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阿钺
作品:《青云不待》 说着,顾云悄悄看他一眼,只见他神色还算平静,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嗯,继续。”
可她能感受到他握着自己的手越收越紧,从松松交握变成了十指紧扣。
话已开头,顾云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去。
“而且,我觉得,他其实察觉到了我的喜欢,后来也利用了这点喜欢。”
“当初在行南山密林,你带着人马离开去应战,我在疯马之下死里逃生,他孤身出现在那处救下我,本就非常可疑;而且明明天亮后他可以出去避嫌,却偏偏让我睡在他的膝头...”
“我后来想了想,他出现在那里,或许是因为他本就有些私下见不得人的勾当,他能徒手制住疯马,说明他不似看起来那样文弱。所以,他这个人应当不简单。”
“而他让我睡在膝头,或许是想利用我的喜欢,通过这点若有似无的‘暧昧’让我对他放松警惕,以便于打听你的消息。”
“但不巧的是,这一幕好死不死被你撞见了。不过,于他而言并没什么损失,反而通过你的暴怒确定了我的分量。再后来,他应该也利用了这一点,助我逃去兖州,将你也引过去见了天子...”
话至此处,二人皆暗暗留意对方的神色,毕竟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着实不算美妙。
所幸,他们都没有从对方脸上看到过激的神色。
周其钺缓了缓神问她,“你怎知我当时去过兖州?”
顾云支支吾吾,“嗯...从王载晞那里知道的。”
气氛又陷入了沉默。
她有些担心他会勃然大怒,毕竟无论是情路上还是仕途上,王载晞都可谓是他的眼中刺肉中钉。
同时她也有些好奇,他与天子究竟达成了什么协议。
于是她轻轻晃动了一下与他十指紧扣的手,放低了语气问他,“他们当时真的拿我来要挟你了吗?”
周其钺偏头看她,凤目低垂,黝黑的眼瞳里萦绕了一层化不开的雾。
顾云有些紧张。
却见浓雾随着他一声轻笑刹那间散开,“别有压力,我不曾因你放弃大业。”
“人各有志,若让你放下手中技艺,反而去做钻营取巧的溜须拍马之辈来谋取官运亨通,你愿意吗?”
不等她回答,周其钺径直说下去,“云娘性子至纯至善,还有些认死理,必然不会愿意。”
“同样的,我并无逐鹿天下之志,当初从军,也不过是为了报仇而已,纵是后来在调兵遣将上有了些心得,也无心于做那棋盘之外维持微妙平衡的、殚精竭虑的执棋者。”
“我喜欢简单一些的日子。有人的生活因为我变得好些,就够了。”
说着,他偏头看她,“再能与所爱之人长相厮守,就更好了。”
那种感觉又来了,密密匝匝的丝线将她缠得透不过气。
顾云不禁语气微嗔,“谁关心你这些了。”
身侧之人不语,发出一声轻笑,就着二人紧扣的双手微微施力,她便落入他坚实的怀里。
距离那场惊心动魄的火灾已过去两月有余,周其钺的伤已彻底痊愈。顾云靠在他的颈窝,鼻尖是他身上熟悉的清冽气息。
这个味道,最初对于她来说完全是噩梦,每每它的出现,都会伴随着一场撕心裂肺的痛苦。
奇异地,时至今日,她再闻着它,竟开始觉得安心。
马车摇摇晃,他的身躯挺直有力,像一只稳固的船,带着她穿越无尽风浪。
顾云挪了挪,给自己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那只横在她腰间的手也渐渐收紧。
二人依偎着,像两块精雕细刻的拼图一般严丝合缝。
她本来还有些担心,二人有着那么伤筋动骨的惨烈过往,真的能毫无芥蒂地继续走下去吗?
但直到方才真正将话说开她才发现,过去的,好像真的已经过去了。
她也是第一次站在周其钺的角度回想,为了走到今天这一步,这两年他真的做了好多好多。
归顺天子,为他挥师南下,鏖战数月大胜归来,以一种新的姿态出现在她面前。
想到这里,她忽然有些担心,天子会过河拆桥吗?毕竟戴家惨烈的下场令人无不心惊。
“...我还有一个问题,彼时天下三分,你已是西北之主,就不担心归顺之后被剪除羽翼吗?”
她抬眼看他,带了些忧。
周其钺很是受用,耐心为她解释,“你觉得,皇上能控制住西北的世家与军团吗?”
