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柔沅假装正经想了想，眼睛一亮，脆生生道：“像唐僧！”


    这话刚落，柳嘉之先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晏井承也勾起唇角，眼底的笑意更浓。


    范纯祐见状一头雾水，放下茶盏问道：“唐僧是为何人？”


    柳嘉之忍着笑，转头问范柔沅：“那你说说，为什么觉得大哥像唐僧呀？”


    范柔沅立刻挺起胸脯，掰着手指头盘点起来：


    “因为大哥跟唐僧一样，说话温温的，还总爱管着人。还总爱念叨，比母亲都念叨人。不让我吃甜的，不让我吃冰酪……所以像唐僧，念起来没完没了。”


    这话一落，柳嘉之笑得直不起腰，范纯祐无奈地敲了敲她的脑袋：“我那是怕你不舒服。”


    柳嘉之见状，连忙拉过范柔沅，柔声道：


    “沅儿，大哥可不是瞎念叨。你忘记你的蛀牙啦？现在甜的吃少了是不是就很少疼了？唐僧念叨徒弟，是怕他们闯祸；大哥说你，是怕你生病呀，都是为了你好呢。”


    范柔沅愣了愣，随即抱着范纯祐的胳膊晃了晃：“我知道大哥是为我好！就是……念起来像唐僧嘛！”


    范纯祐被她逗得没了脾气，只好笑着点头：“好好好，我往后争取变得不像。”


    *


    范柔沅满意地点点头，又想起什么似的，问柳嘉之：“五姐姐，那你觉得柳大哥像《西游记》里的谁呀？”


    柳嘉之正笑着，突然被问住：“这我得好好想想。”


    她话音刚落，晏井承就慢悠悠接了话：“不用想了，我是二郎神。”


    “为何？”柳嘉之和范柔沅异口同声地问。


    晏井承看向柳嘉之，语气认真又掺着打趣：“孙悟空遇着九头虫那难办的事，第一个想找的就是二郎神帮忙。我也想做那个能跟孙悟空并肩站着，帮他扛事的人。”


    这话里的意思，柳嘉之听得分明，耳尖瞬间热了，垂眸抿了口茶，没接话。


    范柔沅看着晏井承，装作大人的样子认可地点点头：“看来柳大哥，还真是很喜欢孙悟空呢。”


    柳嘉之连忙趁机打趣，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快吃你的桂圆吧，再瞎问，小心真成了话多的红孩儿。”


    “我才不是红孩儿！”范柔沅立刻撅起嘴，“五姐姐才是！总爱说我！”


    窗外北风簌簌，碎雪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但这丝毫不影响两人又闹作一团，雅间内斥满清脆笑声。


    *


    翌日，柳嘉之晨起推开房门，廊下的积雪还没扫尽，踩上去咯吱响。


    院里空荡荡的，没见着晏井承的身影。


    她便往范柔沅的屋子走，刚到门口就听见里头传来细碎的笑声，推门一看，只有个小丫头和女使正抱着布偶晃腿，没见范纯祐的影子。


    “沅儿，怎么只你一个人？”柳嘉之走过去，揉了揉她的发顶。


    范柔沅仰起脸：“大哥天不亮就走啦！好像是说去了府衙。”


    柳嘉之愣了愣，对，差点忘了。


    随即笑道：“那走姐姐带你去用早膳。”


    一旁女使闻言毕恭毕敬行了个礼：“姑娘，我这就去吩咐厨房送来早膳。”


    柳嘉之摆摆手，连忙道：“不用那么麻烦，平日里你们别院也没那么多闲事，如今我们借住一段时日已是很不好意思了，我带她去厨房吃。”


    范柔沅听了皱了皱眉：“可是五姐姐，大哥哥走前就带我吃过了。”


    “吃完了也得陪我再吃一遍，准你悄悄吃一些糖蒸酥酪可好？”柳嘉之笑眯眯的。


    “啊？还吃呀？”范柔沅夸张地拍了拍圆滚滚的肚子，却还是麻利地爬下来，抓着柳嘉之的手往外走，“那好吧！不过五姐姐，酥酪要多给我放点糖！我可是好久没吃过了。”


    “没问题！”


    这长蛀牙的小丫头挺好骗，柳嘉之如是想。


    廊下的晨光透过梅枝洒下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枝头的梅竟在一夜间零星开了几朵，任风吹也傲然屹立。


    *


    两人从厨房出来，范柔沅一手攥着半块芝麻卷，一手黏着柳嘉之的衣袖，脚步轻快地往回走。


    刚到廊下，迎面撞见提着铜盆的小丫鬟，见了她们忙侧身行礼，盆里的温水晃了晃，溅出几滴落在地上。


    范柔沅原本带笑的脸猛地一白，攥着柳嘉之的手瞬间收紧，脚步也顿住，身子不自觉往柳嘉之身后缩了缩。


    柳嘉之察觉到她的异样，低头就见她盯着那滩水渍的眼神里满是惊惧。


    “沅儿？”柳嘉之蹲下身放缓声音，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不怕，只是水洒了，没事的。”


    范柔沅咬着唇，只怔怔摇了摇脑袋，却还是没敢抬眼。


    柳嘉之索性牵着她转身回了屋子，关上房门隔绝了外界的声响，拉着她坐在榻边，拿帕子细细擦了擦她手心的汗。


    “沅儿还记得有一次你就因为贪玩淋了一点点雨，母亲便亲手在厨房给你煮姜汤吗？”柳嘉之柔声道。


    范柔沅红着眼小声应道：“记得……可那天的水好冷，好深，我怕……”


