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脸上的急切和眼底残存的恐惧，不似作伪。


    尤其是他们刚刚提供的，关于他女儿的那些私密信息……


    他拿起桌上的内部电话，直接拨通了技术侦查部门主管的加密线路。


    “喂？老刘，是我，张建。”


    “帮我查个东西，三年前，一个新闻评论区的匿名ID……对，我知道难，非常难！”


    “但这个很重要！可能关系到今天下午南通路T814公交爆炸案的真相！”


    “我需要你们动用一切权限，进行最深度的溯源和关联分析，给我查！尽快！”


    挂了电话，办公室里陷入了安静。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李明和张雅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希望，会不会再次落空？


    如果找不到这个人，拿不到证据……


    那他们找到的这条线索，就毫无意义。


    下一次循环，依然是难以破解的死局！


    不知道过了多久，桌上的电话猛地炸响，吓了三人一跳。


    老张抓起了听筒，声音有些嘶哑：“喂？！怎么样？！”


    电话那头，技术队长老刘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兴奋：


    “老张！找到了！那条评论的发布者！通过多层数据交叉比对和IP逆向追踪，我们锁定了目标......”


    老张的表情从紧张，转为惊喜，最后化为一丝振奋。


    “找到了？！这么快？！好！好！把联系方式立刻发给我！”


    他挂断电话，看向李明和张雅，脸上露出振奋。


    “找到了！是个女生！技术队初步判断，她当年跟王小柔在同一辆车上！”


    “我马上联系她！”


    老张迅速拨通了技术队发来的号码，按下了免提键。


    “嘟……嘟……”


    等待音敲打着所有人的神经。


    终于，电话接通了。


    传来一个怯生生的，明显带着紧张的女声。


    “喂？您……您好？”


    “你好，我是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张建。”老张放缓了语速，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无害。


    “请问是林小姐吗？我想向你了解一个情况，关于三年前，一桩涉及名叫王小柔的女孩的公交车意外事件。”


    “根据我们掌握的信息，你当时可能在车上，对吗？并且，事后你曾在网上匿名评论，提及她当时在车上似乎遭遇了……骚扰？”


    电话那头沉默了。


    只能听到女孩急促起来的呼吸声。


    过了好几秒，她才回答：“……是，是我……”


    “警察同志……都……都过去那么久了……你们怎么会......”


    “林小姐，你别怕，请相信我们。我们只是了解一下情况，不会对你造成任何影响。”老张耐心地安抚着，“我们只是想了解清楚当年的真实情况，还原一个真相，这不会对你造成任何负面影响。你能具体说说，当时你看到了什么吗？”


    电话那头的女孩似乎在做着剧烈的心理斗争，终于，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声音虽然依旧断断续续，但清晰了不少。


    “我……我当时坐在她后面几排……靠窗的位置……”


    “我看到……看到一个穿着灰色夹克的男人，年纪挺大的了，一直……一直往那个女孩身边凑……”


    “他的手……手不老实……在女孩身上蹭……”


    “那个女孩很害怕，想躲开，还小声说了句‘你干什么’，那个男的……他还狠狠瞪了她一眼……”


    “后来……后来那个女孩就突然情绪崩溃了，尖叫着要下车，去拍车门，跟司机吵起来了……”


    “我当时……有点害怕，但是……我偷偷用手机……拍下来了那个男的骚扰她的样子……”


    “视频还在吗？！”张雅激动地脱口而出，声音都变调了。


    “在……在的！”女孩被吓了一跳，连忙回答。


    “那个男的……他好像发现我在拍了，扭头狠狠瞪了我一眼，眼神特别凶！”


    “我当时吓坏了，下一站车一停，我就赶紧跑下去了……”


    “当天晚上，我就在网上看到新闻……说那个女孩……出事了……好多好多人都在骂她……”


    “我当时特别生气，也特别难过，还有点自责……就在一个新闻下面评论了，我说她不是无理取闹，她是遇到了坏人！”


    “结果……好多人追着我骂，说我瞎编，说我蹭热度……还有人威胁要人肉我……查我地址……”


    女孩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委屈和后怕。


    “我……我当时真的吓坏了，我怕他们真的找到我……再也不敢说话了。”


    “但是那个视频……我一直没删。我把它上传到我的网盘里了。”


    “我想着……万一……万一以后哪天，能用得上呢？能还那个女孩一个清白……”


    真相大白！


    彻彻底底的大白！


    王军和刘玉梅的猜测，竟然是真的！


    他们的女儿，那个叫王小柔的花季少女，确实是在公交车上遭遇了令人发指的侵害！


    她不是无理取闹，不是冲动，她是在绝望中寻求逃离！


    而造成这一切悲剧的，不仅仅是那个该死的色狼！


    还有当时车上可能存在的旁观者的冷漠！


    以及事后网络上那些不明真相、肆意挥洒恶意的键盘侠！


    王军和刘玉梅的恨意，虽然扭曲，虽然选择了最极端的方式，但并非完全没有缘由！


    他们只是找错了复仇的对象，将无边的痛苦和愤怒，盲目地倾泻向了整个世界！


    李明和张雅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言喻的震撼和一丝……终于抓住关键的激动！


    找到了！


    这就是破局的关键！


    这份迟到了三年的视频，就是铁证如山！


    下一次循环！他们必须争分夺秒！


    必须赶在王军彻底疯狂之前，把这个被掩盖了三年的真相，狠狠砸在他们面前！


    用这份迟来的正义，去浇灭他们心中那毁灭一切的复仇火焰！


    这个念头如同电流般窜过四肢百骸，带来了希望，也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疲惫不堪的大脑。


    长时间的精神紧绷，一次次死亡循环带来的深层恐惧和虚脱感，如同潮水一般，再次汹涌袭来。


    眼皮，变得有千斤重。


    办公室里明亮的灯光开始旋转、模糊。


    耳边，老张和电话那头女生的声音，也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变得遥远而失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