顾云的大脑疯狂转动,微微睁大了眼睛。
看着她眼里的震惊,周其钺轻轻为她挽起额间滑落的碎发。
“答案自然是不能,他光是应付京城这些盘根错节的世家就已经焦头烂额,更别说将手伸到西北去。”
顾云入朝堂不过半年有余,波谲云诡的朝局与她而言还颇为陌生,她从前从未接触到过这些,只以为普天之下自是天子说什么便是什么,倒没想到,天子也会有诸多掣肘。
难怪他要对付世家。
唯有将皇权下达路上的障碍尽数铲除,天下,才能真正变成天子的天下。
见顾云回过味来,周其钺继续说道:“西北归顺,是因为天子许下的利,而非武力征服,因此,西北的局势过去是什么样子,如今还是什么样子。”
“放心,跟着我,你不必担心哪天成了寡妇或是罪臣之妻。”
又来了,这人真是不放过一点能占的便宜。
顾云从他怀里挣开,“谁担心这个了!”
周其钺放声大笑,思绪也渐渐飘远。
说起来,他送给岳星赜的“好礼”,他应当已经收到了。
先前若不是知道他的身份,还知道这人与云娘之事背后有天子推波助澜,他早就将他给处理了。
时局不稳,他何曾不担心会被天子做局?
因此,只能小心一些,再小心一些。
天子清楚他对顾云是何等重视,或许还从王载晞那里得知了他们二人的往事。
当初他撞见顾云与王载晞似是而非的“丑事”都震怒不已,而发现她真的与旁的男子有染、这个男子还是个卑贱小倌时,他焉能不勃然大怒甚至一气之下将人给砍了?
若是他真的对岳星赜出手,恐怕很快就会在天子的操控下闹大,到最后,就可以顺着他的心意,让西北军功集团与京城世家大族对上。
他才不要做那个冤大头。
党争之事,他也不喜,但不得不防。
如今,局势出乎意料地被岳星赜这个变数搅乱,但结果却是天子满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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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世家从内部瓦解,他照样能坐收渔翁之利。
而天子也是个明白人,凡事不宜操之过急,过快地图穷匕见,只会让敌人警觉。
因此,接下来的朝局应当会稳定一段时间。
至于他,天子有励精图治之心,并非荒淫无道之辈,他只要在天子需要的时候体现出自己的用处,不必担心天子会对他贸然出手。
毕竟,这个世上总需要些认真做事、能解决问题的人不是?
一如他的云娘,只要她还能发挥技艺造出些奇巧之械,是否参与皇党与世家的对决,天子也不甚在意,只要她始终保持中立不倚就行。
现如今,岳星赜的世家子身份已经消失,他也不必再有顾忌。
工部纵火之事,起因在他,就算云娘去惩治过作恶之人、没再与他计较,他却咽不下这口气——
夺妻之恨、垂危之苦,他怎么可能不让他也尝点苦头!
呵,希望这场亡命天涯的追杀,岳星赜能满意。
......
秋老虎正燥,一早一晚的风却开始渐凉。
两个月来,顾云细细研读了杨老留给她的手札和古籍,融会贯通诸多技法和心得后,造出了好几把形态各异的弓。
这日,她趁着顾岳放旬假将他薅过来,二人一同在前院立了个靶子。
“阿岳,你帮我试试,这些弓用起来怎么样?”
顾岳看着架子上挂着的好几张形态各异的弓,有些跃跃欲试。
“好好好,要是我觉着好的,阿姐你可得送我。”
顾云轻笑,“这是自然。”
顾岳正咻咻射箭,周其钺却信步踏入院内。
看着眼前热火朝天的景象,不禁上前掺一脚。
“怎的在这憋屈的地方玩如此危险的东西?”
顾岳放下弓箭,礼貌对他行礼,“周将军!”
近两月来,周其钺时时登门造访,有时也给他带些好玩的东西,书院旬日放假,他每次都能在家里见着他,渐渐地,二人也熟悉了起来。
想起最初顾岳还纳闷,这位大人怎么总来找他阿姐?
他想着,也就当着大家的面问了出来,惹得场面一阵尴尬。最后还是阿娘将他给拉走了,还悄悄告诉他,这位将军也许以后会成为他的姐夫,他才回过味来。
想起他阿姐,从小到大都是他被偏爱得多些,但她总有办法治他。有时他不知不觉便着了她的道,往往要事后才能回过味来,而偏偏要“报复”回去为时已晚。
这位周将军他在外头远远地见过,只觉和出现在府上时完全不同。
在外时,他的气势颇有些骇人,冷着张脸,眉头一皱,便能叫身旁的人战战兢兢。而在府上,他略显锐利的长相竟也能让人硬生生看出些柔和来。
顾岳心想,屈服在阿姐“淫威”之下的人,又要多一个了。
顾云见他来,只瞥他一眼就继续低头在手册上记录着什么,“都是些试验品,这里够用了。”
说着,她偏头看向顾岳,“阿岳,试试下一个。”
闻声,周其钺下意识要抬步走过去,却见她根本没有看自己,直到顾岳应答了一声,他才反应过来——
此“阿岳”非彼“阿钺”。
可真是好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