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夜雨说:“只要你想,蜡烛就会点亮。”


    “只要我想?”秋荷将信将疑,重新掏出那只莲花形状的红烛,聚精会神盯着烛心,须臾之间,烛心微光,而后灼灼燃烧。


    红莲蜡烛,明黄烛焰,燃烧于群青色雨伞之下,伞外大雨淋漓,伞内雨气潮湿,烛火莹莹如豆,二人呼吸交织。


    秋荷朝红莲蜡烛轻轻吹气,烛火不灭,反而烧得更烈,她又用力吹气,结果火光越吹越大。


    她将蜡烛摆到池夜雨眼前,问他这是怎么回事。池夜雨一笑,手心一翻,凭空出现了一段点燃的红烛,一大一小两只蜡烛,交相辉映,顺着伞沿滴落的雨珠映满火光,灿若繁星。


    “怎么熄灭?”秋荷问道。


    池夜雨说:“用手搓一下烛心。”


    见秋荷迟疑,他又说:“不会伤到你的。”


    秋荷抬手触了触烛心,穿透火光的感觉就像穿透了一泓温热的泉水。在她的触碰下,火光熄灭,她又碰了碰池夜雨手心的蜡烛,烛火不着痕迹的消散,唯余青烟淡淡,弥散在滴滴答答的雨声之中。


    秋荷觉得神奇,翻来覆去地看自己那只红莲蜡烛。


    池夜雨说:“你要是觉得好玩,再点几次玩玩。”


    “我舍不得,蜡烛烧几次不就没有了。”秋荷把玩小小红莲蜡烛,发现其中花纹精雕细琢,每一瓣花上都雕着细细的纹理,玲珑精致,她更舍不得随便点燃消耗这只蜡烛了。


    “不会的。”池夜雨说,“只要我还在,蜡烛就不会消失。”


    “什么意思?说起来你这蜡烛法术的原理是什么呀?我一直不知道。”问完后秋荷觉得不妥,或许池夜雨这神神秘秘的一行有些东西不能随便往外说,她便又补充道,“这是我能问的吗?如果不可以的话,或者涉及什么秘密之类的,你可以不用告诉我。”


    “告诉你的话,没什么不可以的。”池夜雨答得轻快。


    他略一思索,而后说道:“关于法术之类的,大概要溯源到灵脉,古时候通过灵脉修炼,法术依靠灵力,灵力不散,法术不散,现在灵脉消失,法术只能依仗自身,大多以命饲术,比如冷淞,他画符必须用自己的血,我的法术则是蜡烛与性命相关,生命不灭,则烛火长存。”


    “与性命相关?什么意思?”秋荷心底隐隐有些不好的猜测,“点燃蜡烛烧的其实是你的生命?”


    “大概是吧,这法术是祖传的,具体的理论记载在池氏祖宅,不过我一般不回去。”池夜雨不以为意,一翻手再度点燃红烛,他轻吹烛火,火星飘摇,他伸手将蜡烛探出伞外,雨滴落下,火焰不灭,“你看,只要你想,蜡烛就不会消失,也不会熄灭,所以你可以放心点那只莲花烛。”


    “不行!”秋荷猛地一拽池夜雨胳膊,将蜡烛拽回伞下,不顾自己差点从池夜雨背上滑落,着急忙慌地掐灭了他手心的红烛。点燃蜡烛是燃烧生命这一说法属实骇到她了。


    “有什么不行呢?”池夜雨轻轻一笑,红烛从他掌心消失了,他托住秋荷的腿,免得她真的滑下去。


    秋荷重新安稳伏在池夜雨背上,认真说道:“还是不要随便乱点蜡烛比较好,如果蜡烛真的与你性命相关的话。”


    “那也没什么吧,性命一事……”池夜雨的音色暗哑了许多,“本就捉摸不定。”


    思绪顿转,秋荷骤然想起池夜雨父母双亡之事,她看不清池夜雨的面庞神情,只觉得他暗沉落寞,她心中一软,便说道:“就算生死无常,但如果你死得太早,我会很伤心的。”


    可能是不适应说出这种情感过于直接的话,她顿了一下,又鬼使神差地补了一句:“喵喵也会伤心。”


    池夜雨良久没有回应,在沙沙雨声中,秋荷心跳越来越快,激烈到她身下的池夜雨也能清晰地感受到。


    难道当时在伞下,她的心跳也这样快吗?池夜雨忍不住回想起许多年前,大概九年或者十年前,也是雨天,也是伞下,她说出话同现在一样柔软。


    池夜雨知道如果此时回头,他会看见秋荷柔婉的眼睛,同过去一样,在蒙蒙阴雨天闪烁,是阴郁万物中唯一一点柔和光泽。


    “秋荷,”雨声中夹杂着池夜雨的叹息声,“你还跟过去一样。”


    “嗯?”秋荷不明所以。


    “也没什么,我只是想到了咱们上高中的时候。”


    “……我一直有点好奇,你怎么会记得我呢?”秋荷犹豫着问道,“高中的时候我和你好像没什么交集,你经常不去学校,我在班里也不是显眼的。”


    池夜雨却笑了:“我怎么会不记得你呢?”


