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七点，飞机降落在江城机场。


    “沈总，直接回家吗？”杨力问。


    “嗯。”


    沈确看着窗外熟悉的街景，心里那股压抑了几天的焦躁感，没有因为回到这座城市而缓解，反而愈演愈烈。


    他想见她。


    这个念头像藤蔓一般，只要出现就开始疯狂地蔓延，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见了她要说什么要做什么，可就是想见她。


    这是他第一次知道，想念原来这么难熬。


    就在车子即将驶向回家的高架时，沈确突然开口。


    “掉头。”


    杨力握着方向盘的手一顿，疑惑地询问：“沈总？”


    “去常乐家。”


    杨力无语，默默地打了转向灯，车头朝着城市另一端驶去。他知道老板这棵铁树开花，肯定得适当牺牲一下他们这些工具人。


    此时那辆黑色奥迪刚刚到达常乐公寓楼下。


    “许老师今天谢谢你。”常乐解开安全带，四处查看还有没有东西落在车上。


    “我也是。”许望止看着她，黑夜衬得他那双眸子越发温柔似水，“能和你交流，是我的荣幸。”


    “希望下次还有机会。”


    他下车走到副驾驶边，为她拉开车门。


    忽然一阵冷风吹来，常乐耸了耸肩穿上搁在手臂上的大衣，而远处的树叶悄无声息地飘落在她的发丝上。


    “你这里有东西。”许望止笑着指了指她的脑袋。


    “啊，是吗。”常乐摸了摸头，却没有找准位置。


    “在这。”


    他抬起手，指尖小心翼翼地想要帮她将那片调皮的树叶拿下来。


    常乐蹙眉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有些不习惯他的靠近。


    就在许望止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她的瞬间，常乐后退了一步微微侧过头，用力地摇了摇头将树叶甩落下来。


    “好啦。”她对他笑了笑，笑容礼貌又疏离，“许老师，时间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许望止的手指停顿在半空中，随即若无其事的收了回来，插进大衣口袋里。他眼神暗淡了几分，可脸上依旧保持着温和的笑容。


    “好，你上楼吧。”


    “嗯，许老师路上小心。”


    常乐对他挥了挥手，看着他驶车离开。


    而这一幕，刚好全部落在了不远处那辆迈巴赫的主人眼里，就成了另外一个故事。


    杨力感觉车内的气压骤降，他抖了抖身子，透过后视镜看到老板的平静的神情。他知道，这是暴风雨的前兆。


    常顾问，自求多福吧。


    从沈确的角度看过去，昏黄的路灯下两个亲密的身影依偎在一起。那个男人微微低着头，侧脸专注温柔，而常乐正仰着小脸，一动不动地站着。


    那样子，像极了一对难舍难分的恋人。


    愤怒瞬间就将他一惯的理智和冷静吞噬得一干二净，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血液在倒流。


    他一直没有打扰她，是怕她尴尬，是为了给她整理好自己情绪腾出时间。明明前几天还在车上说喜欢他好久好久，今天就跟别的男人这么亲昵。


    该死。


    他深深吸了一口指间的烟，然后掐灭。


    “砰—”


    车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道合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正要转身上楼的常乐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跳，连忙朝声音的源头望去。


    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逆着光，整个人像是被阴影覆盖住一般，朝她走来。随着距离的拉进，她终于看清了那人的模样。


    是沈确！他怎么会在这？他不是在沪城吗？


    常乐的大脑一片空白，可她的眼睛却瞬间亮了起来。


    只是那张脸此时却冷的像块冰，平日里深邃的眼眸，今晚显得越发凌厉。眼神里还翻涌着她无法解读的情绪。


    常乐本想主动靠近他，却硬生生站在了原地。


    他是在生气吗？


    “沈...沈总？”她试探性的开口，声音里透着三分不安七分惊喜，“你怎么来了。”


    他没有回答。


    只是大步走到她面前，停下脚步。


    空气中弥漫着他身上的烟草味，这股味道具侵略性的钻入她的鼻腔。


    常乐被他这种诡异的沉默，弄得有的莫名其妙。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她小脸上满是关心，声音温柔，“是工作上的事情...没有谈成功吗？”


