光霭霭。
奚竹抱剑,目光深远不知道在想什么。在模糊的视野当中,一个泛着银光的身影缓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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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现,视线随之变得清晰。
林玉很意外他在此处,快步跑了过去。早先查抄安府、接着为婚事忙得脚不沾地,因此,今日两人还没能好好说过话。然而到了面前,却不知该作何神情。
即使她已撤下明日预备伏击皇帝的部署,两人争吵的源头已消灭掉,可那些说出的话却不能当做没发生过。
如往日的笑颜显然太过奇怪,可要做出前几日的冷淡面容,无疑是再次剜心,没有必要。
林玉只得像一个刚学会控制面部肌肉的婴孩一般,无所适从道:“你来此处干什么?”
话刚说出口,她便是一阵后悔,这样的问话,如同上级的质问般。
心头闪过这一念头后,林玉愣住了。
在这一瞬间,她真切感受到自己与奚竹之间的距离变远了。放在以前,她哪会对脱口而出的一句话思量甚多?因为那时,二人关系亲密,她也从未想过奚竹会因此而不舒服。
怨谁呢?林玉心底苦笑,自己种的孽。
奚竹不知她心中弯绕,道了一声,“走吧。”
在这个静谧的夜晚,两人默契地没有坐马车,而是并肩而行。
路上,奚竹将手中长剑拔出,其上青玉竹节发出温润的光泽,点缀松石透亮无比。
林玉看着这把剑,总觉得十分眼熟,沉吟道:“这是你那把青竹?可它不是在桐遥与桂纶打斗时断了吗?”
可如今在面前的这把剑,通体完整,剑身并没有任何缝隙,就算是京中名匠修补,也不可能把断成两半的剑补得一丝痕迹也没有。
奚竹用远离林玉的那只手挽了个剑花,随后砍向路旁一废弃铁柱,那柱子便应声而断,再观剑,完好无损。
他轻触剑身,目光悯然,仿佛在看向许久未见的故人,“这才是真正的‘青竹’。”
林玉讶然,此剑削铁如泥,又有奚竹亲口认证,她自然不会有疑。那曾经那把与真品分毫不差的赝品又是怎么回事?
奚竹想起昨日之事,道:“你进宫面圣时,我偷去了丞相府。”
这是他不知道第多少次潜入安襄的书房了。奚竹轻车熟路,本打算再寻求其他证据,可不料此番竟发现了一件秘密。
安襄的书房暗格中,怎会有娘的画像?
他蹙眉,画中女子策马奔腾,肆意欢欣,回首一笑尽显巾帼风范。
霎时间,过往看过的话本儿浮现眼前,许多猜测与怀疑一发不可收拾,直直冲向脑中。
安襄对他的关照、见他时偶然露出的怀念目光、纵使他时常骚扰安府也只是轻轻揭过……这些耐人寻味的行为,在此刻汇合在一起,加上这幅画,逐渐指向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方向。
他原以为这一切是因为爹,现在看来,难道是因为阿娘?!
好巧不巧,此时安襄推开房门,奚竹惊讶之际躲闪不及,索性直问,“我娘的画像怎会在此?你恋慕我阿娘?”
安襄见到他极为惊讶,听到后面一句不可思议地笑了,“宁将军足智多谋,心有大志,与我乃是高山流水的挚友。其中情感,何是男女恋慕比得了的?浮筠,你想太多了。”
“那我爹呢?”奚竹的认知里,他同爹才是至交,竟不知道实情是这样的吗?
安襄走了进来,朝书房深处走去,“奚兄是在那之后,意飞介绍我认识的。”
话语当中,他托着一长木盒,置于桌上。
奚竹正沉浸于冲击当中,见到此物不由一问,“这是什么?”
木盖揭开后,其下真容显露。安襄道:“我将离京,这东西也应该交与你了。”
“青竹剑!”
奚竹声音激动,当初青竹断裂后他很是伤心,直到后来林玉再送了他一把新剑后,情绪才稍有缓解。现下,本以为此生再不能用的剑出现,还是完整之身,叫他如何能不亢奋?!
“你怎会有……”话还没说完,他心中已有答案。以安襄的地位,这把剑或许才是真的。
怪不得,传说坚不可摧的青竹剑,在他手中竟被桂纶劈成了两半!不是因为年久破旧,根本是因为他拿到的是赝品!
安襄深深地叹了口气,“当初宫中剧变,意飞又同太子妃关系密切,新皇当即下令将军权收回。这把剑,也是我好不容易保下的,因此,收入宫中的那把,则是我找人仿制的。后来,皇帝派人潜伏在你身边,给你的剑自然也是假的。”
奚竹手指在剑柄上轻轻敲击,发出“哒哒”的清脆声——犹如流失在外的游子终于归家的回应,又如温柔的母亲哄睡幼子的摇篮曲。
安襄嘴巴一张一合,而奚竹垂眸,仔细抚摸黑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