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个穿着朴素的年轻人，正斜倚在一辆军绿色的解放牌卡车旁。


    那辆卡车，正是卫沧澜的座驾。


    年轻人嘴里叼着一根烟，静静站在那里。


    看着他们这一大群人从楼里走出来，林凡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连上前来打个招呼的意思都没有。


    看到停车场上空空如也的景象，陈正国的心也跟着沉了半截。


    他下意识地看向卫沧澜。


    鱼呢？车呢？


    那三万斤堆积如山的马鲛鱼呢？


    徐万年将陈正国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的那份笃定愈发强烈。


    他往前走了两步，脸上重新挂上了那副招牌式的表情。


    “哎哟，陈领导，您这出戏，演得可真是逼真啊。”


    他阴阳怪气地开了口：“刚才在楼上，您和卫科长这一唱一和的，我们兄弟几个，还差点就真信了呢。”


    身后的一个批发商也跟着帮腔：“是啊，陈领导，您要是觉得我们的价格高，咱们可以再商量嘛，犯不着搞这么一出，把我们都当猴耍吧？”


    “这传出去，对您后勤中心的名声，可不太好听啊。”


    “就是，咱们合作了这么多年，也算是老朋友了，有什么话不能敞开了说？非要用这种法子来压价，这可就没意思了。”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虽然话语间还留着几分薄面，没有把话说死，但那股子讥讽和得意的味道，却毫不掩饰。


    他们现在认定了，陈正国这是黔驴技穷，只能用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手段来做最后的挣扎。


    陈正国被他们说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一股怒火直往上涌。


    他猛地转过头，死死地瞪着卫沧澜。


    “老卫！你给我解释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卫沧澜此刻也是急得满头大汗，百口莫辩。


    “领导！您听我解释！”


    连忙上前一步，指着停车场角落里的那辆卡车：“鱼！鱼还在清水湾的渔场里装着！”


    “我，我这不是怕您这边等不及，先把合同给签了吗？那可就没法挽回了！”


    “所以才催着林凡老弟，我们俩先开着头车赶回来跟您汇报！”


    卫沧澜手舞足蹈地解释着，试图还原事情的真相。


    然而，他这番听起来有些离奇的解释，在徐万年等人耳中，不过是更加拙劣的谎言。


    “还在渔场？”


    徐万年冷笑一声，直接打断了他：“我说卫科长，你这故事编得是越来越离谱了啊，你当咱们都是三岁小孩吗？这么好糊弄？”


    他往前走了两步，逼近陈正国，语气也变得愈发强硬。


    “领导，咱们也别在这儿浪费时间了，咱们的货，现在就在冷库里，随时可以提。”


    “您要是觉得贵，那您就自己想办法去凑那三万斤，我们兄弟几个，也就不奉陪了！”


    他这是在下最后通牒了。


    陈正国的心，再次陷入剧烈的挣扎。


    他看着卫沧澜那张焦急万分的脸，又看了看徐万年那副有恃无恐的嘴脸，一时间，竟也分不清到底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


    理智告诉他，徐万年的话更符合逻辑。


    五天，三万斤马鲛鱼，这本身就是一件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林凡那个年轻人，或许有些小聪明，有些运气，但要说他有通天彻地的本事，能凭一己之力，完成连四大批发商联手都感到吃力的任务，陈正


    国从心底里，还是不信。


    他甚至开始怀疑，卫沧澜是不是被林凡用什么花言巧语给蒙骗了，才会如此失态地跑回来汇报一个虚假的好消息。


    眼看着陈正国脸上的神情再次变得犹豫，卫沧澜急得都快要着火了。


    如果领导在这一刻选择了妥协，那一切就都完了！


    他求助似的看向停车场角落里的林凡，不停地用眼神示意，希望他能赶紧过来，亲口跟领导解释一下。


    可林凡却像个没事人一样，依旧靠在那辆卡车上，慢悠悠地抽着烟。


    徐万年也注意到了卫沧澜的小动作，他顺着卫沧澜的目光看过去，不屑地冷笑了一声。


    “卫科长，你就别指望那个小子了。”


    “领导，您可能还不知道吧？我可是早就听说了风声。”


    “他林凡的船队，出海的第一天，忙活了一整天，猜猜捞了多少回来？八十斤！区区八十斤马鲛鱼！”


    “就凭他这个水平，五天能捞上八百斤，都算是他祖坟冒青烟了！还三万斤？他这是把您当傻子耍呢！”


    说完，他脸上又换上一副大度的表情，对着陈正国摊了摊手。


    “领导，看在咱们多年合作的份上，我再退一步。”


    “今天，只要您当场拍板，现金结清货款，我们这批货，每一斤，可以再给您让利两毛钱！这已经是我能做出的最大诚意了！”


    每斤便宜两毛，三万斤就是六千块钱。


    这看似是一个不小的让步，但实际上，依旧是暴利。


    更关键的是，他用这种方式，逼迫陈正国立刻做出选择。


    “是啊，陈领导，徐总都这么说了，您就别再犹豫了！”


    “咱们赶紧把合同签了，我们也好早点安排人去提货啊！”


    一边是触手可及、但价格昂贵的现货，一边是虚无缥缈的承诺。


    陈正国又开始纠结了。


    看到这一幕，卫沧澜简直都要被急哭了。


    “领导！您信我！您就再信我这一次吧！”


    “我老卫跟了您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跟您说过一句假话？”


    “我拿我的党性和我全家老小的性命担保，林凡他真的做到了！”


    “您要是现在签了字，您会后悔的！您一定会后悔的啊！”


    陈正国被卫沧澜这番以身家性命作保的言辞，说得心头剧震。


    他看着自己这位跟了多年的老部下，又看了看对面那几个已经胜券在握、只等他点头的批发商，最终，他将目光投向了停车场角落里那个始终沉默的年轻人。


    也罢！


    赌了！


    就算是被骗，就算最后丢了这张老脸，他也认了！


    总好过现在就跪在这群趁火打劫的吸血鬼面前，任由他们宰割！


    “好！老卫，我就再信你一次！”


    陈正国指着徐万年：“徐总，今天这合同，我不签了！你们的鱼，也请你们自己留着吧！”


    一听这话，徐万年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他身后的几个批发商也全都变了脸色。


    “领导，您可要想清楚了！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徐万年强压着怒火。


    “我就是想清楚了，才这么决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