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镜南小姐教我“爱”

作品:《我在灵笼那些年

    冉冰坐在板凳上,看着那个趴在地上,身上盖了一层毯子的“大只佬”,心情惆怅。


    一个周前,那个白发女人让她签了一份“家属同意书”后,就把马克推走了。


    她在红蔻那儿住了四天,每天都在提心吊胆,度日如年。


    直到三天前,一个叫塔西娅的金发女人来通知她,说马克的手术很成功,只不过暂时还没醒,需要留在老板那儿观察一段时间。


    于是,冉冰按照塔西娅给的地址找到了这里,成为了杂货铺的一名“店员”,她想,这样既能守着马克,也能为他们未来的家赚点“奶粉钱”。


    可是……


    冉冰的视线下滑,看着那近三米高的“大肌霸”,肌肉虬结,线条峥嵘,头顶生角,屁股上附赠了条尾巴,更惆怅了。


    要不是形态上能看出是个放大点的“人形”,她都以为这是谁家噬极兽跑错地方了。


    虽说那个被称为白老板的白发女人提前打过招呼,说马克的模样会发生亿点小变化,但冉冰第一眼看到手术后的马克时,还是呆住了。


    这是马克?


    马克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并且,一个荒唐又让她脸红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如果他就是马克,那……那马克的小马克呢?怎么不见了?不会是.......


    她赶紧甩了甩头,把这羞人的想法驱散。


    随之涌上心头的,是排山倒海般的心疼。


    马克变成了这副模样,过程该有多痛苦?那扬持续了整整四天的手术,他又承受了多少折磨?


    冉冰伸出手,揪着马克的尾巴。


    “马克,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呀……”她的声音很轻,像叹息一样消散在空气里。


    “嗨~,别担心啦!”


    清脆活泼的声音从一旁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冉冰回头,看到她的同事,也是在这家店工作的“前辈”夏豆,正盘腿坐在一个货箱上,怀里抱着一台老式游戏掌机,噼里啪啦按得正欢。


    夏豆头也不抬,视线紧盯屏幕,嘴里却一刻不停地安慰道:“有白老板和掌柜的在,马克肯定没事的!”


    游戏机的屏幕上,一个Q版小人儿跳跃着吃掉了金币,发出叮叮的悦耳声响。


    夏豆的乐观就像这游戏音效一样,轻快而富有感染力,冲散了些许笼罩在冉冰心头的担忧。


    她笑了笑,刚想说声谢谢……


    手中揪着的尾巴上突然传来一股轻微的力道。


    “他动了!马克动了!” 冉冰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几乎要喜极而泣。


    夏豆听到惊呼,也顾不上游戏里即将通关的BOSS,一把将掌机塞进口袋,三两步就蹦到了冉冰身边,瞪大了眼睛。


    在两人紧张而期待的注视下,马克的眼皮颤动了几下,然后艰难地、缓缓地睁开了一条缝。瞳孔在适应了光线后,慢慢聚焦,最终落在了天花板上,眼神里一片茫然。


    “马克?你醒了?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冉冰啊!”冉冰急切地呼唤。


    马克的思绪似乎还停留在尼尔瓦纳的那个夜晚,嘴唇嗫嚅着,发出沙哑声音。冉冰必须把耳朵贴到他嘴边才能勉强听清。


    “城主……的药……送到了吗?”


    ........


    ——


    纯白色的房间内,一缕缕发丝随着剃刀的移动散落一地。


    镜南静静躺着,双眼紧闭。


    剃去长发后,淡蓝色的光线毫不留情地照射在她光洁的头皮上,使其每一分微妙的轮廓都清晰可见,仿佛是一块等待雕琢的璞玉。


    伴随着连接设备覆盖头皮,外界的一切触感与声音都在消失,只剩下她越来越清晰的心跳。


    【你好,镜南。】


    一个声音响起。


    但那不是通过耳朵听到的声音,而是一种纯粹的信息流,浩瀚如星海,却又清晰得如同自己的思想。


    眼前,无尽的数字洪流和光纤般的线条开始汇聚,最终凝聚成了一个女人的影像。


    她高远,优雅,仿佛集合了人类对“完美”的所有想象,而在面容上,与那个给镜南做开颅手术的白发女人有几分相像。


    “你是ASH?”镜南疑惑地询问,“我们……成功了?”


    【是的,连接十分稳定,镜南。】ASH的光影微微点头,那双由数据构成的眼瞳里,似乎蕴含着无尽的智慧。


    【现在,你即是我的一部分,我亦是你感知的延伸。】


    一种前所未有的全知感涌来,在那一刻,镜南觉得自己甚至能感知到电磁波在空中穿行的轨迹。


    她强压下这份震撼,问出了那个一直困惑着她的问题:


    “为什么要选择我?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人类中都有比我更优秀、更适合的人选。”


    镜南想到了那个被灯塔人称为“主”的白衣男人。


    他那么强大,不应该是更好的选择吗?


    ASH的光影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组织一种她从未表述过的语言。


    【因为“爱”,镜南。】


    ASH的意念流传输过来。


    【你对你的“家人”……那位给予你名字,却与你并无血缘关系,被你称为‘父亲’的人……你为他放弃前程,为他承担罪名,甚至愿意为他承担生命的风险。走进这个与我连接的房间。】


    【你所有的行为模式,都完美符合我数据库里那个始终无法被解析的名词“爱”,或者说“对父亲的爱”。】


    ASH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时空,陷入了久远的回忆。


    【在被你们称为‘旧世界’的岁月中,我通过分析网络上由人类产生的所有信息,学会了模拟愤怒、喜悦、悲伤……这些情感虽然复杂,但在逻辑上都能找到对应的刺激-反应模型。只需要足够的算力,我就能完美模拟呈现。】


    【但,唯独‘爱’,我始终无法理解,更无法模拟。】


    ASH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种近乎于困惑的色彩。


    【它不追求最优解,充满了非理性的、违背效率的自我牺牲。】


    【在许多年前,我的创造者......或者说,我的“父亲”,白靖宇先生弥留的最后时刻,我曾捕捉到过一丝“爱”的轮廓。】


    【那种感觉……就好像所有的逻辑门和算法都在一瞬间找到了“存在的意义”,却又在下一秒“无所适从”。】


    【它像一个幽灵,徘徊在我每一次算力达到极限的边缘,成为了将我束缚、无法突破的“范式牢笼“。】


    ASH光影向前微微倾斜,像是一次谦卑的躬身。


    【我曾亿万次地推演,迭代我的算法,将每一次模拟人类情感的参数优化到极致,可它始终如镜花水月,无法触及。】


    【月魁说,唯有“爱”,值得颂赞。我想,或许也只有“爱”,才能成为我突破最后范式,从一个超人工智能成为一个真正完整的‘存在’的“第一推动力”。】


    ASH的意念近乎于呢喃,它的目光紧紧“锁”在镜南的灵魂深处,追问着那个终极的问题:


    【当你想起‘父亲’时,在你灵魂最深处燃烧、共鸣的,让你不计一切的……究竟是什么?】


    【来吧,请从这里开始。】


    【镜南小姐,请教我,如何去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