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灼灼，付濯晴抱臂而立，站在鸡窝外稍以思索，眉梢略翘，她瞧着杀人犯叉腰的架势并非势在必得，而沾有江上风，颇有别意，至于是什么她管不着，但让她交出她已经炖好的鸡汤，当然可以。


    毕竟这是每月平白而获的银两，她相信杀人犯的能力，每月能给她不止二两银，“晚饭请你。”


    这么痛快？


    边连瑱心中泛疑，之前哪次不是付濯晴只从他这得了便宜，如今日这般来而有往，真真头一次。


    他抬眼稍瞥了眼她的神色，平静和乐，又上瞥一瞬，与付濯晴四目相视，他还是难以置信，锅中鸡汤，那可是她亲手炖的，就这么给他了。


    不会下毒，故意等着他上当吧，就像上次他把灶间的菜食搬回自己房里，偷摸给她下毒，他那是知道她肯定会把菜食再搬下来，故意而为的。


    极有可能。


    付濯晴面色平静，身姿惬意，明显是挖好坑等着他跳了。


    “不。”边连瑱想，他还是不吃了，君子协定，还需纸笔画押才行，“不必了，但协商内容需由我书写。”若让她书写，保不齐还有什么弯弯绕缠在字里行间。


    付濯晴侧了侧身子，看着从鸡窝里出来的杀人犯进了书房，她摇头无奈，她好心将一锅鸡汤赠予，结果杀人犯不相信她。


    好吧，本来她也不够吃的，她在杀鸡前跟柳大娘说，晚上她做好给送回去，二人一块吃，叮嘱柳大娘别做晚饭。


    等付濯晴将锅里的鸡汤全都盛出，杀人犯也写好了所谓的‘君子协定’，由她许授以他杀鸡所用技巧，换取他月月其二分成。


    她抬手在纸张上弹了一下，签下自己名字，这样日后杀人犯活着需给她交钱，被她杀死后的钱也是她的，至少眼下这般做派，能让杀人犯减少她对他的生命威胁。


    让人意识到生而有用，才会不在她的仕途上层层设阻，不然以她想利用曲烁先行了解朝堂局势，迟早要被杀人犯无意参破，届时，她官阶低微，也会受重创的。


    “记得收好。”付濯晴难得叮嘱了句，转身拿两块干净的布压在盛汤的汤碗两侧，抱着鸡汤出门。


    边连瑱滞在原地，双手叠好协定，双眼盯着门处，付濯晴抱着鸡汤出门，是打算去和谁分享吧。


    一个怔神，他明白过来，刚她给他的鸡汤是能喝的，他的鸡汤就这么泡汤了？


    这天不过刚入夜，人就这么双手抱着鸡汤，定然不去远处，不然怎么也得找个食篮拎着，付濯晴大概率去找柳大娘了。


    不行，他也得去，这鸡汤明明是给他的，虽然他一个判断失误了，致使到嘴的肉不翼而飞，那又如何。


    柳大娘是位好长辈，他去的话，大娘也是会盛给他的，何况这么久的相处，日久见人心，他早就把柳大娘当做自己的长辈来看待，他也想过把柳大娘接去都城，由他给养老送终呢。


    想到这儿，边连瑱将协定揣在自己身上，也大步出门。


    柳家，付濯晴进来时，柳大娘正在灶间忙碌着，锅中趁热炒出的菜肴冒着香气，她赶忙将手中汤碗平稳放在院中石桌上，跑去帮忙，“大娘，不都说好了，今晚不多做饭菜了吗？”


    柳大娘也没客气，示意晴儿从一旁再拿个空盘子来，“你们夫妻，各有各的忙法，过来吃饭，送平素常的物什，不是这个来，就是那个来，反正总是不得空一起来，但眼下特殊，这月我们晴儿参加秋闱，这晚饭啊，我看你俩必须日日过来，一同坐下吃，也算给你科考助兴。”


    “诶，对，让你喊着边小郎，他人怎得还没来，我记得他今日不是休憩吗。”


    付濯晴背着柳大娘无力笑笑，她压根没喊，之前柳大娘也这么说，她事后都缓话说，杀人犯不得空，这月她想着也如此搪塞过去的，“大娘，夫君他真有事，来不了的。”


    话落之际，掩着的大门‘吱呀’几声敞开，门外进来的人是没听见灶间小声说话的，大声高喊着：“大娘，我知道晴儿来此，特意过来吃饭的。”


    付濯晴身子就朝着大门处，甚至无需特意相看，就能看到杀人犯一脸蹭饭之意，还好，话里没漏穿她的谎言，话都说到这份上，她也只能接着道：“对，大娘，我在家还和夫君说呢，他若不忙就过来。”


    柳大娘看见小两口都过来，连忙招呼，她最喜欢的就是这小两口一起过来吃饭，热闹极了，像小两口没成婚之前那样，热热闹闹的。


    柳大娘坐下后，在襜衣上擦了擦手，在两边二人未曾提筷前道了句，“记得上次你俩一同坐在这儿吃饭，还是未成婚时，转眼都半载了。”


