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繁华的街景不同，偏僻的小巷里漆黑一片，醉倒靠在杆子边的醉汉嘴里还在嘟囔着什么，一只伫立在墙头的黑猫睁着双灯泡般的眼睛傲然注视着这一切。


    突然间，一团黑影从底下慢慢延展出来，直到变成一个完整的人型。


    黑猫惊得喵了一声，然后火速蹿走。


    那个醉汉看到这大变活人的一幕，连酒都醒了几分，还以为活见鬼了，抱起酒瓶赶忙离开了这里。


    “一个两个都没见过异能者吗？”南影缓缓翘起嘴角，“还真是一条和平的街道。”


    他不紧不慢地往外走去，然而一个黑色长条状的物件却挡住了他的路。


    仔细去看的话，就会发现那是一把狙击步枪，0.5英寸的大口径枪口被抬起对准了他。


    “真是难看啊，南影。”轻扬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伴随着空中骤然爆炸的烟花，拿枪之人的脸被照亮了一半。


    那是一个矮个子的娃娃脸，浅褐色的碎发在左耳边编了个小辫子，脸上的笑容却透着股乖戾：“让你去当卧底，结果三天就被揪了出来，差点还被将死了，要不是我帮你，你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下场。”


    南影不说话，他的身影消散，然后来到了对方的身后。


    一柄冰冷的匕首抵住了娃娃脸的脖子：“说了多少遍，不要随便拿枪对着别人，万一走火了怎么办？需要我把这句话刻在你的身上吗？”


    娃娃脸的语气瞬间冷了下来：“居然敢拿刀对着我，你是真不想活了，下次出任务时最好给我捂紧你的后脑勺。”


    匕首又贴近了点：“这可不是小命握在别人手里的人该说的话。”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骑着小电瓶的男人停下了车，取下头上的头盔。


    这是一张相当没有特色的脸，属于是那种丢进人堆就很难找到的类型，身上的气质也普普通通，就好像只是一个误入的普通人。


    但随着他的发话，收枪的收枪，收刀的收刀，刚刚剑拔弩张的气氛倒是散了下去。


    “南影，这次的潜入任务，你执行的有点不尽人意啊。”男人和颜悦色地看着他，“按照我原本的计划，这应该是一条长期的埋线。”


    “但说实话这也不怪你，夜枭想要异高那个异能无效装置的信息，使你的步调太急进了点。”


    南影沉默着不说话。


    “小芹。”男人又看向另外一边，“南影暴露后多亏了你打配合让他能够脱身，但你这随便拿枪指人的习惯得改改了，大家都是同伴。”


    被叫做小芹的男生拖长着声音应了声是。


    “你们这样闹，万一到时候被路人看到了，那岂不是还得灭口，现在联邦那边对于异能者的管控越来越严格了，善后工作也不好处理，这点你们心里都得有数。”


    “知道了。”/“我知道了嘛。”


    听完两人的答复，男人欣慰地点点头，又再次看向南影：“你这几天下来深入敌营也辛苦了，今晚就先好好休息吧，具体的汇报明天再说吧。”


    他抬起头，看着从刚才开始，就在空中不断绽放的烟花：“真是好久没有看到这么大型的烟花秀了。”


    “在我们老家，如果不是节日，那一般都是发生了什么好事情才会放烟花的。”


    南影也仰头去看那片烟花，他眯了下眼睛：“只是别人的幸事，有可能是另外一个人的灾难。”


    “说得好，这句话我很喜欢。”男人笑着夸赞道，“所以我们才得去做主动得到幸福的那个人。”


    夜晚的风轻轻吹动着，明明灭灭的烟花照得那张平凡的脸有些诡谲。


    南影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微微颔首，然后便隐匿在了阴影之中。


    他的住处是一间公寓，没有一点活人人气息，应该说连家具都几乎没有，完全就是个毛坯房，南影靠着墙壁躺下，他看了眼自己的手，将戚徊推下去时留下的触感似乎还在。


    他的手指抽搐了下，拉过团在一边的被子盖在身上。


    他又陷入了梦境之中。


    只是这次不再是荒芜的废墟和成堆的尸体，而是处在一个普通的房间里。


    屋内开着暖光，从窗户上可以听见淅淅沥沥的雨声，天气有一点点凉，但又不是冷到让人蜷缩的那种，厨房里传出煲汤的香味，他站起身走过去。


    白色头发的少年转过头看向了他，身上系着围裙，看起来一副居家又淑良的模样。


    对方的脸上扬起笑意，微微模糊在蒸腾的热气中，他一步步往前走去想要靠近。


    然而下一秒，场景瞬间转变，暖黄的地板上拉出一道长长的黑影，白发少年往后栽倒下去，然后坠入无尽的深渊。


    他的眼睛已经目睹到了这一切，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却是失之交臂。


    只能眼睁睁地目睹着这一切，耳边传来肉.体沉重的坠落声，他往下看去，是不断往外涌的鲜血，那些鲜血不知道为什么全部往他脚边涌过来，湿黏的触感伴随着钻进鼻孔里的腥气，倒在血泊中的少年直勾勾地看着他。


