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陪在宋时归侧后方，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他，生怕他什么时候晕过去，从台阶上掉落下来。


    白云寺金黄色的庙顶渐渐出现在视线里，紧接着，是它朱红色的墙体。


    宋时归脸上露出笑意，顾不得身体疲累，抱着小包被直奔大雄宝殿。


    宋时归扑通一声跪在了殿前的蒲团上，用力之大，就连蒲团下，都激起了两分灰尘。


    大殿内的诵经停了下来，众人纷纷侧目，看着面前这个携一身风尘仆仆，格外狼狈的男人。


    主持双手合十，走上前，对着宋时归道：“阿弥陀佛，施主要不先去处理一下额头上的伤口？”


    宋时归摇摇头，正要说话，余光忽然扫过大殿一个角落。


    他的目光一凝，伸手指着那个背影，带了几分激动：“主持，那个人是谁？”


    主持看了一眼，收回目光，“那是楚施主。”


    宋时归眼底的光一瞬间盛了起来，眸底发亮，紧紧盯着主持，追问着：“她来干什么的？她是不是来替小孩子做法事的？”


    宋时归的目光化为实质，死死锁定主持，好像他的回答就是救命稻草。


    主持点点头，眉眼慈悲，无声叹气：“是，她替一个小施主点了长明灯，立了往生牌位。”


    宋时归死寂的心慢慢活了过来。


    他就知道，小瑜不可能这么残忍！


    她那么爱他们之间的孩子，不可能真的把孩子骨灰扬了。


    “麻烦你带我去看看，我今天来也是为了这个小施主，麻烦主持带我去看看。”


    主持脸上显出两分为难。


    宋时归急切道：“实不相瞒，我是刚刚那位女施主的丈夫，小施主是我未出世的孩子，只要主持带我过去，我愿意给寺庙捐两百万香油钱。”


    主持上下打量着他，司机在一旁拼命点头。


    主持这才勉为其难带着宋时归走了过去。


    宋时归看着上面的名字，脸色一瞬间黑沉到底，司机惴惴不安地看向主持，问道：“主持师傅，你是不是弄错了？”


    主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不会的。”


    他看向远处，神色淡然，轻声道：“我记得很清楚，楚施主曾经说过，这是一个被自己父亲放弃、厌弃的孩子，就叫宋弃，但愿她以后永远都不要来找他们做孩子。”


    话里的内容，连司机的心都跟着颤抖了一下，他小心翼翼觑向宋时归。


    主持的话一落地，宋时归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眼睛一翻，再次晕了过去。


    “少爷！”司机扑过去，接住了人。


    宋时归的脑袋这才没有磕到地上。


    主持看着面前的人，立即挥挥手，马上有其他僧人上前，带着宋时归离开，司机担忧地询问：“寺庙有医生吗？医生呢？！快来！”


    主持倒是不慌不忙，垂眸道：“施主放心，小寺常年有医生在的，不用担心。”


    一通忙乱后，主持无奈地看向拐角处：“楚施主可是满意了？”


    楚瑜眉眼冷清，“如果这能抵掉两条命，那命也太低贱了一些。”


    这才只是开始。


    楚瑜垂眸，如果说宋时归是帮凶，那么楚楠楠就是真正的凶手。


    昨天宋时归的人出现在医院，她立即就知道了。


    这才有了小包被和宋弃。


    楚瑜看向主持，双手合十，轻声道：“答应主持的金身菩萨今日就会到位，还请主持正式开始替我家明珠诵经。”


    明珠。


    是的，如果孩子生下来，肯定是她掌心里的明珠。


    楚瑜眉眼温和，目光落在旁边的往生牌位上，贪婪地用目光描摹着楚明珠三个字。


    主持见楚瑜这样，也就不再说话，双手合十，道声阿弥陀佛，紧接着开始替楚明珠诵经。


    楚瑜在一旁跟着跪了下来，双眼紧闭，双手合十，虔诚地祈祷。


    希望她的明珠这次能投身到一个幸福的家庭里。


    诵经完毕后，楚瑜并没有第一时间下山，她一般都会在寺庙里呆一整天，吃吃斋饭，单独和楚明珠说说话，才会离开。


    楚瑜当晚又看了许久的星星，直到夜深，这才回到特意为她留好的禅房。


    人刚睡下去，房门就被敲响了。


    楚瑜直起身子，看了一眼外面，外面的人不说话，她也不说话。


    最终，敲门的人忍不住，率先出声：“二少夫人，能不能去劝劝少爷，或者看一眼他，哪怕看一眼也行。”


    楚瑜重新躺了回去，拉上被子盖好，漫不经心道：“怎么？你家少爷要死了？”


    司机急得直跺脚，“少爷醒来就挣扎着跪在了大雄宝殿，怎么劝也不肯走。”


    “他刚从昏迷中醒过来，立即撑着病体赶来了白云寺，又爬了足足一千层台阶。好不容易上来了，却又被刺激得吐血昏迷了，现在又这样跪着。别说他还是一个病人，就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啊！”


    楚瑜闭上眼睛，轻声问：“你是不是很想让我去劝你少爷？”


    司机站在门外，头点得像捣蒜：“是！”


    楚瑜冷漠的声音响起，在这春夜里，犹如一股寒风，直吹进人心底，冻得人打颤：“让我死去的孩子和外婆活过来，我就去。”


    夜风中好似有谁轻轻呜咽了一声，紧接着楚瑜房间里直接关掉了。


    司机愁眉苦脸地转身离开了。


    凌晨时分，前院一阵骚乱，楚瑜拉高被子，盖住了清明的眼睛。


    第二天一早，宋时归和司机都不见了踪影。


    楚瑜没问，主持也就没说。


    她神色平静地和主持道别，主持深深叹息一声，劝解道：“千万别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楚瑜朝着主持微微一笑，澄澈的眼睛盛着光，好像没被任何杂事侵扰，“如果我被蒙蔽了双眼，宋时归和楚楠楠现在坟头的草都已经两尺高了。”


    楚瑜转身，脸上的笑意瞬间退的干干净净。


    主持看着楚瑜的背影，再次深深叹息一声，双手合十，道了声恶，阿弥陀佛。


    楚瑜走到一半，恰好碰上上山的傅景臣。


    楚瑜看着他，有些疑惑：“你这两天不是很忙吗？怎么有空来白云寺？”


    傅景臣先是不动声色地打量了楚瑜一眼，看到她完好无缺，除了有些疲惫，脸上没有任何异常，这才松了口气。


    “宋时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