    见他还是没有给她任何反馈，她鼓起勇气，抬头望进他的眼睛，用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他忽然抬起手，毫无预兆的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手很冷，指骨僵硬，像是刚从冰窖里刚出来一样。手腕间那不容挣扎的力道，让她感到一阵清晰地痛感。


    “啊...疼...”常乐吃痛惊呼出声，脸上瞬间充满困惑和委屈，“沈确你干什么！你弄疼我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手腕上的力道猛地一松，整个人被拦腰抱起，朝着楼道走去。


    “沈确！你...”她完全来不及有什么别的情绪，急忙用手搂住沈确的脖颈。


    老旧的声控灯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动静，瞬间亮了起来，暖黄的光线照亮了狭窄的楼道。


    沈确没有停下脚步，胳膊稳稳地抱着她，将她抱到了一二楼之间的拐角平台。


    他放下她，没有给她任何反应时间，就将她按向墙壁。


    他的动作虽然带着压迫感，但在常乐后脑勺即将撞上冰冷墙面的瞬间，伸出手掌，准确无误地垫在了她的脑后。


    常乐紧紧地闭上眼睛，却没有感受到预想中的疼痛。


    “沈确...”她缓缓地睁开眼睛，眼中的水汽越来越重，“你到底...怎么了？”


    她真的不明白，为什么突然这么对她。


    沈确看到了她眼中的困惑和委屈，看到了她眼中氤氲的水汽，心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但是一想到刚刚在车上看到的那个画面，他便完全控制不住心中的冲动。


    沈确俯下身，俊脸又朝她凑近了几分，手臂撑在她耳侧的墙壁上，将她整个人都圈在他和墙壁之间那一方狭小空间里，垫在她脑后的手轻抚着她柔软的发丝。


    “常乐，”他的唇几乎是贴上她的耳畔，声音低沉沙哑，还带着一丝明显的颤抖，“玩得开心？”


    常乐被他这句莫名其妙的话，问的更加茫然无措。


    “什么玩得开心？你在说什么啊...”


    她内心满是不解：“我只是和许老师去看了个画展而已...”


    沈确的眼神越来越冷，像寒冰一样冷冽。他的指尖在墙壁上轻敲，发出沉闷的“哒哒”声。


    “许老师？”他微微低头眯起眼睛，一字一顿的念出这三个字。


    “那他为什么靠你那么近？”


    常乐愣了愣，努力回想刚刚发生的一切，“他...只是想帮我拿掉头发上的叶子...”


    她恍然大悟，沈确可能是看到了某个错位的瞬间，但是他用什么身份质问她这些？总不能是老板对员工私生活的关怀吧。


    听到她的解释，沈确稍稍恢复了一些理智，但不多。他还是觉得很生气，因为她对别的男人笑，还笑得那么灿烂。


    她都没对他这么笑过。


    他看着常乐因为害怕而紧紧咬住的下唇，眼神一暗猛地低下头，不由分说地用舌头撬开她紧闭的唇。


    这个吻不讲道理没有征兆的落了下来，这和常乐在脑海里幻想过千遍万遍的场景截然不同。


    不够温柔，没有试探，带着强势的气息长驱直入。


    像在惩罚她一般。


    他的唇很凉，粗暴地碾压着她柔软的唇瓣。他钳住她胡乱反抗的手，死死地在墙壁上，另一只手则扣住她的后脑勺，让她无处可逃。


    “唔...”常乐瞪大了眼睛。


    她拼命挣扎，发出的抗议声被他尽数吞没在唇齿之间，只剩下破碎的呜咽声。眼泪冲破了最后防线，顺着脸颊不受控制的滑落下来。


    可沈确依旧没有放开她，继续缠着她掠夺她口中最后一点空气。


    窒息感快速袭来，就在常乐觉得自己快要因为缺氧而昏厥的时候，沈确终于松开了她。


    他后退半步，但依旧将她禁锢在自己和墙壁之间。


    “呼...”


