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信的小哥儿当面见过金意初之后，才将信件拿出来交给金意初。


    “少爷，老爷还给您买了些东西，全放在这两个箱子里。”


    金意初瞥了眼两个大木箱子，吩咐管事让人将木箱子抬去他院子。


    “你稍作休整，明日启程回去，替我少一封信给阿姆和爹。”金意初说完，瞥了眼管事，后者上前给送信的小哥儿塞了几两银子。


    送信的小哥儿说什么都不肯收，“老爷与主君并未亏待小的，送信是小的分内之事。”


    金意初见状便没坚持给人送银子，让管事安排好小哥儿的住处和吃食后，便迫不及待地回屋看信去了。


    信中，金奉桉东一句西一句地胡扯，上一句话还在吐槽京城人多好吵，下一句话就跳到了今日的靴子不合脚，杂七杂八零碎的句子拼凑成整整三页的信件。


    金意初笑着看完金奉桉的信，才展开虞商行的那封。


    虞商行在信中交代的都是正事，有关金矿，有关京城的形式。并明确告知他，金矿的取舍由他决定。


    涂深坐在一旁陪着金意初，注意到金意初看完信后神色沉重了几分，不由地问道，“夫君，阿姆他们没出事吧？”


    “阿姆和爹没什么事，”金意初将信件放好，深深叹了一声， “只是咱家的金矿要出事了。”


    涂深小脸皱成包子，“是谁要抢夫君的金矿？”


    敢惦记夫君的金矿，真是不要命了。


    金意初指了指天。


    涂深：“……”


    如果是皇帝要夫君的金矿，他也没法子了。


    不知道师父会不会答应去皇宫暗杀皇帝。


    涂深忍不住深深叹了一口气，脸上止不住的愁闷。


    金意初乐了，他捏了捏涂深鼓起的脸颊，“你叹气的样子怎么像个小老头?”


    涂深趁机亲了亲金意初的手心。


    湿热的触感从手心传来，金意初不由地松开涂深的脸，脸上浮现一抹薄红，“这小子……真是。”


    “夫君，你详细与我说说。”涂深腼腆地央求金意初，假装刚才偷亲金意初手心的人不是他。他眼睛亮亮地看着金意初，“我说不定能提些建议呢。”


    金意初便将虞商行信里写的全都告诉涂深，最后总结道，“……阿姆的意思就是这样，要么就快点把金矿给炼了；要么就让舅舅献给皇帝，这样既然化险为夷，还能捞个美名。”


    涂深掰着手指嘀咕，“金矿，名声……那还是金矿好。名声又不能吃。”


    金意初非常赞同涂深这句话，“眼下的难题是，怎么在太后寿宴举办之前将金矿给炼了。”


    阿姆信中说皇帝虽然一心追求长生，不理朝政；但对他太后还是非常孝顺的，甚至会将舅舅炼的长生丹分给太后服用。


    最近几个月，皇帝的心思全放在太后寿宴上；等寿宴过后，户部又会在朝堂哭穷，届时皇帝要他们的金矿，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京中有阿姆和舅舅他们应对，金沙郡却只有他一个人。


    金意初如果想要金矿，就得一口吃下；吃不下就得老老实实地上交。


    “夫君想要金矿么？”涂深问道。


    金意初点头，“当然，这可是金矿。”


    涂深想了想，道，“夫君，我去趟寺庙，晚上再回来。”


    “你突然要去寺庙做什么？”金意初不解。


    涂深小声密谋，“请师父出山，去京城暗杀皇帝。”


    金意初：“……？！”


    他惊得手足无措地捂住涂深的嘴，哭笑不得，“祖宗欸，你话是能乱说的么？！”


    金意初不是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人，对皇权没有天然的敬畏感。但他也不会像涂深这个小笨蛋一样随口就说出暗杀皇帝这种话。


    涂深红着脸“唔”了声，金意初松开捂住他嘴巴的手，叮嘱道，“别瞎说。”


    “夫君，”涂深舔了舔唇，讪讪道，“我方才逗夫君的。”


    金意初才不信，方才涂深密谋的时候表情可认真了，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我想想法子……”他说完这话，靠坐在榻上，阖眸沉思起来。


    涂深知道事关重大，金意初铁定已经焦头烂额了。便不再出声打扰，静默地坐在一旁，情意绵绵地看着金意初。


    金意初全身心地投入自己的思绪中，丝毫没察觉到涂深的目光。


    他穿越之前就很喜欢看纪录片探索片，主题类目五花八门，其中有一集是有关古今炼金技术对比的。


    金意初那时候手机坏了送去修，没别的消遣，只能吃着零食看着电视。没想到现在能用上那些知识，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古代炼金，想要在短时间内将金矿炼化，就得优先处理高品位矿石，挑选肉眼可见金粒的矿石。跳过复杂富集步骤，直截了当地用最粗暴有效的分离手段。借助高温窑炉来减少人力消耗。