    怎么会不记得你呢,不就是必然会记得你的意思么,秋荷总是被忽视,很少会被摆在这样煊赫的位置,骤然如此,她有些不敢相信。


    “是因为那句‘秋荷池夜雨’吗?”她找出一个合适的理由。


    池夜雨说:“不是,不过我很喜欢这半句,这让我们两个交集多了一点。”


    所以池夜雨希望与我多些交集吗?这个念头出现的一瞬,周边仿佛骤然安静,静默之中,心弦轮转,秋荷不着痕迹的将池夜雨这句若有意味的话收入心间,用雨声掩盖住心如擂鼓,假装无事,声音却微微发颤,问道:“那是因为什么?”


    “为什么呢?”池夜雨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起秋荷记不记得高一升高二暑假的一天,“那天我刚刚参加完父母还有哥哥的葬礼,天上下起了雨,我没有带伞,在路上遇见了你……”


    高一升高二的那年夏天,池夜雨度过了有生之年最艰难的一个暑假,在这两个月的假期中,他收敛了父母兄长的骨灰,埋葬了他们。


    葬礼那日,天上笼着一层厚云,闷热沉闷,一众人围着墓碑唏嘘不已,这些人池夜雨都认识,多是父母的朋友,其中就有冷淞以及胡霁雪的父母。


    池夜雨站在墓前,望着碑上刻的几个大字,参加葬礼的长辈们望着他,哀怜的目光扫过他衣襟别的白花。他们在讨论他,讨论他死去的父母,声音很低,仍旧穿进了他的耳朵,嗡嗡不止,在沉闷天气中像一团乱糟糟的昆虫振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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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雨还没成年就……”


    “飞来横祸……”


    “突然间就剩孩子一个……以后也不知道……”


    “唉——”


    一时间叹息连连。


    池夜雨站在这些长辈之间,没有了父母的引荐庇护,无所适从。这些好心肠长辈注视他,讨论他,眼里口中都围绕着他,却仍让他觉得他并没有身处人群之中。


    巨大的空寂感压了上来,他觉得他好像离这些长辈很远,他们是父母的亲朋好友,但不是他的,他的朋友是胡霁雪和冷淞,他挤出人群,搜寻两位朋友的踪迹,以冀他们会将他从这个轻飘飘悬浮的境地拽入地面。


    池夜雨在一颗大松树后发现了冷淞与胡霁雪,两人正在吵架,他站在视线盲区,两人恰好看不到他。


    不知冷淞说了什么,胡霁雪勃然大怒,极快地抽了冷淞一耳光,在阴云密布的天气里,声音格外沉闷,冷淞白净面皮上极快地浮现出五个指印。


    胡霁雪声音很脆,怒火中烧,胸膛起起伏伏:“你这是什么烂注意!所以你想让我干什么?叫我假意喜欢他,凭这个安慰他?”


    冷淞摸了摸脸颊,显得有些不安,解释道:“夜雨他很喜欢你……”


    “我知道。”胡霁雪语气生硬,“但我只把他当朋友,也不愿用骗来安慰他。”


    “抱歉……”冷淞垂下眼帘,“是我考虑不周。”


    胡霁雪抱着胳膊,低着头没说话,两人陷入了沉默,躲在一旁听见了一切的池夜雨不知道该不该走过去。


    片刻后胡霁雪抬起脸,泪滴滚滚而下,挂在下巴尖,又扑扑簌簌落下,阴雨天里一场小型降雨,看得池夜雨心头一紧。


    “你难道一点也看不出来吗?”胡霁雪接过冷淞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珠。


    冷淞困惑:“看不出什么?”


    “看不出我到底喜欢谁?”胡霁雪直直注视着冷淞,声音带着一丝呜咽,一丝不漏地传入了躲在暗处的池夜雨的耳朵里。


    池夜雨怔怔后退了两步,仓惶转身,几乎是逃走,他不需要继续往下听了,他已经知道答案了。


    这个夏天他失去了亲情,企图在友情中寻找慰藉,而如今友情也变质缺角,他成了多余的,他没有了家,又成了朋友间无处立足的那一个,对一个十七岁的少年来说,无异于天塌了。


    葬礼一通仪式结束,时间已是傍晚,阴沉一整天的雨终于落下,晚高峰的马路车水马龙,比往日还堵,鸣笛声不停。


    池夜雨走在熙熙攘攘的路上,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也打湿了他胸口别着的白花,电动车来来往往,水坑溅起的泥水沾满了裤脚,他也不在乎,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走,直到路口红灯,他停下脚步,潮湿的雨气弥漫,嘈杂的声音仿佛隔了一层雾,听不真切,周遭的一切都离他而去,他好像悬浮起来,丧失了实感,天地空寂。


    而在此时,一柄格纹伞倾斜过来,遮住了他头顶的灰色雨幕,他扭过头去,见到了一个友善而局促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