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季盯着手机屏幕上周焉泽的回复，手指微微发抖。他深吸一口气，按下语音键：“没事，就是吓唬我一下。文件送到了，林琛应该会老实一阵子。”


    电梯缓缓下降，楚季靠在玻璃壁上，感觉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李秘书开口询问道：“楚先生是回周家还是去医院？”


    “去医院吧。”周焉泽的那边他一直不放心，更何况，今早不知怎么了，右眼皮一直跳。


    车子驶离林氏大厦时，楚季忍不住回头看一眼。28楼的落地窗前，隐约能看到一个身影正俯视着他们。


    楚季推开病房门时，眼前的场景让他愣在原地。


    周焉泽半靠在病床上，右臂打着石膏，左手却灵活地摸了一张牌。韩叙和戚白坐在两侧，而周砚正一脸苦大仇深地盯着自己牌面。


    “碰！”戚白突然拍桌，得意地推到两张牌。


    “小白你故意的吧？”韩叙哀嚎，“这都第三把了！”


    周砚默默把自己的牌给推倒：“我胡了。”


    “什么？！”韩叙和戚白同时抬头。


    周焉泽轻笑一声，抬眼看向门口呆立的楚季：“回来了？”


    楚季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先吐槽哪件事，是周焉泽骨折了还在打麻将，还是这三个不速之客出现。


    “你们…在干什么？”他十分艰难地挤出这句话。


    “显而易见，打麻将。”周焉泽示意他过来，“吃完瓜了！”


    楚季感叹着，自己在外面奔波，这几个人倒好，背着自己打起来牌。


    见楚季回来了，周砚倒是非常有眼力见起身，将位置留给了楚季，他则坐到一旁的沙发上，玩起了消消乐。


    楚季顺势从周砚手中接过位置，他刚坐下，就听见周焉泽低声道：“怎么样，林琛的反应精彩吗？”他左手灵活地洗着牌，石膏固定的右手却轻轻搭在了楚季腿上。


    周焉泽天生是个左撇子，本来也没什么的，可周世昌非逼着他改掉，导致他现在左右手都可以灵活使用，对于周焉泽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精彩，十分精彩。”楚季有些感叹道，“你真应该去现场看看。”


    戚白突然凑过来：“楚楚。那姓林的没对你做什么吧？”


    林琛在他们圈子可是出了名的疯，平日看着一本正经像个人，一旦提到林晏不好，就跟狂犬病发了一样，逮谁咬谁，他们私底下都说林家有个护弟宝。


    “他能做什么？”韩叙坏笑着打出一张牌，“如今这掌握权可是在咱们手里，他林琛可得安静一阵子。”


    周焉泽手指在牌面上轻轻一滑，不动声色地将一张九玩推到处季手边。楚季眼睛一亮，刚要伸手去拿。


    “等一下！”韩叙突然按住麻将牌，“阿泽，您这放水也太明显了吧？”


    楚季的手指悬在半空，尴尬地缩了回来。周焉泽面不改色地收回那张九万，淡淡道：“手滑。”


    韩叙夸张地翻了个白眼，“周总，你这手滑的频率是不是太高了点？”


    戚白在一旁偷笑，被韩叙瞪了一眼：“你也别笑，刚才你故意放炮给楚季的时候我可都瞧见了。”


    病房里的气氛突然变得轻松起来，楚季望着他们斗嘴，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他注意到周焉泽虽然参与者牌局，但目光始终若有若无地落在自己身上。


    “所以，”戚白突然压低声音，“林琛看到那份亲子鉴定时是什么表情？”


    “你是不知道。”楚季回忆着林琛当时的反应，“先是震惊，然后是愤怒，最后...”他顿了顿，“他威胁说如果林晏知道这件事，就拉着我们一起玩完。”


    周焉泽冷笑一声：“他倒是很在乎这个弟弟。”


    “在乎到变态的程度。”韩叙撇撇嘴，“你们知道吗？去年林晏生日，林琛送了一辆定制跑车，结果在车里装了GPS定位。”


    戚白突然站起身："我去趟洗手间。"


    楚季注意到他的表情有些不对劲。等戚白离开后，韩叙叹了口气：“小白一直很介意林家的事。他母亲和林家那个还有点露水情缘，为了这个戚家那个可没少怀疑他的身世，要不是我们家小白签了自愿放弃继承协议书，只怕现在还在戚家没得出来。”


    “韩叙。”周焉泽打断他，“牌还打不打了？”


    楚季敏锐地察觉到话题的敏感性，适时转移了话题：“说起来，你们怎么突然想起来医院打麻将？”


    “还不是怕某人无聊到发疯。”韩叙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周焉泽，“结果一来发现人家根本不需要陪护，自己玩得可开心了。”


    周焉泽不置可否，只是轻轻碰了碰楚季的手：“你不在，我总得找点事做。”


    三个月后


    不知道是不是那天楚季送出去的文件起了效果，林琛安分了许多，也没有在背后搞小动作。


    伤筋动骨一百天，周焉泽总算是痊愈了。


    刚回来的一个星期，晚上，楚季睡着好好的，突然惊醒，发现自己身边那道身影不见了。


    一种难以描述的情绪在他的胸腔翻涌，他意识寻找起周焉泽的身影，卧室里没有，书房里也没有。


    楚季赤着脚踩在阁楼的老旧木板上，细微的吱呀声被夜风吹散，推开虚掩着的门缝，月光透过玻璃窗户倾洒，勾勒出一道修长的身影。


    周焉泽背对着门口，白色丝质睡衣在月光泛着微光，他右手的石膏已经拆除，右手随着古琴的韵律翻转舒展，指尖划过空气，是水袖的动作。


    楚季屏住呼吸。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周焉泽，每一个舞步都带着难以言说的悲伤，仿佛是月宫中的一只飞舞的仙鹤。


