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五个字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烫穿了张建的耳膜，直直捅进他的认知里。


    “你……”张建的喉结滚动，嘴唇发干，他死死盯着陈斌，一字一顿地挤出几个字，“你的意思是，我们之前……都活在谎言里？”


    旁边的王强局长浑身一震，也是一脸骇然地看向陈斌。


    陈斌推了推眼镜，语气平静得像在宣读一份天气预报。


    “不是谎言，是‘帷幕’。为了维持社会秩序的稳定，绝大多数人，只需要生活在帷幕之下就够了。”


    “而我们‘特殊异常局’的职责，就是处理那些试图掀开，或者已经穿透了帷幕的‘异常’。”


    他的手指轻轻点在桌上那份关于“幽灵枪”和“强化药剂”的报告上。


    “比如，这些不该出现在帷幕之下的东西。”


    陈斌的视线重新锁定张建。


    “李母的案子，以及你，张建同志，是目前交互程度最深、证据链最完整的案例。”


    他停顿了一下。


    “尤其是这支药剂......”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其中的分量。


    一把“幽灵枪”，一支“强化药剂”。这两样东西，任何一样流传出去，都足以引发世界级的地震。


    张建感到自己的心跳在变慢，血液仿佛在变冷。


    “所以，我以后会怎么样？”


    “从现在起，你将不能再回到原来的岗位。”陈斌给出的答案冰冷而直接。


    王强脸色一变，刚要开口，就被陈斌一个眼神制止。


    “你作为‘光幕’的直接接触者，本身就是本次事件的核心。为了你的安全，也为了防止信息泄露，你必须接受我们的全天候保护。”


    保护。


    这个词在张建的脑子里炸开，变成了另外两个字。


    囚禁。


    一股滚烫的怒火从胸腔直冲头顶，烧光了他所有的迷茫和恐惧。


    他猛地站了起来，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噪音。


    “我拒绝！”


    “张建！”王强急忙低喝。


    陈斌却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幕。他甚至没有回应张建的拒绝，只是微微侧头，对身后的助手吩咐。


    “通知外勤组，目标样本情绪出现应激反应，准备执行‘静默’预案。”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把张建的怒火浇得一滞。


    他不是在商量，他甚至懒得说服。


    他只是在下达一个处理“物品”的指令。


    张建死死盯着陈斌，那股属于老刑警的狠劲，终于从骨子里透了出来。


    “那个‘光幕’，它给了李母一把枪，给了你一支药剂。谁能保证，它不会再给你第二样东西？一把枪？一种思想？甚至……一个让你无法拒绝的命令？”


    陈斌的每一个字，都像手术刀，精准地剖开张建最不愿面对的可能。


    张建想反驳，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确实，已经成了一个行走的“不确定因素”。


    看着张建眼中一闪而过的挣扎，陈斌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他将两只手搭在身前，像个耐心的面试官。


    “当然，我们并非是要囚禁一位有功之臣。”


    “恰恰相反。”


    “张建同志，你在面对‘异常’时表现出的冷静、理智和坚定立扬，尤其是你选择上交药剂的决定，让我们看到了你作为一名人民警察的卓越素质。”


    “所以，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两个选择。”陈斌伸出两根手指。


    “第一，作为‘核心样本’，接受我们的保护。我们会确保你绝对安全，但你也将失去所有自由。直到我们彻底解析‘光幕’。”


    “第二，”他收回一根手指，目光灼灼，“加入我们。”


    “成为处理‘光幕事件’专案组的特别顾问！把你与‘光幕’正面接触的宝贵经验，变成我们对抗未知的武器！”


    “是作为被研究的标本，还是成为一名战士，亲手去揭开真相？”


    “张建同志，你的选择？”


    会议室里，空气凝固。


    王强局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心全是汗。


    张建眼中的怒火与不甘，在剧烈的燃烧后，缓缓沉淀，化为一种近乎冰冷的平静。


    他笑了。


    那笑容里，带着自嘲，也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


    “陈局长，你搞错了一件事。”


    陈斌眉毛微微一挑，没有说话。


    “这不是选择题。”张建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得可怕，“从我穿上这身警服宣誓的那天起，我就没得选。”


    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那枚警号在灯光下闪着光。


    “我是警察。”


    “我的职责，就是查案，追凶，维护法律。不管凶手是人，是鬼，还是躲在什么狗屁‘帷幕’后面的东西。”


    他向前一步，绕过桌角，逼近陈斌。


    那股压迫感，让陈斌身后的两名助手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


    “那个‘光幕’，它践踏法律，操纵人心，视人命如草芥。不管是神是鬼，是外星人还是什么未来科技，在我眼里，它就是个罪犯。”


    “所以，我不是要加入你们。”


    张建停在陈斌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我是要，办了它！”


    “我不管你们‘特殊异常局’是什么地方，也不管你们有什么规矩。现在，这个案子我接了。”


    “把你们的资料、情报、权限，都给我。”


    他伸出手。


    “我要办案。”


    满室死寂。


    王强局长张大了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陈斌静静地看着张建，看了足足十秒。


    他忽然笑了，那是一种棋逢对手的欣赏。


    他要的，不是一个逆来顺受的绵羊，而是一头即便身处绝境，也依旧会亮出獠牙的雄狮。


    “很好。”陈斌站起身，主动向张建伸出了手，“你的回答，比我预想的任何一个答案，都要好。”


    “张建同志，欢迎你的加入。”


    两只手，在会议桌上方，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没有庆祝，没有寒暄。


    只有一种冰冷而沉重的默契，在两人之间无声地传递。


    一个代表了国家最神秘的暴力机关，一个是被卷入风暴中心的普通刑警。


    他们的目标，是同一个看不见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