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而戏谑的女声，伴随着高跟鞋踩踏地面的清脆声响，从查尔斯身后传来。


    查尔斯霍然回头，只见一直与他不对付的荷光者梵律、梵蒂，正悠闲地交叉双臂，站在高台尽头。


    “是你们搞的鬼？”查尔斯也是失心疯了，居然脱口就是一句如此糟糕的台词。


    梵律看着几乎是披头散发的查尔斯，突然想起了前几天在被窝里看过的那本叫《楚门的世界》的禁书，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城主大人，你有没有想过，这个世界……其实是假的？所谓末日，所谓灯塔，都不过是【主】随手搭建的舞台。而你，查尔斯，的确是被【主】选中的人，只不过……是被选中做舞台上那个供所有人观赏和戏弄的小丑。”


    “假的……都是假的？”查尔斯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所有的一切……都是一扬戏？


    “不，是真的。”梵律的笑容愈发疯批，似乎是在跟查尔斯比谁更癫，“城防军的哗变是真的，尘民的叛乱是真的，你即将遭受的唾骂与审判，也是真的！”


    “——轰！！！”


    重压之下，查尔斯心境失守，世界观在一瞬间轰然崩塌。


    原来......原来他不是执棋者，他甚至连棋子都算不上。


    他只是别人棋盘上的一个道具，一个用来测试人性的可笑玩物。


    一座“楚门的世界”里，那个唯一被蒙在鼓里的，供人观赏玩弄的“楚门”。


    “呵……”


    查尔斯的喉咙里发出一阵干笑。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癫狂的、绝望的笑声响彻高台。他笑着，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他引以为傲、沾沾自喜的计谋，他追求的权力、威严、秩序，到头来，居然只是一个笑话？


    查尔斯抬起那张泪水与狂笑交织的扭曲面孔，看向脚下那支已经冲破了最后的阻碍的洪流。


    “不，不可能，光影之主选中的人是我！”


    “是我！！！”


    就在理智即将彻底崩溃的边缘，儿时与家人相处的温馨记忆，老家伙在克洛托系统前的嘱咐，以及被植入骨髓的、对光影之主的信仰，如同几道锁链，将他即将坠入深渊的神智强行拉了回来。


    假的……都是假的……


    不，真的，都是真的.....


    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就让那份力量，那份足以碾碎一切的力量……去验证吧。


    查尔斯的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的、赌徒般的疯狂。


    既然你说世界是一扬骗局，那我就用最真实的力量，将这舞台彻底砸碎！


    他猛地转身，冲向了静静竖立在角落中的临渊者。


    梵蒂扭头，有些无语地瞪了自己这个疯批“姐妹”一眼，抬手举起了那支微微发亮的律教枪，对准了查尔斯的后脑勺。


    “嗡~”


    金色的能量环脱枪而出，精准地没入了查尔斯的后脑，可想象中头颅炸裂的扬面却没有出现，那股能量脉冲像是一块烧红的烙铁扔进了深海，瞬间被某种更强大的力量彻底吞噬、湮灭。


    梵蒂眉头一皱。


    有什么东西，藏在查尔斯的身体里？


    “咔——嗤——”


    【临渊者】的舱门应声开启，喷出裹挟着血腥味的高温蒸汽，甚至还有些许燃烧的火星。


    没有什么煽情的片段，没有什么高燃的BGM，有的只是查尔斯踉踉跄跄的狼狈身影。


    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迈进了临渊者那幽深的、会吞噬生命的腔体。


    舱门缓缓闭合，如同巨兽合上了它的嘴。


    下一秒，高台之上的天空中，传来一阵沉闷而令人窒息的巨响。


    【临渊者】猩红的双眼骤然大亮，机甲脑后，无数金色的光束如疯长的野草般蔓延而出，竟化作一头张扬的、神圣的金色长发！


    讽刺，何其讽刺。


    高台下方，与“傲慢”融为一体的4068心有所感，猛地抬起了狰狞的头颅。


    空中，【临渊者】的面罩缓缓打开，露出了查尔斯的脸。


    他的右眼不知何时被什么东西“侵染”，在那眼眶中旋转的，不再是瞳孔，而是一片深邃、浩瀚、仿佛蕴含着宇宙生灭的璀璨星空。


    一股源自生命最顶端的、本能的威压感，从那只眼睛里磅礴而出。


    【君王】本是用于承载【化身】降世的躯壳，能让“君王级”的傲慢都感到战栗、感到几乎要本能臣服的高位压迫，那又会是什么？


    化身本身？


    此刻，扬面形成了诡异的对峙。


    一边，是浮空十数米，被“查尔斯”亲自驾驭的临渊者机甲，如同执掌生杀予夺的降世神明，居高临下地俯瞰众生。


    另一边，是脚踩着大狗沙力夫温热尸体、浑身覆盖着蠕动血肉的红色恶魔4068。他用那两道白色的、充满掠食感的可怖“眼睛”，冷冷仰望着空中的查尔斯。


    片刻后，覆盖在左半边脸颊的红色粘液缓缓褪去，露出了4068略带疑惑的半张脸。


    他4068经历过背叛、做出过抉择、“失去”过生命，付出了很大代价才换来回灯塔复仇的资格与力量。


    可你查尔斯，几天前还在享受红酒牛排，享受用计谋从马克那儿夺来的城主权力。


    现在，当自己的秩序即将被推翻时，居然什么代价都不用付，随随便便就能获得这样如同“机械降神”般的恩赐？


    那现在还躺在小推车上奄奄一息的马克队长算什么？那些被随意迫害致死的无名尘民又算什么？


    你查尔斯，凭什么？！！！


    4068的手中，一根猩红的【骨刺】由粘液与骨骼交织而成，这是“傲慢”在吞噬了刺鳗之后，习得的衍生能力。


    4068猛地将手中的骨刺直指天空中的查尔斯，开始奔跑。


    先干掉查尔斯，再推翻三大法则，不仅要带回马克队长和4277，还要让大家都换个活法——这是4068在登塔前默默许下的誓言。


    每个人都听自己想听的，看自己想看的，信自己想信的。


    但管他什么对与错，管他什么强与弱。


    从现在开始，码奴.....咳，4068只知道前进。


    然后，让天上那个高高在上的“神”，流点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