    「为什么……」


    「为什么要杀了我……」


    「哥哥？」


    南影从梦中醒来。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噩梦的余威，四肢冰冷，心跳加快，手指还有点微微颤抖，他掀开被子去饮水机那里倒了杯冷水喝下去。


    他的手机不断地传来震动声，来自某个群聊，南影没有划进去看，任由噪音响动着，他拉开了窗帘。


    外面的烟花还在绽放着。


    “覆盖了整个望海市的烟花秀，这么一场下来少说得要几十万吧，还真是好大的手笔。”付绪没什么精神气地抽着烟，顺着窗户往下看，好多学生凑着热闹跑了出来，“才刚刚发生了杀人案，这一个两个的心还挺大的。”


    “说到底也只是事不关己。”楚郁平站在他的旁边微笑着说道，“凶手已经被剔除，有多少人能对死了一个同学这件事情有多少感慨。”


    “这样的话可不是一个老师该说出来的评价学生的。”付绪继续在哪里吞云吐雾，两个人之间的对话断了几分钟，突然间他冷不丁地问道，“说起来，图思宇的尸体是怎么处理的。”


    “他是孤儿院长大的，没有任何亲人，我们班的巫言为他全额包办了丧葬的费用，并且以他的名义设立了特别奖学金。”


    “特别奖学金？听起来不太像是一个还在读书的小鬼能想出来的，巫家的人出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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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付绪自问自答，“毕竟这次图思宇的死亡，巫言也没有办法完全推卸责任。”


    “他们两个之间是有些口角针锋，这个年纪的孩子也是正常的。”


    “有话说话，对着同学使用异能就过了。”


    “确实是有话说话，毕竟她的异能就是言灵。”


    这句话冷笑话稍微有点冷过分了，付绪无语地睁着双死鱼眼：“你好歹和她谈谈心，正面引导一下，总不能以后再发生一次这种事吧。”


    “「言灵」，在绝对的信念力之下通过话语控制他人，这可是排在序列15的高阶异能，时隔三十年后终于再次出现了，别说引导，我还生怕这件事情会影响她的信念。”


    “异能者本来就拥有特权，越是高阶的越是如此，别说是这种程度的小摩擦，就算是真杀了人，只要不是情况特别恶劣的那种，也只会轻起轻落吧。”


    付绪安静地听着对方的言论，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就因为有这种理念的存在，才会酿成那么多悲剧。你还记得十年前那起天使杀人案吗？”


    “当然记得。”楚郁平不假思索，“那是有史以来最恶劣的异能者暴乱案，我记得你当时也在其中。”


    “我好像没有和你提过具体内容吧，想听吗？”


    楚郁平难得开了个玩笑：“什么？原来你还记得吗？我还以为你第一次出外勤，吓得魂不附体了。”


    “怎么可能，我当时英勇得很，不仅制服了两个暴徒，还从他们手里救下了一个即将被杀死的小鬼。”付绪在烟雾中回忆着，“只不过那个场景是需要在我心里打马赛克的程度。”


    “小孩？原来那个现场还有幸存者吗？”楚郁平有些好奇，“我还以为都死完了，那个小孩是异能者？”


    “不是吧，我看到的时候他跟从血池里捞出来的一样，后面看了监控才知道原来是双亲为了保护他，被失控的异能者炸成了血雾。”


    楚郁平点评道：“那还真是可怜，这得留下一辈子的心理阴影了。”


    “谁知道，不过那小鬼也不是个普通人，经历了那么大的场面居然还能说出完整的话来。”


    “是要感谢你这个从天而降的英雄吗？”


    “才不是。”付绪碾灭了手里的烟，“他当时说的是，你们这些异能者，才是最劣等，最该去死的人。”


    “……用一种无比绝望的表情说出来的，很难想象那样的表情会出现在一个小孩子的身上，他全身都是血，那些血还顺着眼睛流了出来，我当时都在想，我不会是从地狱里救了一个恶魔出来了吧。”


    “还真是可怕的发言，所以呢，这是被异能者夺取了家庭的他想要复仇的言论吗？”


    “谁知道。”


    “那个小孩后来怎么样了？”


    “我把他交给了对接的人员，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那句危险的话我倒没有上报，后续再问的时候也只能得到一句已经安置好了的回复。”忆起往昔，付绪忍不住就多说了几句，毕竟这还是他第一次和别人说起当年的事情，“是啊，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是觉醒了异能，还是沦为一个普通人。但不管是哪种，估计他都还是会一直憎恨着异能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