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在《爱》中，《泪痕》是故事的分割线，象征着主人公麦尔堕落的伊始。


    在这首曲目之前，麦尔乐观豁达，演唱的曲目也多是活泼欢快的风格，《泪痕》却画风一变，节奏更为低沉和缓，带着一股深沉挣扎的韵味，因而这首曲子很考验表演者的演技——越是往后，歌曲的风格便越是致郁。


    林渊是阳光型的长相，他今天穿了件浅色衬衫，更显得阳光过了头，加之窗外光线正好，他整个人身上很难体现出沉郁的氛围，他开始试镜前，邹和相当怀疑，林渊究竟能不能展现出他想要的感觉。


    然而此刻，邹和却很难将目光从林渊身上移开。


    《泪痕》这首歌的风格是——到后来，角色那股深沉的堕落的气氛更为强烈，角色的情感爆发得很凶，主人公一开始还是有挣扎的，但到了尾声，他在主动拥抱堕落，他放逐了自己。


    林渊最初的几句已经超出了邹和的预期。


    而此刻，林渊彻底沉浸在演唱中，他没有和邹和进行任何眼神互动，只是投入地唱歌而已，但作为听众，邹和却觉得，每多听一句演唱，他的内心便在和麦尔这个角色产生碰撞。


    只论唱功，林渊自然比不过那些演绎过《爱》的大师们。


    但林渊很擅长用情感和角色共鸣。


    他在呈现麦尔的眼神、呼吸、挣扎的姿态——从一开始的挣扎到后来的游刃有余。


    “忘记这虚伪的泪痕。”


    “刻在我心脏的，是背叛的毒药。”


    “我为爱竖起墓碑。”


    “不再祈求，爱。”


    最后一段，邹和甚至不敢眨眼，他和林渊之间的距离不算很近，双方根本触碰不到，即使在展现麦尔这个角色时，林渊用了一些动作，不过他离邹和还是挺远。


    可邹和却觉得，林渊用演唱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那低沉的嗓音并不是没有层次的低，而是把麦尔的情感波动呈现了出来，歌曲演绎的效果便更丰富了。


    邹和眨了眨眼，默默看向路想，其中含义不必多言。


    路想仰头，只用侧脸对着邹和，这是他得意忘形时的表现。


    这会儿邹和脑子里已经彻底抛弃了蒋肖。


    蒋肖来试镜时唱的也是这首《泪痕》，邹和当初觉得他唱得还不错，可和林渊展现的版本比起来……根本不能想。


    林渊很懂情感表达，他有带动观众情绪的魅力。


    这就叫做演技。


    邹和唯一疑惑的是，既然林渊有这种实力，怎么会糊到惹人嘲笑？


    路想推荐林渊的时候，邹和也有过顾虑，倒不是嫌弃林渊糊，或者太过血雨腥风，毕竟《明天的明天》也不是什么大制作，没资格嘲笑林渊。


    邹和唯一的顾虑是，林渊会不会黑料太多？


    别《明天的明天》一边演着，一边林渊忽然出了什么事消失在娱乐圈。


    可邹和和路想发动人脉仔细调查了一圈，发现林渊能被称之为黑料的，就是谢渝粉丝口中的碰瓷谢渝、诬赖谢渝是做票咖两件事。


    林渊究竟有没有亲口说谢渝是做票咖，谢渝粉丝骂了整整三年，翻遍全网，也不过是林渊曾经点赞过某个博主的翻跳舞台，而那位博主在《明日星途》成团夜当晚发过一条质疑《明日星途》排名不公的视频。


    这就是那位博主收林渊钱黑谢渝的证据。


    邹和&路想：“……”


    正常人都会这么想吧？


    搜了一圈，两人意识到，林渊糊归糊，倒是没有那种特别明显的黑料，只是公司对他的定位及他个人的审美存在问题。


    阴柔花美男风真的不适合。


    气质完全不搭。


    《泪痕》演唱结束，第二首歌，林渊唱的是《明天的明天》里的《黑暗的网》。


    这首曲子是季风的独白。


    正常人的人生宽阔而平坦，季风的人生却注定了狭窄，但他生活在一个温暖的家里，家人给了他足够的爱。


    然而，一夜之间天塌地陷。


    季风的人生从此只剩下坠。


    《黑暗的网》是独唱，《明天的明天》里，季风还有和母亲的对唱，他是决策者和计划者，永远躲在黑暗中，是母亲的影子。


    这首《黑暗的网》之前，邹和已经决定，无论如何，季风这个角色是林渊的了。


    可林渊对《黑暗的网》的呈现依然好过了他的预期。


    如果对比季风和麦尔的话，客观来说，季风这个角色的情感波动不如麦尔，受身体限制，他不会展现出过于剧烈的情绪，他就像海，乍看之下平静无波澜，潜入深处，才能察觉到其中隐藏的无尽黑暗。


