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柳姥姥进宫
作品:《在庆历四年春当万人迷》 这厢柳嘉之坐在马车里,一路颠簸,车帘半掩,能瞧见汴京热闹街景。
又过了不知多久,终于行至宫门前。
骆章抬手敲了敲窗,声音隔着木板传进来:“到了,下车步行入宫。”
柳嘉之愣了一瞬,只听外头马蹄声停下,车轮碾过石子路的嘎吱声也没了。
她轻轻撩开车帘,见巍峨宫门高耸,门口禁军身着甲胄,目光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脚刚落地,她就觉出鞋底和地面的触感不同。再抬眼,瞧见宫门旁的石狮子,足有两人高。
这狮子比她记忆里故宫门口的那对要瘦些,鬃毛雕得更像波浪,爪子下没按着绣球,倒踩着只小狮子,憨态里透着股生猛。
骆章已走到宫门处,和门官出示腰牌,柳嘉之忙快步跟上,竟对这汴京生出些许好奇。
穿过广场,柳嘉之胸口徒然发闷,索性放慢脚步揉了揉腰。
骆章走在前头,眼角余光瞥见柳嘉之落在身后半步。他顿了顿,没回头,只声音平淡淡的,“解穴后的酸麻,半个时辰便散了。”
柳嘉之没想到他会搭话,手僵在腰侧,脸上微微发热:“不碍事。”话虽硬气,迈出的步子却还是有些发飘。
骆章没再说话,只脚步不自觉慢了些,恰好让她能轻松跟上。
*
刚到玉宸殿偏殿门口,廊下有内侍候着,见骆章引着人来,忙躬身行礼,“骆统领,官家吩咐了,让小的在此伺候着。”
骆章颔首,侧身让出半步,对那内侍道:“人交给你。”
内侍连忙称是,脸上堆着笑转向柳嘉之,眼神里带着几分打量,却不敢多看,只引着她往里走:“柳姑娘里面请。”
骆章没再进殿,只立在廊下,眼角瞥见柳嘉之坐下,手悄悄在椅垫上按了按,大约是后腰还酸着,却强撑着挺直了背。
这模样,竟不像京里那些见了宫墙就发慌的妇人。
这半年在益州,原以为摸清了她的路数,此刻见她在宫里处处收敛,倒像第一次真正瞧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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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殿内,只见那内侍欠了欠身,“玉宸殿一应物件都齐整,姑娘若想歇歇,或是缺些什么,只管跟底下人说。小的先在外头守着,不扰您清静。”
柳嘉之望着内侍退到门口的背影,脱口就问:“公公,皇上什么时候能见我?”
话一出口就觉不妥,之前听晏井承他们都是唤作官家。
果然见那内侍脚步一顿,转过身时脸上仍挂着笑,语气却郑重了些:“姑娘该称‘官家’才是。官家政务繁忙,定下时辰自会传姑娘过去,您且安心等着。”
话音刚落,就进来四个宫女,个个低眉顺眼,捧着叠得整整齐齐的衣物和铜盆进来,为首的宫女屈膝行礼:“姑娘,该梳洗更衣了。”
“洗漱?”柳嘉之眉头微皱,用手指了指自己,“我?”
为首的宫女屈膝行了个礼,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轻声道:“姑娘,这边请。”
柳嘉之无奈跟着她往里间走,才发现竟还带着个小耳房。
*
柳嘉之被引着净完面,为首的宫女便上前一步,伸手就要解开柳嘉之的衣襟系带。
柳嘉之浑身一僵,警惕着往后退了半步,“我……我自己来就好。”
“姑娘,这不合规矩。宫里的沐浴不是寻常洗涮,从擦身到拭干,都有讲究,若是错了步骤,怕是对官家不敬。”
柳嘉之还想争辩,却见那宫女已示意同伴上前,两人虽没再动手,却堵在通往浴桶的路上,分明是不肯退。
“我……我真不用人伺候。”她放软了声音,带着点恳求,“我洗澡都是自己来,习惯了。”
宫女轻轻摇头,语气里添了几分无奈:“姑娘,在益州是益州的做法,进了宫,就得守宫里的规矩。”
柳嘉之盯着宫女们垂着的眼睫,后背沁出层薄汗。
“姑娘,水要凉了。”为首的宫女轻声提醒,语气里添了点不易察觉的催促。
柳嘉之深吸口气,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猛地松开手,“那你们动作快点……”
话刚落音,宫女们已上前,指尖轻巧地解开她腰间的玉带,又顺着衣襟往下解盘扣。
她们的动作极快,没留半分拖沓,却又带着种奇异的分寸感。
*
柳嘉之闭着眼不敢看,只觉得身上的衣裳被一层层褪下,布料随这动作滑落在地。
浴桶极大,里头飘着些不知名的花瓣。
宫女们扶着她的腰,让她慢慢坐进去,温热的水漫过腰腹时,柳嘉之紧绷的身子才松了半分。
随后宫女将温水绞进帕子,刚要往她脖颈擦去,柳嘉之猛地缩了下肩。
“姑娘?”宫女的手顿在半空,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柳嘉之这才觉出失态,干笑两声:“没、没什么。”
遥想起自己唯一一次搓澡,是在沈阳的洗浴中心,搓澡师傅戴着手套,上来就往背上招呼,她身为南方人又羞又疼,完事还被笑着打趣“小姑娘不经按”。
正想着呢,另一个宫女取了皂来,刚要替她擦手背,柳嘉之赶紧抬手:“我自己来就好。”
宫女却没依,依旧保持着半屈膝的姿势,“姑娘是官家要见的人,若有任何差池,奴婢们担待不起。”
柳嘉之被她这话堵得没了词,只能由得她们动作。
浴桶里的水慢慢晃着,柳嘉之闭着眼,竟恍惚想起小时候外婆家的大浴盆,也是这么大,这么暖。
水汽氤氲里,她忽然没那么别扭了。只是那官家,究竟找她做什么,总不能是请她来宫里泡澡的吧?
