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有几条性子活泼的，猛地一个摆尾，跃出水面，又重重地砸回鱼群之中。


    那场面，已经不能用壮观来形容！


    “这……这……”


    卫沧澜的嘴巴不自觉地张开，金丝眼镜后面的那双眼睛，瞪得溜圆！


    他身后的那几个司机和工人，更是直接发出了控制不住的惊呼。


    “我的天！这得有多少鱼？”


    “这小子，他真的做到了？”


    江海山此刻的腰杆，挺得比任何时候都要直。


    他看着卫沧澜那副像是见了鬼的表情，心里那股憋屈劲儿瞬间一扫而空。


    就是这个感觉，爽！


    卫沧澜的脑子里，此刻也是一片轰鸣。


    他来之前，想过无数种可能。


    或许林凡能弄到三五千斤，那已经算是超常发挥，或许林凡只弄到千八百斤，那也在情理之中，甚至，林凡一条鱼都没弄到，只是在虚张声势，他都做好了心理准备。


    可他唯独没有想到，眼前的景象，会如此颠覆他的认知！


    这哪里是几千斤？这一万斤都打不住！


    看这规模，三万斤……


    难道，难道他真的凑齐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卫沧澜的心脏就猛地一抽。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次市里对马鲛鱼的需求有多么紧急。


    可如今这个季节，早已过了马鲛鱼的汛期，整个市场都处于缺货状态。


    他们后勤中心发动了所有的人脉和渠道，联系了周边好几个县市的供应商，得到的结果都极其不乐观。


    就在两天前，采购科还为此专门开了一个紧急会议。


    会上，所有人都愁眉不展。


    最终，他们咬着牙，做出了一个最坏的打算，不惜一切代价，以高价，从那些囤货的鱼贩子手里零敲碎打地收购。


    初步估算下来，要想凑齐三万斤，采购成本至少要比平时高出三万多块钱！


    三万块！在八十年代，这可是一笔天文数字！


    也正是在那个时候，陈领导把林凡这个名字提了出来，并且给了他五天的时间。


    当时，卫沧澜和科里所有的人，都觉得陈领导是病急乱投医，把希望寄托在一个毛头小子身上，简直是荒谬。


    他们只是把林凡这里当成一个聊胜于无的补充，能弄到多少算多少，压根没指望他能解决根本问题。


    可现在……


    看着眼前这几乎要溢出水塘的银色浪潮，卫沧澜感觉自己都快不会喘气了！


    如果，如果这里真的有三万斤鱼，而且林凡真的愿意按照之前和陈领导口头约定的那个平价卖给他们……


    那省下的，可就是整整三万多块钱的经费！


    这不仅仅是钱的问题，这更是一份天大的功劳！有了这份功劳，他卫沧澜在后勤中心的地位，将再也无人可以撼动！


    想到这里，卫沧澜脸上的表情，发生戏剧性的光速变化。


    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水塘边，摘下眼镜，仔细地擦了擦，又重新戴上。


    “哎呀！林凡同志！哎呀呀！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啊！”


    他猛地转过身，一把抓住林凡的手。


    “了不起！真是太了不起了！我代表市后勤服务中心，代表陈领导，对你表示最衷心的感谢！你可真是为我们解决了一个天大的难题啊！”


    “这些鱼，品相太好了！个头匀称，活蹦乱跳，绝对是顶级的货色！我们要了！全都要了！小王！小李！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车上拿工具，准备过秤，装车！”


    他对着身后的手下大声地发号施令，一副生怕这些鱼长了翅膀飞走的样子。


    然而，林凡却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手从他那汗津津的掌心里抽了出来。


    他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与卫沧澜之间的距离。


    “卫科长。”


    林凡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


    “您要是对这批货还满意的话，那就可以回去了。”


    卫沧澜正在兴头上的指挥，被林凡这句没头没尾的话给打断了。


    他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回去？回哪儿去？我不回去啊，我们得赶紧把鱼装车运回去啊！”


    “我的意思是。”


    林凡看着他，一字一顿地开口：“这鱼，我不卖了。”


    “什么？”


    卫沧澜脸上的笑容瞬间龟裂。


    他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不卖了？林凡同志，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他有些着急了。


    错过眼前这批鱼，就意味着他要多花三万多块钱的冤枉钱，去市场上看那些二手鱼贩子的脸色。


    这个后果，他可承担不起。


    “我没开玩笑。”


    林凡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卫科长，我这个人，做生意有个规矩，就是不喜欢和看不起我的人合作。”


    “您刚才不是还说，我是在吹牛吗？不是还说，让我有多少能力，就办多大的事吗？”


    “现在，我怕自己能力不够，玷污了您这批高档的货。”


    “所以，我寻思着，这鱼还是不卖给您了，免得到时候，让您和后勤中心的各位领导脸上难看。”


    卫沧澜脸上的血色唰一下就褪得干干净净。


    不卖了？


    开什么玩笑！这鱼要是不卖了，他卫沧澜的麻烦可就大了！


    后勤中心这次的采购任务，是市里直接下达的死命令，关系到一次极为重要的外事接待活动，不容有失。


    他这个采购科长，是第一责任人。


    为了筹集那三万多块钱的额外采购款，他几乎是把科里未来半年的机动经费都给提前挪用了，甚至还私下动用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账目，拆东墙补西墙，才勉强凑够。


    他本以为，这笔钱花出去，虽然肉疼，但至少能把任务完成，把窟窿堵上。


    可现在，林凡这里有现成的、平价的、品相绝佳的货，如果因为自己的几句屁话而失之交臂，那他不仅要回去硬着头皮花那笔冤枉钱。


    更关键的是，这件事一旦被陈领导知道，他这个科长，也就当到头了！


    因为个人原因，导致单位蒙受数万元的巨大损失，这个责任，谁也担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