    明知道离开是最好的选择，可是楚季却被面前的场景深深吸引住，脆弱又有些破碎，让人不由得开始好奇，他的经历。


    阁楼上的房间自从楚季嫁进周家，王妈就再三叮嘱让他不要上阁楼，免得惹老爷子不高兴。


    他也偷偷上来看过，只不过当时阁楼被人锁了起来，他也只好作罢。


    这也是他真正意义上的看清阁楼的布局，布置得很是雅致，看得出来是有人定期上来打扫，窗户下面是一个供台，下面摆放着一位女子的黑白照片。


    “看够了吗？”周焉泽突然停在某个舞姿，声音比月光还冷。


    见被发现了，楚季便大大方方推门而入，木地板发出刺耳的声音。他看见周焉泽额角的薄汗，顺着太阳穴流下，空气中还有一种茉莉花的香味。


    “你…”楚季的喉咙发紧，“什么时候学的舞？”


    周焉泽拾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六岁。”他顿了顿，“跟我母亲学的，她是一位非常优秀的民族舞舞者。”


    月光移到他的脸上，楚季这才发现他眼尾发红。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见周焉泽开口提起他的母亲，那个本来这座宅子真正的主人。


    楚季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供台上的黑白照片上。照片中的女子温婉动人，周焉泽的一双丹凤眼与她简直如出一辙。


    “那是…”楚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周焉泽走到供台前，指尖轻轻拂过相框：“我的母亲，周世昌明媒正娶的妻子。”他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在周世昌眼里，不过是个会跳舞的花瓶。”


    阁楼突然安静得可怕。周焉泽倚坐在沙发上，低垂着双眸，遮住了他眼底翻涌的情绪。


    楚季轻手轻脚地坐到周焉泽对面的沙发上，静静地做一个倾听者。


    “你知道，周世昌是入赘的吧。”周焉泽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楚季的睫毛轻轻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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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


    故事很老套，周家的大小姐看上了穷小子陈世昌，不惜与父亲决裂也要下嫁，周老爷爱女心切，最后没办法答应了，但提出了一个要求，就让陈世昌入赘，而陈世昌为了哄自己老丈人开心，甚至将自己的姓都改成周姓。


    婚后，陈世昌靠着周家资源发家，却逐渐暴露出本性。


    “我六岁那年，”周焉泽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相框边缘，“母亲发现他在外面养的两个情人。”


    月光从窗外斜斜地照进来，在周焉泽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楚季看见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在压抑什么。


    “那天晚上，她穿着最喜欢的舞裙，在阁楼上跳完了最后一支舞。”周焉泽的声音很轻，“然后当着我的面，从这扇窗户跳下去。”


    楚季抬头看向那扇窗户，没有办法想象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决绝地从这里消散了。


    “周世昌说她是疯子。”周焉泽突然笑了，那笑容让楚季毛骨悚然，“可他不知道，那天是我的生日。母亲答应教我跳完整支舞。”


    楚季的心猛地揪紧，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月光下，周焉泽的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后来呢？”楚季轻声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后来？”周焉泽的声音带着一丝讥讽，“周世昌只用了三天就处理完所有事情，然后带着他的情人住进了主卧。”


    楚季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突然明白为什么周家的阁楼会成为禁忌，为什么王妈再三叮嘱他不要上来，那道锁就像一把刷子，只要没人打开，就能一直这样粉饰太平。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楚季此时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陷入某个人精心制造对的陷阱中。


    “我知道林琛说了我在瑞士的事情。”周焉泽的手微微颤抖，他低头看着楚季，眼中闪过一丝楚季从未见过的脆弱：“楚季，我害怕。”


    “怕我会变成周世昌那样的人。”周焉泽的声音几乎是一种痛苦呢喃，“怕我会伤害你。”


    楚季上前一步，紧紧地抱住周焉泽：“你不会。”他的声音坚定，“因为你不是他。”


    这时的楚季完全忘记了，劣性基因的存在，全心全意地相信着自己面前那个男人。


    周焉泽的身体僵硬了一瞬间，然后慢慢放松下来。他将脸埋在楚季的肩头，呼吸沉重：“我不知道什么是正常的感情。”他的声音闷在楚季的衣领里，“我母亲死后，没人教过我。”


    楚季的眼眶湿润了。他轻轻抚摸着周焉泽的后背，感受着怀中人微微颤抖的身体，月光为两人镀上一层银色的光晕。


    “我们可以一起学。”楚季的声音轻柔而坚定。


    周焉泽将脸更深地埋进楚季的肩窝，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冷笑。他的手指悄悄攥紧了楚季的衣角，声音却依然带着刻意的颤抖：“真的吗？”


    “当然。”楚季不假思索地回答，双手不自觉地收紧。


    （上钩了。）


    周焉泽在心里冷笑，自从从李秘书口中知道林琛提到过瑞士的事情，虽然没有讲什么，但这便足以让他警觉起来。


    他太了解楚季了，他有着绝对的好奇心，可能是他们学艺术的通病，与其让他好奇，不如将问题摊开。


    楚季心软得像块棉花糖，只要稍稍示弱，就会无条件地包容他。


    他精心设计的这场戏，每一个细节都恰到好处，颤抖的手指，湿润的眼角，甚至是呼吸的频率，都是经过反复练习的。


    “楚季。”他轻声唤道，声音里带着刻意压抑的颤抖，“你能…吻我吗？”


    楚季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这个吻温柔而克制，带着安抚的意味。周焉泽闭上眼睛，享受着猎物主动献上的温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