*
良久,她穿着宫女给她换好的新衣,重新回到了偏殿。
褙子是浅碧色罗料,领缘滚着银线,腰间勒帛轻轻一束。
头发倒是朴素,只髻上别了支她自己从益州戴过来的素银簪子。
柳嘉之低头转动着身体,打探着这一身陌生的装扮,裙摆绣的萱草纹随着她的动作摇曳生姿。
她刚在椅上坐定,心里就盘算起来。
待会见了赵祯,手礼该怎么做?说话该自称【民妇】还是【小女】?
正发怔时,内侍们已端着食盒进来,案上很快摆得满满当当。
她也算是开了快小一年的酒楼,北宋大部分吃食都见识过,可这桌上的东西,竟有大半叫不出名字。
旁边的宫女见她盯着那玉盏出神,轻声解释:“姑娘,这是乳糖真雪,用牛乳熬了去渣,加了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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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凝的,上头撒的是香薄荷碎,天热时吃最爽口。”
柳嘉之应了一声,又看向那盘金黄方块。
“这是酥黄独,”宫女笑着指了指,“用冬笋切了丁,裹了面酥炸的,撒了椒盐。”
接着指向那碗乳白糊:“那碗是髓饼,用羊骨髓和的面,烙得极薄,配着这新腌的樱桃煎吃,姑娘尝尝?”
宫女见她迟疑,用竹箸夹了块髓饼,蘸了点樱桃煎递过来:“姑娘放心,这些都是按外臣的份例备的,没什么忌讳。”
柳嘉之接过来咬了口,饼皮酥得掉渣,带着点淡淡的奶香,樱桃煎的酸甜恰好中和了腻,滋味竟比想象中清爽。
饭毕,殿外的日头早就斜了。宫女们收拾了碗筷,只留下一盏清茶,轻声道:“姑娘若乏了,里间的软榻可歇着,官家那边许是要晚些。”
*
柳嘉之望着案上的茶盏,殿里又恢复了静。
她往椅背上靠了靠,眼前的一切,好得像场不真切的梦。
罗衣软,吃□□,殿门闭。
官家到底图什么?命骆章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又大费周章地带她进京,好吃好喝地软禁着。
莫不是因为……晏井承。
竟有半月未见了,柳嘉之端起那杯温茶,抿了口,涩味顺着舌尖漫开。
生意铺得太大,经她手过的银钱流水,怕是能抵半个益州的赋税。难道是因为这个?
但这,不是晏井承暗阁和官家的计划吗?
想到这柳嘉之兀自摇头,自古帝王多猜忌,赵祯虽称宽厚,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的道理,在哪朝都一样。
把她圈在宫里,既是牵制晏井承,也是敲打暗阁。
她望着窗外那棵老槐树,努力回想平生所学。
宋仁宗,历史上出了名的“仁”,吃饭吃到沙子都怕内侍受罚,可对朝堂制衡却半点不含糊。
庆历新政吵得最凶时,他一边用范仲淹,一边又默许保守派攻讦,手腕软中带硬,最擅长用温水煮青蛙。
这么说来,眼下的优待,怕是就那锅温水。她就是那只,穿越而来的青蛙。
“若有一天,你的官家和我之间需要你作出选择,你还是这个答案吗?”那日她问晏井承的问题,忽然在耳畔响起。
柳嘉之不忍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预言家刀了。
*
官道上,喻赤勒住马,他已从益州疾奔了五日。
眼瞅着日头要落,他翻身下马,打算找驿站歇脚,目光却扫到崖下乱草里,闪着银光。
他三两步奔到崖边,翻身滑下去,拨开半人高的草叶,心猛地一跳。
是他曾同她一同拾过的那支绒线簪,柳嘉之也曾到过这。
喻赤仔细把簪子放置在贴肉的布兜里。是被人推搡着落下的?还是她自己慌不择路掉的?
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狠狠掐灭了。
若真是发生什么意外,汴京来的人定不会留着这样明显的物件。这簪子……怕是柳嘉之自己趁人不备留下的。
越想心越沉,像坠了块铅。
“驾!”他又猛地上马扬鞭。
他想快点,再快点,哪怕只是能在宫墙外多站一会儿,离她近一点,心里也能踏实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