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狼！”


    “你干什么！放开我！”


    “师傅！停车！我要下车报警！快停车！”


    每一次重复，都像是在伤口上撒盐。


    车门“嗤”的一声打开。


    两人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逃下了车，任由冰冷的车门在他们身后“砰”然关闭。


    公交车引擎咆哮，再次启动，汇入车流，朝着不远处驶去。


    两人几乎是互相搀扶着，走进了一家街角的咖啡厅。


    明亮温暖的灯光，与他们此刻的心境形成了讽刺的对比。


    他们寻了个靠窗的角落卡座，颓然坐下。


    服务员礼貌地过来询问需要什么。


    两人都有些心不在焉，目光空洞。


    “两杯冰美式，谢谢。”张雅低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与颤抖。


    她需要一些极致的冰冷，来刺激一下快要彻底麻木的神经。


    咖啡很快端了上来，深褐色的液体在玻璃杯里微微晃动，折射着灯光。


    张雅端起杯子，不假思索地猛灌了一大口。


    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冻得她打了个轻微的激灵，苍白如纸的脸上才勉强恢复了一丝微弱的血色。


    李明却没有动眼前的咖啡，只是失神地盯着杯壁上慢慢凝结出来的细密水珠。


    “又……又是这样……”他喉咙里咕哝着，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沉默在两人之间无声地蔓延，压抑得如同实质。


    咖啡馆里舒缓的音乐和轻松的氛围，反而衬得他们此刻的处境更加孤立无援，格格不入。


    就在这时，咖啡馆临街的玻璃窗外，晃过去两道人影。


    李明眼角余光一扫，是他们！


    公交车上那个穿着工装，一脸“正义凛然”要弄死他的大叔！还有那个顶着个青皮寸头，跟在后面帮腔的纹身青年！


    他们怎么也在这儿？！难道……难道又要像上次那样，冲过来把他们当成流氓变态？！


    可那两人，只是目不斜视地从窗外走了过去，连个眼神都没往咖啡馆里瞟。


    就好像……好像根本不认识他们一样。


    走了？


    就这么……走了？


    李明和张雅都愣住了，面面相觑。


    “他们……没动手？”李明有点不敢相信。


    张雅也是一脸的懵逼，她放下杯子，小声嘟囔：“怪了……这次怎么不‘替天行道’了？”


    难道每一次循环，细节都会有所不同？


    搞不懂！


    越想越他妈的头大！


    这种把命运交到别人手里的感觉，太憋屈了！


    “司机。”最终，还是李明先开了口，声音干涩的挤出这两个字。


    张雅放下手中的玻璃杯，杯底与光洁的桌面接触，发出一声清脆却突兀的轻响。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缓缓闭上了疲惫的双眼。


    “我们得去公交公司。”李明的声线压得很低，却带着一种咬牙切齿的决绝。


    必须查那个司机！


    还有那个大妈！


    既然无法在那个该死的循环内阻止悲剧的发生，那就跳出循环，从源头寻找线索。


    他们需要信息。


    关于那个疯狂的司机，关于那个抱着炸弹的大妈，关于这趟被诅咒了的T814路公交车的一切信息！


    “走，现在就去！”李明猛地站起身，动作因为压抑的愤怒而显得有些急切。


    “等一下，”张雅伸手，轻轻拉住了他的衣角。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犹豫：“我们这样过去，你觉得……别人会相信我们吗？”


    “两个看起来狼狈不堪的大学生，空口白牙地去指控一个公交司机和一位大妈是亡命徒？”


    她清晰地想起了在警局里，那个叫老张的刑警投向他们的，那种混杂着怀疑、审视甚至带着一丝怜悯的眼神。


    李明的动作猛地一顿。


    是啊。


    他们拿不出任何实质性的证据。


    普通人，谁会相信时间循环这种天方夜谭般的鬼话？


    两人再次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好不容易才从绝望的灰烬中扒拉出来的一点点希望火星，又被冰冷残酷的现实，毫不留情地浇了一盆冷水。


    就在这时，咖啡馆那扇厚重的玻璃门被猛地推开。


    门上悬挂的风铃，发出了一阵急促而刺耳的叮当乱响。


    尖锐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最终呼啸着停在了咖啡馆的门口。


    李明和张雅心头一跳，对视一眼，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们。


    他们刚逃离那辆死亡公交，警察怎么会找到他们？


    几道穿着深蓝色警服的身影，快步走了进来。


    为首的，正是那个国字脸的中年警察——刑警队的张建，老张。


    老张的目光，几乎在踏入咖啡馆的瞬间，就锁定了角落卡座里的李明和张雅。


    他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有一片冰冷的、不容置疑的严肃。


    “你们两个？”


    “跟我们回局里一趟。”


    话音未落，几个身形健硕的年轻警察已经上前，不给他们任何辩解或反抗的机会，不由分说地将两人“请”上了停在门口的警车。


    熟悉的审讯室。


    惨白到晃眼的灯光，冰冷坚硬的铁椅子，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烟草混合的压抑气味。


    老张面无表情地坐在对面，手里拿着一份刚刚打印出来的报告，手指关节有节奏地敲击着冰凉的桌面。


    嗒。嗒。嗒。


    那声音在过分安静的审讯室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令人心烦意乱。


    “姓名，年龄，学校。”


    依旧是那套冰冷刻板，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开扬白。


    李明和张雅如同被抽去灵魂的提线木偶，机械地、麻木地报出自己的基本信息。


    “解释一下吧。”老张将一份文件推到张雅面前，上面是几张从公交车监控录像中截取下来的清晰图片。


    “根据公交车内部监控，我们看到你们两人在车厢后部有异常交流，”老张将几张截图推到他们面前。


    “然后你们两人就强行要求下车。巧合的是，在你们下车后不久，这辆车就发生了爆炸。”


    老张的身体微微向前倾，眼睛紧紧地盯着张雅，仿佛要将他们内心深处隐藏的所有秘密都彻底看穿。


    他敲击桌面的手指，也停了下来。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彻底凝固了。


    “色狼？”老张的声音低沉下来，“根据我们的调查，你们这个‘色狼’闹剧，看起来可不像是临时的冲动反应。”


    “尤其是在那辆公交车随后就发生了如此惨烈的爆炸之后……我不得不怀疑，这，是你们早就计划好的脱身之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