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倾倒

作品:《从罪臣之女到一代大儒

    她怒从中来,不愿再想这件事。眼前正屋墙上,仍旧飘着半墙的宣纸,一半誊抄了凿井事宜,一半写着英烈祠的计划。


    她气哼哼拖出梯子拿出笔,爬到最上面,另起一张,打算写下她想改良的食肆方子。


    麻糍饭团既然大受好评,下面可以继续做这个。


    如果能让轮休的军人也尝尝就好了,她们或许应该在沙河驿也租个摊面?


    日头沉沉,微弱的日光逐渐从窗棱中跑过,急切地想收缩回去。


    袁微识停下来,轻轻咬着笔尖。


    太暗了。


    她追逐着最后一丝阳光,目光落在窗棱处。


    徐乱站在那里。


    徐乱深邃的双眸宛如两丸水银,在暗淡的日光下分外清晰。袁微识心中一乱,恨恨扭过头去。


    天太暗了!下去点灯!


    袁微识冷着脸,一手擎着毛笔一手攀着梯子,转过身不看徐乱,欠身去拿桌边的油灯。


    一晃。


    梯子的脚高高翘起,袁微识只觉视线从窗台扬到屋脊,又回到背后的窗棱,再次对上徐乱慌乱的眼睛。


    慌乱?


    等等!


    前几日遇袭时满眼的残肢闪过她的脑海:她要摔死了!


    “小心!”


    徐乱的惊呼与脚步同时发出,他疾冲进来,长臂一伸,在她即将摔落在地的千钧一发之际,把袁微识抱在怀里,猛地转身,梯子咣的一声结结实实砸在他背上。


    袁微识七魂少了六魄,下意识死死搂住他的脖颈,心脏狂跳,浑身都在发抖。


    感受到自己脖子上缠绕的手臂,徐乱僵了一瞬,低声问:“摔着没有?”


    袁微识这才意识到自己正挂在徐乱身上。


    她耳根一热,想推开却又双脚发软,嘴上硬撑:“没、没事。”


    徐乱顿了顿,轻轻松开手臂,扶她站好,自己也后退了半步。


    他在跟我避嫌?袁微识心中一酸,脑子一热,刚刚在马车上的胡思乱想一窝蜂涌上心头。


    她猛地伸出手,又抓住徐乱刚刚松开的手臂,用力把他拉向自己。


    徐乱猝不及防,被她拉得向前一步,两人重重碰在桌子上。他伸手撑住墙,愕然地看着她,昏暗光线下,她眼圈泛红,泛着一层水光。


    “你……”徐乱刚开口,袁微识的手已经粗鲁地探向他的领口。


    冰冷的金属扣绊和坚硬的甲胄边缘硌住了她的手指。


    她心中气苦,手下越发慌乱,用力拉扯,想要解开那碍事的甲胄。可盔甲系得紧密,她又从未见过,慌慌张张下怎么能轻易解开?徒劳的撕扯只将他的衣领弄得一团糟,冰冷的甲片摩擦着她的指尖,一阵阵刺在她心上。


    挫败,羞耻,压力,愤怒齐齐涌上,袁微识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扑簌簌地落了下来,一边徒劳地跟盔甲较劲,一边哽咽道:“你这、你这破东西……怎么这么难解……”


    徐乱毫不在意她好像要勒死他的作为,只静静地看着她。


    直到她渐渐脱力停下来,涕泗横流,他才轻轻叹了口气,轻轻抓住她的手,抬手给她擦泪。


    “别急,我自己来。”


    他松开她的手,面不改色解开了胸甲和肩甲的扣绊,将沉重的铁衣脱下,随意扔在一旁的椅子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盔甲卸下,徐乱凌乱的衣领暴露在袁微识面前,她顿时回过神来,此时才觉得丢人。


    她紧紧捂住脸,盖住自己的眼泪和鼻涕闷声道:“你……你穿上吧,我不想看!”


    徐乱十分无奈叹了口气,上前一步俯身,稍一用力,便将轻飘飘的她打横抱了起来。


    袁微识惊呼一声,下意识地又搂住他的脖子。


    徐乱抱着她,几步走到炕沿,动作轻柔地将她放在炕上。随后他从怀中掏出一方干净的素色手帕,去给她擦鼻涕。


    袁微识脑子一团乱麻,不知道自己刚才发的什么疯,呆呆地抬起朦胧的泪眼,对上他近在咫尺的黑水银。


    平日里锐利如狼的眼睛,此刻在昏暗的灯火下,深邃的眉骨里,只映着她狼狈的脸。


    她心头一跳,又捂住眼:“离我远点!我抬头脖子疼!”