    岩金矿需要暴力破碎至黄豆大小，手工挑出可见金粒，剩余矿渣研磨成粉后淘洗。富集的时候混汞法和铅熔法二选一，前者需要水银，后者需要铅矿。最后再粗炼提纯。


    提纯要么加入硼砂减少杂质，高温熔化后铸成金锭。或者就用醋浸泡金块可溶解部分表面杂质，也能达到提纯的目的。


    这是这个时代提炼金矿的一般流程，如果破碎效率高的话，三天就可完成整个流程。


    但这样效率还是太低了……毕竟金府的人手有限。


    ——得想法子解决关键瓶，提高破碎、富集、熔炼的效率。


    金意初睁开眼睛，坐在书桌前，开始写写画画。


    首先是碎矿。


    这个时代普遍都是用石臼、铁锤碎矿。


    效率极低，绝大部分时间都浪费在人力砸石头上。


    条件受限，金意初只能想到利用水力来提升碎矿的速度。回头找岑叔（？）问问能不能造出一个水力破碎机。


    如果实在造不出来，就只能用牛用驴拉动旋转石碾了。


    碎矿之后，便是富集。


    淘金盘处理量小，混汞法毒性大。想要提升富集效率，只能改用无氰浸出法。


    用大蒜汁、盐、醋浸泡矿粉，部分金溶解后，用铁片置换回收。效率虽不如□□，但比纯人力快三倍。


    那么问题又来了。


    古代木炭炉难达黄金熔点（1064℃），灰吹法耗时长。


    《天工开物》中提到过双杠活塞风箱，炉温可达1200℃。不知道岑叔（？？）能不能造出来……实在不行就只能用硼砂作助熔剂降低熔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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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渐西沉，屋内光线不明，逐渐昏暗。


    涂深无声无息地掌灯，书房内光线骤然亮起。


    他静静地坐在一旁，目光落在不远处埋头伏案的人身上。


    夫君专心一件事的时候，整个人好像在发光……


    炭笔在宣纸上滑动，发出沙沙的轻响。白纸黑字，详细记录着初具雏形的炼金流水线。


    流水线共破碎组、淘选组和熔炼组三个部分组成，每组流水线下都密密麻麻地记录者一些细节要点。理想情况下，炼金效率提升300%。


    金意初写下最后一个字，放下炭笔，揉了揉发酸的手腕。


    涂深无声地凑上前，抓住金意初的右手，扣在怀中仔细按摩着酸疼的部位。


    “涂深？你什么时候进来的？”金意初一点声音都没听到。


    涂深心中多了一抹说不明道不清的平静，换做平常，他定然是要亲吻金意初的手心的。但此刻却没了那种旖旎的心思。


    “我一直在屋里陪着夫君。”


    完全没注意到这点的金意初摸了摸鼻子，“唔……可能是我太专注了。”


    “无碍。”涂深问他，“手腕按得舒服么？”


    金意初弯着眸子细细感受了一番，喟然长叹一声，“舒服！”


    “涂深你手艺真不错!”


    “好饿啊！天都黑了，”金意初收回手，起身，“涂深，我们去吃饭吧！”


    涂深望着他，柔声说“好”。


    *


    金意初自从穿越之后，许久都没如此高强度低动脑筋。


    管事见金意初晚膳吃得急，看样子是饿狠了。不由地劝道，“少爷，万事都没您的身子重要。若是老爷瞧见少爷如此受苦，铁定要掉眼泪的。”


    金意初嘴上答应，实则用过晚膳之后，又埋头去研究炼金流水线，查漏补缺。


    若不是涂深提醒他该睡了，金意初多半会熬通宵。


    翌日一早，金意初将写好的信交给送信的小哥儿，目送着人骑马远去。


    他到底是贪心了些，不甘心将虞商行和金奉桉留给他的金矿拱手想让。


    他想拼一把。


    “涂深。”金意初撸起袖子，摆出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架势，“随我去找金矿附近勘探地形！”


    涂深牵起金意初的手，眉眼多了几分内敛的温和，“好。”


    然而满腔雄心壮志、雄赳赳气昂昂要去打拼的金意初出门的时候就遇到了一个难题——


    管事说什么都要随行。


    金意初觉得府里不能没有能做主的人，“管事，你留在金府稳妥些。”


    管事说什么都不依，“老爷和主君交代过，少爷若是出远门，小的一定要随行左右！”


    涂深清楚管事的实力，他也担心路上出意外无法将金意初照拂周全。管事能随行便会稳妥些。


    “让管事跟着吧。”涂深开口劝道。


    金意初只好答应。


    管事驾车，金意初和涂深坐在马车内。马车出金沙郡城门后，金意初便从车窗探出脑袋，打量周围的景色。


    涂深一开始只觉得沿途风景有些眼熟，等到马车最终停在大源村往南六十里的山脚时，他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墨色的眸中情绪翻滚，久久不能平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