    演绎这首曲子时，林渊的情绪并不浮夸。


    具体形容的话，就像他正处在空旷的舞台，有一束光正打在他的头顶，乐声柔和，他在喃喃倾诉。


    在他的牵动下，观众已潜入深渊。


    ……


    邹和找不到任何放弃林渊的理由。


    仅是试镜而已，林渊居然可以把季风这个角色剖析到这种程度，这着实令邹和吃了一惊。


    他以最快的速度和林渊签了合同，生怕林渊反悔。


    说实话，《明天的明天》剧本出来的时候，在邹和心里，最难找的就是季风的演员。


    实力强的年轻演员本就少，各大学院的尖子生未必看得上他们这个小剧组，季风的戏份又并不算重，邹和招演员的时候只能更注重性价比。


    相对之下，母亲角色的演员反倒定得很快，中年演员演技早就磨练出来了，邹和压根不用发愁。


    “接下来合作愉快。”邹和伸出手，用力和林渊握了握。


    《明天的明天》自筹备起就经历了重重波折，这个本子不算有名，但邹和确实喜欢，才想办法拿到了改编权，路想和他是多年好友，愿意支持他，又是拉赞助又是请作曲，磕磕绊绊准备到今天，项目才最终成型。


    他想把这个故事讲好，想找到最合适的演员。


    蒋肖半途离场对他打击很大，可一时半会，他找不到可以替代蒋肖的演员。


    邹和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蒋肖突然决定回来，他也不想眼巴巴地贴上去，可形势不由人，蒋肖回来剧组人就齐了，再排练排练，好歹能赶上初演的时间。


    林渊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考虑到林渊还有偶像这一层身份，邹和特意问了林渊接下来一段时间的行程。


    林渊只能露出苦笑：“没有行程。”


    “那太好了。”邹和拍着他的胳膊，“不如试试音乐剧，我觉得你很有天赋。”


    林渊虽然不是科班出身，可他不是那种只会炫唱功的演唱机器，唱功可以磨练，和观众达成共鸣的天赋却不是谁都能有的。


    林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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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被介绍给了《明天的明天》剧组众人。


    对于会有新人来演季风这事，剧组众人并不诧异，只是……演员们左看右看都觉得林渊很眼熟。


    “这不是林渊吗？”


    “导演怎么把他给找过来了？”


    “难道是想吸一些路人观众？”


    可演员们想了想，又觉得这样的猜测不太合理，以林渊目前的号召力，他能不能卖出票很难说。


    “他能演好吗？”


    这是排练开始前所有人的第一反应。


    ……


    蒋肖左等右等，还是没等到邹和的回音。


    他忍不住翻着微信，想找《明天的明天》剧组其他人打听打听，可他又想起来，自从确定加入iStar出道之后，他把《明天的明天》剧组演员的联系方式都给删了。


    iStar好歹是众星娱乐打算下大力气捧的偶像团，出道综艺甚至是和影视圈大咖合作，蒋肖自然没必要再和一群默默无闻的音乐剧演员扯上关系。


    他之所以决定回《明天的明天》剧组，主要是为了造人设。


    iStar四人组里，唯独他的人设平平无奇，没什么卖点，有人腐向CP出了圈，有人是rap天才，还有人是天选弟弟，只有他，说起来有音乐剧演员这层身份，作品那一栏却是空的。


    本该成为天才演员、支撑起音乐剧的一片天，却因为对偶像事业、对粉丝的热爱，毅然放弃自己已戴上的桂冠，这种人设不吸引人吗？


    《明天的明天》是个小成本剧组更好，即使成为了星光熠熠的iStar的一员，他却仍然坚守本心，不抛弃这个小破穷剧组。


    因为他善。


    这根本就是完美的偶像。


    蒋肖觉得，只要他决定回去，邹和一定会同意的，他刚联系上邹和的时候，邹和的语气虽然含糊，却没有表露出拒绝的意思。


    季风这个角色替代的演员难找，这一点蒋肖很清楚。


    要是好找，蒋肖都不会对邹和开口。


    “邹导那边大概是想摆摆架子。”蒋肖安慰经纪人，“艺术导演，比一般人更好面子。”


    “那边会不会已经找到合适的演员了？”经纪人道，“不然不至于一点动静都没有。”


    “放心。”


    蒋肖仍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除了我，他不会选任何人。”


    蒋肖对自己的实力还是有自信的，否则他不会被公司挑中，成为iStar的一员。


    可他等了整整一天，邹和那边都没有给他回复。


    第二天同样没有。


    蒋肖心里泛着嘀咕。


    他已经暗示过粉丝，自己接下来要演一部音乐剧了。


    到第三天，蒋肖终于忍不住联系邹和，对方才好像忽然想起来一般：“不好意思，忘记告诉你，季风这个角色我们已经定了人选。”


    不可能，这是蒋肖的第一反应。


    “给大家安利我们未来的音乐剧演员哦，人帅心善的小蒋，偶像圈最帅的音乐剧演员和音乐剧圈最帅的偶像，大家千万不要错过。”


    “不出意外的话，小蒋接下来会出演一部小成本音乐剧，这是他放弃了iStar的活动机会主动参与的。”


    “小蒋超善良的，可爱的孩子。”


    #蒋肖#这个词条下方，营销句式已经逐渐发酵起来，他却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