    常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整个人都娇软的不像话，只能扶着墙壁才不至于滑落。


    她伸手捂住自己又麻又痛的嘴唇，肩膀微微耸动，水汽氤氲的眼睛里盛满了怒气和茫然。


    沈确的胸膛也在剧烈起伏着。


    看着她这副被欺负惨了的模样，他胸腔里那股焰火，非但没有熄灭，反而被她勾的愈发旺盛。


    他知道自己彻底沦陷了，也意识到自己内心那阴暗的想法，已经开始生根发芽。


    他必须要找到一个理由，一个能将她和自己绑在一起的理由。


    “沈确，你耍流氓！”常乐用力地推了一下他的肩膀，忍无可忍地低吼出声。


    他勾了勾唇忽然有些高兴，在他看来常乐毫无杀伤力的动作跟事后撒娇没区别。


    他的目光隐晦地落在她那红肿的唇上，喉结上下滚动了，声音也因为情欲和怒火的交织而沙哑的厉害。


    “常乐，”他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语气装得有些委屈，“你醉酒那天晚上。”


    “强吻了我。”


    “还非要我...抱抱你。”沈确说的很慢很慢，好像在仔细回味。


    常乐被他这句话，惊得一窒。


    什么？她强吻了他？还对他投怀送抱？可杨助理不是说她还算安静吗？


    那个被酒精烧的一干二净的记忆，因为他这句话，好像忽然有了一些模糊的残影。


    她好像...好像是做了一些大胆的事情...


    沈确看着她呆滞的表情，心底那点暴戾，奇迹般平复了些许。


    他再次俯下身，用鼻尖轻触她的鼻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颊上。


    “所以，”他用一种近乎无赖又无比认真的语气，“你要对我负责。”


    “负...负责？”


    常乐的头顶冒出一个巨大的问号。


    负责？负什么责？


    一个刚刚强吻了她的人，翻旧账叫她负责？这是什么逻辑？


    她看着沈确那张现在有些可恶的俊脸，再次探进他的眼眸里，此时这双眼睛里有怒意、有笑意、有势在必得，甚至还有一丝...委屈。


    委屈？！


    常乐被自己这个荒唐的解读吓了一跳。


    她张了张嘴，结结巴巴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你要我怎么...负责？”


    沈确看着眼前的女孩，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他再次俯身靠近她泛红的耳朵，轻轻朝她耳廓吹气，低声开口。


    “做我...女朋友啊。”他轻笑。


    磁性沙哑的声音，在昏暗寂静的楼道里回荡。


    什么？常乐浑身一颤，眼睛瞪得滚圆，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今天是元旦可不是愚人节。


    “你你你…？”她指了指沈确，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就因为，我亲了你一下你就…”


    “不是一下。”沈确打断她，眼神专注又炙热，“你不止亲我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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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还说…”


    “停！你先不要说！”常乐耳疾手快地捂住他的嘴，生怕他再说出一些让她羞耻感爆棚的话。


    沈确歪了歪头，笑意愈发浓郁的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手微微施压按在唇上，反向轻吻她的掌心。


    常乐该敏感时就迟钝，等到一股热流从掌心窜遍她的全身时才慌忙收手，小脸顿时红的像煮熟的虾，恨不得原地升天。


    这人怎么一言不合就动嘴啊！


    “我那是喝醉了！”她摇摇头清醒过来，迫切地想为自己“洗白”，连声音都变了调，“酒鬼的话怎么能作数！”


    “酒后吐真言。”


    他薄唇轻启，整个人都散发着雄性荷尔蒙气息。


    “你不讲道理！”常乐小发雷霆的看着他，“那你刚刚也亲我了，照你的意思，你也要对我负责吗！”


    “明明是我更吃亏好不好…”


    她说这话的时候，小脸气的鼓起来，嘴唇红嘟嘟的活像个被拿捏的河豚，没有一点威慑力还显得她更可爱了。


    看起来，还有点好亲。


    沈确像被肌肤饥渴症患者附身一般，特别想要碰碰常乐。他克制的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她鼓起的脸颊，指腹滑过少女温热的肌肤。


    “好啊。”