    徐乱从善如流地后退一步,单膝半跪在炕前的地上。他依旧拿着那块帕子,轻轻握着她微微蜷起的手,低声道:“是,大小姐,这样就不高了。”


    他的手掌宽大而温暖,热度透过皮肤传开来,一丝丝一缕缕从胳膊蔓延到她身体每一处。


    空气中,只剩下灯花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徐乱半跪在炕前,握着袁微识的手,两人一时无话。寂静中,只能听到袁微识细微的抽气声。


    “昨日,是我不好。”


    徐乱十分镇定,只小心捧着袁微识的手。


    袁微识一只手仍旧捂着眼睛不看他,另一只在他手中的手无意识蜷缩了一下。


    袁微识闷闷道:“你有什么不好?你是守备大人,自然想怎样就怎样。”


    “是我脾气不好,我不应该对着你发火。以后不会了。”


    袁微识轻轻放下遮住眼睛的手。


    他这种人,竟然会道歉?


    “你——呃,你——”徐乱好像在思考措辞,他犹豫一会道:“你是袁大人长女,孔老先生外孙,你应该有更重要的事情做。你——


    “大小姐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哪怕,哪怕你只爱写字画画,做这些也是有意义的——”


    “那在你心里,什么才是重要的事情?什么才是有意义的?”袁微识彻底平静下来,与徐乱对视。


    徐乱皱起眉头,思忖了一会,随即坦然回答:“我不懂。我是一个孤儿,从小没有读过什么书。我敬佩的文人,大概只有燕王妃。而王妃平日里,从未沾过这些琐事。”


    袁微识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我怎么好与王妃比。王妃操心的,自然都是大事。”


    她一抬眼就看到徐乱缭乱的衣领,脸微微变红,犹豫一瞬,还是咬咬牙说出来:“我,我自然认为你的事重要。这些事情,都是在经营你的——”


    徐乱皱起眉头,显得十分苦恼。


    他不舍得说出不让她关心他的话,又不敢让袁微识停止努力,只轻轻用手拍着她白嫩的手。


    “你受伤了?”袁微识一声惊呼,反手抓过徐乱。


    粗糙的大手上两个长长的血道子。


    “这是怎么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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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刚刚梯子剐的,不妨事。”徐乱一丝丝抽出手来,“总之,你不需要亲力亲为,自有下人去做。袁家祖母和弟妹,如果你愿意,自也可以都接过来住,一切都随你意。


    “我虽不知闺阁女子到底怎样生活,但是看燕王府也能明白几分。那日的遇袭也是我的错,以后也绝不会再有。你大可放心,想去哪里便去哪里。”


    袁微识懒得理他,只着急找工具消毒包扎。


    徐乱摇头拒绝,站起身来。


    “等等!你是我夫君,你不让我包扎,是想让谁给你包扎?还有,你肩膀上的伤——”袁微识柳眉怒竖。


    “燕王下午传令,命我明日一早参与大议,我必须现在立即出发,连夜赶路,才能在天亮前赶到。”


    徐乱站起身,微微一笑,“大小姐,西屋妆奁盒旁边,放了一个小箱子。里面东西是我这几年的积攒,现在,都予你使用。


    “你……莫要再哭了。”


    徐乱转过身,捞起甲胄离开。


    “哎——等等!”袁微识忙忙穿鞋追出去,徐乱早已没了踪影。天色完全黑下来,今日乌云沉沉,竟然无一丝月光。


    袁微识忧心忡忡攥紧手,才发现徐乱的素色手帕落在自己这里。


    想起刚才他给自己擦鼻涕——天哪!


    天塌了!


    袁微识颓唐坐下,趴在桌子上,再也不想见人了。


    她趴着轻轻揉这块帕子,感觉和自己平日用的布料并无两样。


    洗干净,等他回来还给他。


    袁微识打了水轻轻揉帕子,银丝一闪一闪,在昏暗的灯光下十分明显。


    有字吗?


    她轻轻拧干,小心翼翼平铺在桌子上。


    素白色的帕子,明显比女孩子用的尺寸要大一些,在右下角用银丝绣了两个不明显的字。


    袁微识皱起眉头看了半天,才堪堪识别出“定之”两个字。


    “这字也太……丑了吧。”


    那么这是谁绣的呢?帕子的主人是定之吗?是男子还是女子呢?


    徐乱把帕子珍藏在怀里,是为了什么?


    袁微识有些生气,咬了咬牙,把帕子胡乱团起来,丢在一旁。


    帕子啪的一声甩在妆奁盒上,砸断了一根胭脂,咕噜噜滚到旁边的小箱子身边。


    袁微识忽的又想起来徐乱说的话,急忙跑过去看。


    这是一只中等个头的樟木箱子,表面没有雕刻,只刷了一层清漆。


    箱子并未上锁,打开铜扣,掀起箱盖,最上层,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叠文书。


    最上面是几张泛黄的地契,墨迹已有些黯淡,写的是嘉峪关外一些零散田地的归属,面积不大,都是麦田。下面压着几份房契,不仅有沙河驿镇上几处临街铺面,甚至还有一张是远在北京城南的一处小院子。


    徐乱这么有钱吗?袁微识早在金陵时就协助二婶掌家了,对这些文书的价值十分清楚。


    即便是远在嘉峪关,全是麦田的田地,和北京城的院子,也价值不菲。


    还有一张汤泉庄子的契书,在嘉峪关以南,北京城以北的昌平,看数值十分庞大,不知道徐乱是怎么搞到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