    成婚了，自然都忙络起来，柳大娘何尝不知此理，只是有些许感慨罢了。


    先坐下的二人目光不约而同落在同处，付濯晴先挪走视线，她手覆在柳大娘手背，“我今日前来，有件事想和大娘商议。”


    柳大娘点头，反握住晴儿手腕，“有什么大娘能帮得上忙的，大娘一定帮。”


    付濯晴摇头否认，要大娘帮忙一事，她要说的是大娘日后有人送终之言，此事她思考过，还是觉得大娘在她春闱高中之后，她派人来将大娘接去都城为妙，“大娘上无年迈父母，下无缠膝子女，大娘不如待晴儿在都城安顿好之后，前来同住。”


    “若秋闱跟着我们一同走，路上贼匪嚣张不除，我担心大娘身体吃不消。”


    边连瑱在一旁喝汤蹙眉，其实他觉得不如一同前往，流寇贼匪确有此事，但若不一同前往，谁知贼匪会不会再行拦截，何况秋闱一过，次年春闱，间隔时间虽说长也长，可剿匪不是一件易事，即便现在着手，谁也不能保证来年开春定会一举将其歼灭。


    转念他又一想，其实付濯晴说的也对，毕竟曲烁来打着官府旗号，匪徒不敢轻举妄动，实属正常，而她和他，只不过平民之身，匪徒流寇若多，他二人也不见得安然无恙，为防止顾不上柳大娘，还是不易秋闱后动身的。


    柳大娘给晴儿盛肉和鸡汤的手收回，顺带给她夹了菜，她眼珠子在小两口身上打转，“你们要给我养老送终？”


    她应当没听错，就是这个意思，只不过她收养这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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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个孩子，并不为让其为自己送终的，而是发自肺腑希望两个孩子能有一处容身之所。


    她本命柳幺，家中小女，取名为幺，出生在五国并立时，待长大些，五国战乱，百姓便民不聊生，亲人活活饿死的也有，被抓去充当壮兵的也有，早在她收养两个孩子之前，家中就只剩下她这么一个人了。


    在当时她甚至没敢想过如何将两个孩子养大成人，只觉得温饱都成问题，何成想她能看到如今的大局既定，还有两个孩子的成婚之喜。


    哪想过她如何终老，刚听晴儿这么一说，她思索再三，还是觉得别给小两口添乱的好，成婚了的人就该分门别住，她去凑什么热闹。


    再者，即便晴儿当真高中状元，分得的府邸能有多大，她若住一间，怕小两口很多事不方便。


    还是算了，她在这儿也可以安享晚年嘛，街坊四邻都相熟。


    柳幺拍拍晴儿的手，“不了，想当今陛下执政，就连你们都能得二十两黄金过日子，想必大娘我呀，也是能好生在这儿度日的。”


    付濯晴不以为意，承人之顾，焉能无视，她虽不曾亲身体会其中，却知一日之恩也是恩赐之理。


    上苍有好生之德，给了她新的生命，她自不会弃伫立在她身前的性命于不顾，那般行径非君子所为。


    “大娘，养育之恩如同父母再造，大娘不必担忧过多，就这么说定了，待晴儿来年在都城落定，派人来接大娘过去。”


    付濯晴虽未有读心术，却知当一人在世，无亲眷来往矣，必会眷恋，有亲可走，何况她和杀人犯在大娘记忆里，是被其养大的关系，血有时不如水。


    大娘是怕给她添麻烦罢了。


    怎会是麻烦呢，明明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她之前也不曾体会过这等亲情，既然体会过了，她自然也不会让这份美好流逝。


    柳幺抬手擦拭眼角尚未落下的泪花，“别光顾着吃菜，尝尝我烙的饼。”说罢，她给小两口各自夹了饼子，放在碗中。


    “不过几日，晴儿便要参加秋闱，要多吃些，多补补身子，我特意打听过，贡院那地方吃吃不好，睡睡不好，趁着眼下，要多吃些肉。”


    然而柳大娘几乎把整只鸡好啃的肉全给晴儿拨去，给边连瑱的竟是一些难啃的肉和汤。


    科考又不是进都赶考，需力气行走，依他看，付濯晴坐在那儿，行云流水就写完了，何至于补身子啊。


    他才该补，这么些日子，他都跟着付濯晴跑瘦了，边连瑱双手接过碗放在桌上，“大娘，我在繁街贩卖香囊，都饿瘦了。”


    他的意思是该补的是他，不是付濯晴。


    但柳大娘会错了意，又或是觉得男子瘦不瘦的没关系，女子还是要健康些，柳幺眼神上下扫了眼边小郎，“是该补补，改日大娘给你多做些大补的菜，反正今夜往后到秋闱前，你二人务必每日晚饭过来吃。”


    边连瑱一口鸡汤差点呛到自个，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听错了，大娘跟他说的补补身子，怎么和付濯晴不是一回事，更像怕看他不大行，需进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