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里斯拍了拍女儿的手，转向铁叔几人，深深作揖：“今天多亏了各位，这份情我莫里斯记着。等过了这阵子，一定登门道谢。”


    铁叔摆了摆手，把柴刀往腰间一别：“都是邻里，说这些干啥。只是科阿伦森林最近不太平，你采药别往深处去，幽影的爪印都拍到外围了。”


    “是是是。”莫里斯连连点头，突然想起怀里的神像，脸色一正，“有件大事，我得跟大伙儿说。不过这事得请村长来，最好……让村里能走动的都聚聚。”


    萨罗扬正拽着泰贝沙往村里走，闻言回头：“啥大事，不能明天天亮了再说吗？”


    莫里斯把褂子包紧了紧，声音压得低却郑重：“关乎全村人的性命。”


    铁叔几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


    老根摸了摸下巴：“行，我们去喊村长。萨罗扬，你先带他们回家，我们随后就到。”


    火把重新亮起，往村子深处走去。


    泰贝沙被大伯母拉着，却频频回头看父亲怀里的布包，那里藏着她的秘密，藏着能驱散黑暗的光。


    她摸了摸口袋里没扔完的半块麦饼，突然觉得，今晚挨的这几下屁股，值了。


    ……


    回到阿贝村，莫里斯家的小院很快挤满了人。


    马特村长拄着枣木拐杖，花白的胡子在油灯下微微颤动，他一进门就直问：“莫里斯，到底啥急事，非得半夜惊动全村？”


    莫里斯没说话，先把怀里的褂子小心翼翼铺开，那尊无脸神像静静躺在布上，泥塑表面竟还泛着层微光。


    他深吸一口气，指着神像道：“村长，是这位鱼清大人救了我。今天我在山腰被幽影伤了，肋骨断了三根，眼看就活不成了，是这神像显灵，一道绿光下来，我身上的伤就全好了。”


    他扯着衣襟露出胸口，那里果然连道疤痕都没有。


    “泰贝沙能找到我，也是鱼清大人指引的。”


    马特村长眼睛瞪得溜圆，伸手想去碰神像，又猛地缩回来，仿佛怕惊扰了神灵：“你说的……是真的？”


    “我以性命起誓！”莫里斯扑通跪下，“若有半句虚言，就让我被幽影撕碎！”


    他转向泰贝沙，“是沙儿先发现的神像，她求鱼清大人救我，大人真的显灵了！”


    院子里顿时炸开了锅。


    铁叔摸着下巴，眉头紧锁：“幽影最怕圣光，这神像的绿光……莫非是圣光的变种？”


    老根蹲在地上，戳了戳神像底座：“就这泥疙瘩？能治断骨？我咋不信呢。”


    萨罗扬却变了脸色，拉着泰贝沙就往神像前推：“沙儿，快给大人磕个头！多亏了你啊！”


    几个妇人交头接耳，有人说要不去求求神像，保佑自家男人平安；也有人撇嘴，觉得莫里斯是被幽影吓糊涂了。


    马特村长沉默半晌，突然问泰贝沙：“孩子，你说说，当时是啥光景？”


    泰贝沙攥着衣角，把如何被幽影盯上、如何磕头求助、鱼清大人如何传音指引的事一五一十说了，末了还补充：“大人的声音就在我脑子里响呢，她说她叫鱼清！”


    院子里渐渐安静下来。马特村长盯着神像看了许久，突然弯腰作揖：“若真有神灵庇佑，那是我们阿贝村的福气。只是……”


    他看向莫里斯，“这神像，你打算如何安置？”


    莫里斯挺直腰杆：“我想把大人供在祠堂，让全村人都能祭拜。只要我们诚心，鱼清大人一定能护着咱们躲过这灾劫！”


    这话一出，立刻有人附和，也有人犹犹豫豫——毕竟，谁也没亲眼见过神灵显灵。


    只有那尊无脸神像，在摇曳的灯火里，静静映着满院人的脸。


    马特村长把拐杖往地上一顿，沉声道：“就按莫里斯说的办，先把神像请到祠堂去。”


    他扫了眼院里犹犹豫豫的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真要是神灵，咱们阿贝村就有救了；就算不是，供奉一尊神像，也耽误不了咱们躲幽影。”


    这话算是说到了点子上。


    村里又没有警戒塔，圣光神殿远在百里之外，村民们早没了主心骨，哪怕是根稻草，也想死死抓住。


    铁叔率先应道：“我去搬供桌。”


    老根虽然嘴硬，也跟着起身：“祠堂的门轴锈了，我去给抹点油。”


    几个妇人则赶紧回家抱来干净的麻布，要给神像做个垫子。


    莫里斯小心翼翼地捧着神像，泰贝沙寸步不离地跟着，像个小护卫。


    一行人往村西头的祠堂走，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晨雾在田埂上滚涌，把茅草屋顶染成了灰白色。


    祠堂里擦得干干净净的，供着村里列祖列宗的牌位。


    铁叔重新清理了一下供桌，萨罗扬赶紧铺上麻布，莫里斯轻轻将神像放在中央，几个孩子扒着门框偷看，被大人一把拽开：“别对神灵无礼！”


    马特村长点燃三炷香，插在神像前的瓦罐里，烟气袅袅升起，在泥塑的肩头萦绕。


    他对着神像深深一拜：“鱼清大人，若您真能护佑我阿贝村，我们定当日日供奉，永不相忘。”


    这时，东方天际裂开一道金光，晨光照进祠堂，恰好落在神像泛着微光的表面。


    泥塑虽无面容，却仿佛有了生气，连带着满室的灰尘都像是活了过来。


    “看！”泰贝沙指着神像，“大人在发光！”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那层微光在晨光里流转，竟透出几分暖意。


    老根张了张嘴，把“泥疙瘩”三个字咽了回去，悄悄往后退了半步，也跟着弯腰作揖。


    折腾了大半夜，天总算亮透了。


    村民们陆陆续续散去，却都记挂着祠堂里的神像。


    有人回家取了自家舍不得吃的麦饼，悄悄放在供桌下；有人把孩子的平安绳解下来，系在神像底座上。


    鱼清在神像里感受着那一缕缕新增的信仰之力，虽微弱，却像星火般汇聚。


    祠堂外，泰贝沙拉着父亲的手，踮脚往神像望了一眼，小声说：“爸，鱼清大人会不会觉得我们太吵了？”


    莫里斯摸了摸女儿的头，望着晨光里的祠堂，眼里有了许久未见的安稳：“不会的，神灵都喜欢心诚的孩子。”


    就像当初，她不也是这么一拜，就“救”下了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