    “那我们互相负责。”这不是正合他意吗，他声音里带上一丝玩味，饶有兴致地看着常乐。


    常乐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无可奈何地拍开他停留在她脸上的手，用力推开他的胸膛，只想先逃离这个有些窒息的空间。


    她推都手都酸了，可他的身体还是纹丝不动，像堵墙一样站在她面前。


    “沈确！这种玩笑…”她深吸一口气，好脾气的挤出一个假笑，“真的很没意思。”


    “而且很缺德。”


    她以为这只是一场玩笑？沈确眉头皱起。


    “常乐。”他顿了顿，前所未有的认真，“我不会拿你开玩笑。”


    常乐脸上还挂着假笑，看着他不像开玩笑的神情，更想逃避了。


    她喜欢了他六年，明明无数次在脑海里幻想过他们相遇相知甚至相爱的剧情，也描绘过无数张他温柔霸道诱人的画稿，可当幻想照进现实的时候，她只感觉内心混乱不堪。


    还有一种无法言说的酸涩。


    “砰—”一声巨响。


    五彩斑斓的烟花在夜空中炸开，两张神色各异的脸在烟花的映射下，显得宿命感十足。


    常乐转头看向夜空，平时她最喜欢看烟花了。总觉得烟花是很浪漫的东西，可此刻她没有任何心情去欣赏这份浪漫。


    “元旦快乐，常乐。”沈确的声音在烟花爆裂声中有些模糊，他没有转头而是一直看着常乐。


    她没有回应，因为她根本没有听见。


    表面上在看烟花，脑子里其实一直循环播放着：


    “做我女朋友”


    “我不会拿你开玩笑”。


    这简直太梦幻，太不真实了。


    她偷偷用余光瞄了一眼男人，发现他依旧在看着自己，此时那双黑亮的眼里盛满了她。


    “我…”她想开口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沈确看穿了她的心思，他知道想让这个笨蛋踏出这一步怕是会很困难。


    不过没关系，她已经默默走了九十九步，最后一步让他主动来靠近她。


    “如果你不愿意对我负责。”沈确的声音依旧沙哑却温柔了许多，“那就让我对你负责。”


    “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


    追她？


    还是她暗恋了六年的男人。


    常乐感觉自己真的有点遭不住了，今晚已经接二连三发生了太多意外。她机械的点点头，又立马摇摇头，大脑已经不能正常运转了。


    “我先回去了。”她慌乱地从他手臂下方穿过，逃似的跑开，“我…需要点时间…”


    她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真的很蠢，刚才怎么不知道从他手臂下面钻出来，还挣扎了那么久。


    这次沈确没有阻拦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慌张的背影消失在视野范围里。


    既然已经表明心意，就给她一些时间消化吧。


    他点燃一支烟，慢慢下楼。冷风袭来，烟草的苦涩在口腔蔓延，让他整个人都冷静下来，刚才自己确实有些失控了，可他不后悔。


    看到她靠近别的男人，那股占有欲和窒息感几乎要将他吞噬。


    这份感情似乎来的有些没有道理、莫名其妙，甚至连他都不知道什么从时候开始，她已经在他心里占据一席之地。


    可爱情本身就不讲道理。


    常乐打开门锁冲进家门，背靠着门板大口喘息，心脏像是在酒吧蹦迪一样在胸腔里狂舞。


    “喵～”蛋挞从沙发上跳下来，走到她身边。


    “蛋挞…”常乐抱起地上这团白色毛球，眼神有些涣散，“我是不是在做梦啊。”


    “你快用爪子拍我一下…”


    她眼珠滴溜一转，抱起蛋挞起身走到落地窗边，刻意往楼下望去。


    沈确还在那里。


    他没有离开，而是站在树下。一只手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夹着烟，修长的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单薄又孤单。


    他跟头顶长眼似的，抬起了头。


    两人的视线，隔着窗户在空中撞上。


    常乐下意识躲到窗帘后面，可身体却背叛了她的理智，眼神还是黏在远处的他身上。


    沈确也看到了她，看到她藏在窗帘后的身影，他低头一笑将手里的烟蒂扔在地上，用脚碾灭。


    他再次抬头，发现那抹身影消失后，才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