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滋…猎荒者……滋滋……”


    “采集任务已完成，猎荒者请求返回。”


    戈壁滩上，一支车队冲破漫天黄沙，从这头择人而噬的自然“野兽”口中死里逃生。


    某辆运输车的尾部，正趴着一台白色的“白鲨”型号重立体，机械手臂牢牢扒着车屁股，大半个身子悬在车外，通过脚底的轮子跟随车辆滑行。


    在灯塔，能驾驶重立体的无一不是经过训练的上民猎荒者，可在这台重立体的面罩下，却是一张脏兮兮的尘民面孔——4068。


    “刚刚真是太谢谢你了，4907。”


    几分钟前，撤离途中，有一头蛇狗追了上来，咬住了重立体的腿，眼看就要把4068从车上拖下去，是4907眼疾手快，抄起车上的长柄切割锯，将那头蛇狗的脑袋切下，救了4068。


    车斗里，被唤作4907的尘民正木讷地盯着车后逐渐远去的滚滚黄沙，一声不吭。


    与猎荒者分为一队二队一样，尘民也被分为许多个队，比如4068、4079以及4277，就是同一个队里的人。


    而4068如果没记错的话，4907所在的那个尘民劳工队，在这次任务中，就只剩他一个人活了下来。


    车后的一众尘民没人说话，气氛低迷，只有那些资历老、年纪大的尘民对这场面司空见惯，轻拍着年轻人的肩膀，示意他们不要太过悲伤。


    下地采集物资，哪有不死人的？


    即便这次伤亡惨重，可带回的物资却很丰厚，即将到手的奉献点也很多，不是吗？


    “我这次，又杀了四只！”物资采集车的副驾驶上，坐着一个长相非常卡哇伊的女孩，手里捏着一支笔，正往小本本上记着什么。


    圆润可爱的娃娃脸，樱桃小嘴，红唇饱满，被笔帽戳着的脸颊微微鼓起，像只小松鼠。


    “这种事情，一年后谁还记得。”


    “那是因为你老啦！”


    相较于主驾和副驾那轻松愉悦的氛围，卡哇伊女孩身后的车斗里，林北那是正襟危坐。


    这也不怪他，毕竟孤军深入未知势力，身边全都是色彩斑斓的NPC。


    林北上次见到这么多高品质的NPC扎堆，还是在龙骨村的老年人活动广场，那里的每一个老大爷，品质至少都是蓝色。


    当时就有玩家在论坛上推测，NPC的品质，是根据其生命源质潜能的强弱以及剧情重要程度等一系列因素决定的。


    而根据《玛娜》这游戏追求真实的尿性，他无意中的一个举动，可能都会对整个游戏的主线发展产生巨大影响。


    “马克，刚刚发生的事情……”


    “你应该都看到了吧？”


    “这应该是猎荒者近十几年的最大发现了。”


    “或许…根本不会有人相信我们在地面看到的一切。”


    一直在偷听马克和冉冰对话的林北在心底默默吐槽。


    不，我相信，我不光相信，我还认识。


    玩家群体里谁不知道龙骨村村长大人养了一条双标反差龙啊。


    听有些女玩家说，只要用蛇狗喂它，并称赞它为“高贵的黑龙大人”，它就会一咧嘴，低下脑袋，不仅让你摸，还让你骑。


    但这一招只有女玩家用起来好使，对于男玩家，这头该死的双标龙只会把你当成跟蛇狗一样的生物对待，一口一个，嘎嘣脆。


    竖着耳朵偷听马克说话的林北没有注意到，一旁的“跳蛛”四轮车内，某个紫色头发的面具小姐姐，正幽幽地盯着他，手指按在手枪的扳机之上。


    ……


    ——


    夜晚，龙骨村。


    楚戈坐在家门口，看着惠福池里那朵蓝色的涅槃之花。


    那是一种与玛娜之花截然相反的生态产物，源自于他催生出的另一种生态。


    涅槃之花与玛娜之花其实非常类似，只不过是把作用的对象从噬极兽换成了人类。


    除了可以为只剩生命源质的人类塑造身躯，重回这个世界外，它似乎还具有为觉行者“升级”潜能、增强身体素质的功效。


    而完成这些所需要消耗的，仅仅是大量的生命源质，这一点倒是跟玛娜生态可以让噬极兽不断蜕变类似。


    此外，涅槃之花最具战略性的用处，还是对玛娜生态的净化。


    毕竟二者水火不容，有你没我，是一种纯粹的对立关系，当其中的一种生态占据优势时，另一种生态就必然会逐渐走向消亡。


    “在想什么呢？帮我吹一下头发。”


    沁人心脾的香味钻入鼻孔，眉眼如画的人儿擦拭着头发，弯腰蹲在了楚戈身前。


    从戈壁滩出外勤回来，难免一身风尘，白月魁洗了个澡，不知道从哪儿翻出一件宽大的白色体恤，套在身上，衣摆堪堪遮过大腿。


    楚戈伸手，左手撩起湿漉漉的发丝摊开在掌心，右手亮起微光轻轻摆动，为白月魁烘干头发。


    “没什么，只是……在想这个世界的真相，灾难为什么降临，祂们为什么要摄取所有人类的生命源质。”


    闻言，正在享受楚师傅服务的白月魁扭过头，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你想知道？”


    “你知道？”


    面对询问，白月魁没有否认。


    “这些年走过一些路，看过一些书，各种方面都有涉猎，所以多少猜到了些什么，怎么，你想听？”


    楚戈很实诚的点了点头。


    “叫姐姐，叫姐姐就告诉你。”白月魁眨了一下眼睛，笑容中带着点恶趣味。


    似乎是因为生命迭代系统这个难题终于被攻克，以及能够抗衡玛娜生态的涅槃之花的出现，白月魁今天很高兴。


    高兴到有些不正常，这反常的举动甚至让人怀疑她是不是被“夏一可”顶号了。


    不过想想也是，曾经那些因保卫村子而逝去的觉行者们，都能获得新生，与亲人团聚，并且还有了能够与玛娜生态正面抗衡的资本，说不高兴都是假的。


    或许要不了多久，等龙骨村周边的玛娜生态消散，连龙骨村的小孩子们也能去到近一点的安全地面活动，沐浴在阳光下，亲自看一眼外面的世界。


    “好了好了，不闹了，你手离我远点，别给我头发烧了！”


    见楚戈不说话只是一味冷笑，燃着光亮的手掌离她脑袋越来越近，白月魁神色连忙恢复正常。


    这要从哪里说起呢？


    白月魁想了想，记起了不知道多少年前，她第一次意识到这个世界本质时的那个夜晚。


    那天，她写下了一段话：


    “如果所有的存在都是为了被毁灭而被设计出来的，那么在这生与死的无穷螺旋中，我们是否只能永远被禁锢在牢笼中？”


    “这是诅咒吗，亦或是惩罚吗？交予我们这个无解难题的神，是否终有一天，我们会向祂举起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