    *


    “我知道。”柳嘉之打断她，将她揽进怀里，“那天的水是坏人用来吓唬你的，沅儿会害怕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可现在不一样了，大哥、柳大哥和我都在，水是用来煮姜汤、温酥酪、盥洗打扮的，所以是不会来伤害沅儿的。”


    她顿了顿，拿起桌上的茶盏，倒了些温水捧在手里，递到范柔沅面前：


    “你看，这茶水安安静静的，不会像那天一样欺负你。沅儿要不要试试，碰一碰它？”


    范柔沅盯着她手心里的水，犹豫了半晌，才慢慢伸出小手，轻轻碰了碰水面。


    温温的触感传来，没有冰冷的窒息感，也没有可怕的压迫感，紧绷的肩膀渐渐放松了些。


    “你看，它不可怕对不对？”柳嘉之沉下的心放松了一些，“以后要是再看到水害怕，就想想母亲煮的姜汤，想想厨房里沅儿最爱吃的酥酪，或者……喊哥哥姐姐们的名字，我们一定立刻出现。”


    范柔沅抬起头，伸手抱住柳嘉之的胳膊：“真的吗？那我以后怕了，就喊五姐姐。”


    “哎哟慢点，水差点洒你身上，”柳嘉之甩了甩手，刮了刮她的鼻尖，“咱们沅儿这么勇敢，以后会慢慢不怕水的，就像院里的梅花，风雪再大也争先恐后地盛开对不对？”


    范柔沅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端过茶盏，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


    因着她还小，所以女使在她屋子里都是极贴心地准备的蜜枣水。


    喝罢，范柔沅脸上重新露出了笑：“五姐姐，水是甜的！”


    柳嘉之刚用帕子擦了手，见了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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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模样，忍不住伸手摸摸她的头：“对呀，是甜的。”


    *


    随后，柳嘉之陪着范柔沅在榻上用布偶演了会《西游记》。


    榻上布偶戏正热闹，范柔沅突然抬头问：


    “五姐姐，这故事是你作的吗？五姐姐有这个本事，应该去当说书先生，那天柳大哥带我去外面听的一点都不好玩。”


    柳嘉之笑着摇头：“是位叫吴承恩的老爷爷写的。”


    “吴承恩老爷爷？”范柔沅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低头摆弄起布偶，没再追问。


    倒是她自己愣了愣。


    先前失忆时连自己是谁都忘了，怎么独独记得这个穿越前的故事？


    转念又想，许是从前读得太入迷，又反复在电视上重播，那些鲜活情节早刻进骨子里了。


    “五姐姐？该你演唐僧啦！”范柔沅扯了扯她，柳嘉之回过神，拿起布偶笑应：“来啦，这就念紧箍咒咯！”


    窗外的日头渐渐往中天挪，屋檐下的积雪滴答着往下淌水，可范纯祐和晏井承的身影还是没出现。


    她心里的担忧一点点冒上来，府衙审人一般清晨一早就会开始审，起码当时在益州审晏井承的时候……是这样的，死去的回忆忽然攻击她。


    审完如果没个结论，也会再次关押，择日再审，没理由拖到现在，别是出了什么岔子。


    *


    “沅儿，姐姐出去看看大哥他们回来没，你在屋里等会儿好不好？”柳嘉之试探着问。


    范柔沅手里的布偶瞬间掉在地上，立刻抱着她的胳膊不肯撒手：“我不！五姐姐别走，我一个人害怕……”


    上次被掳走的阴影还在，她哪里敢单独留在别人家的院子里。


    柳嘉之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确实不能把孩子一个人丢在别院，可心里的牵挂又放不下，正左右为难时，院外忽然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五姐姐！是大哥哥的脚步声！”范柔沅耳朵尖，先听出了动静，立刻从榻上爬起来往门口跑。


    “你这小耳朵倒灵，这你都能听出来，平常没少偷懒吧。”


    柳嘉之笑了笑，想到之前自己也能老远就听到父母脚步声，然后关掉电视假装写作业，这天下小孩都一样啊。


    两人刚推开房门，就只见晏井承一个人先行出现。


    *


    “可算回来了。”柳嘉之悬着的心瞬间落了地。


    “咦？我听到的分明是大哥哥的脚步声啊，怎么是柳大哥先到的。”


    范柔沅朝晏井承身后望了望，看到范纯祐缓步行走在不远处，立马朝他挥了挥小手。


    晏井承见柳嘉之眼里满是担忧，放缓了语气解释：“我想着你醒来看不见人，怕你着急，便快走了两步。”


    柳嘉之心里赛蜜糖甜，嘴上却故意板起脸：“我又不是小孩子，哪会那么容易着急。”


    “我是小孩子！”一旁的范柔沅立刻举起手，“我要是醒了没看见母亲、大哥哥、五姐姐……肯定会哭的！柳大哥做得对！”


    晏井承被她逗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还是沅儿懂我。”


    柳嘉之看着两人的互动，脸颊微微发烫，却又忍不住打趣：


    “沅儿你在这报族谱呢？那我看你是哭不成了，毕竟咱们家里人太多了，总能轮着一个人守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