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天才刚蒙蒙亮，天空像是被一块灰白的幕布遮住，伸出手只能看见隐约的轮廓。四周一片寂静，最勤劳的家庭妇女们都还没起来准备早饭。


    再躺下去也睡不着，她干脆靠坐在床边回忆昨晚二嫂教的东西。


    她人年轻，脑子新，好使，睡了一夜该记的东西也没忘。


    把技巧和注意事项过上一遍，外边的天终于白了大半。听到别人家传来的细碎声音，她也出来到厨房，准备早饭。


    赵曼仪和平常一样的时间爬起来，就看见一向晚起的小妹已经在桌上忙前忙后，手脚利索，一副精神奕奕的模样。


    “今天的菜，怎么奇奇怪怪的。”洗漱完上桌，桌上除去加了红薯的二米饭，还有两个大盆装的菜。一盆土豆，一盆萝卜，两盆看过去都乱七八糟的样子。


    细细辨认了一下，才认出里面既有丝，又有片、块和丁，放在一起煮，可不就是有的都煮烂了，有的才刚熟嘛。


    赵曼琴也看到被自己煮得不成样子的两盆菜，瞬间脸色涨红，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想试下自己切菜的水平，试完了就一起煮了。”


    她心虚地先尝了一口，这才哎呀一句，“放心，味道和以往一样。”


    一样的萝卜味和土豆味。


    填饱肚子，赵曼仪搭上小脸兴奋的妹妹，直奔国营饭店。


    “梁姨。”远远地，就看着李志红大姨站在饭店的门口处等着。


    “来了。”今天的梁姨不用上班，也算是最后一天和老同事们的告别，穿了一身精神齐整的衣服，气质明显就和昨天不同了。


    她带着两同志进去，“我先带你们去见下万经理，她管理我们城南的这个饭店，饭店里大小事由她处理。”


    城南国营饭店是个占地三百多平的大饭店，除了供顾客堂食的前厅外，还有后厨和几间办公室。


    万经理是位精神矍铄的老同志，两鬓微白，面容坚定而包容，她对赵曼琴同志的到来表示欢迎，说了些鼓舞的话语，也和为饭店奉献几十年的梁同志说了些话。


    赵曼仪没跟着进办公室，就看见两人出来后，一人精神亢奋，大受鼓舞，一人面色复杂，眼角微红。


    她眉头一挑，陪着去了后厨。


    梁姨收拾好情绪继续为她们做介绍，“前厅主要是有两位杂工收拾桌子负责打扫，以及一位点餐员兼收银的连同志，刚刚你们都见到了。”


    “后厨有六位大师傅，分白案和红案，负责早餐、中餐、晚餐的师傅不同。咱们国营饭店早上不供菜和米饭，就只有白案邢玉魁师傅在，进去身材最高大的那位就是，他性子算好。”


    “待会儿你进去给看看你的基本功。”


    今天的后厨与昨天赵曼仪见到的不一样，主要是堆满地的蔬菜肉菜换成了各种面食半成品。几位身材壮硕的帮工在帮忙揉面团，面团砸在案板上乒乓作响，粉面飞起；几位职工在煮粥熬汤、煎炸果子……


    赵曼琴的厨艺也算是从小就练的，展示一番后，邢师傅没说话，点头算是过了。


    看到邢师傅手上飞快捏出的一圈如同复制黏贴的包子褶子，赵曼仪心里暗赞一声好，长了见识，不愧是行行出状元，现在国营饭店的大师傅都是有几把刷子的。


    除了剩下没到扬的几位大师傅，梁姨引着赵曼琴和后厨的众人都打了个招呼，这才出了饭店。


    站在饭店大门口前的台阶上，抬头望向四周和天边，心里充满了惆怅，她舍不得一起共事半辈子的同事，也舍不得作为城南人民骄傲的大饭店，舍不得在这经历的大半辈子时光。


    然而，远方的儿子一家还要她的帮衬。


    梁姨一步作两步跨下台阶，“走吧，我们去市饮食服务公司完成最后一步交接。”


    赵曼仪：“有劳梁姨了。”


    市饮食服务公司位于南城的另一个区，属于市里商贸系统名下的国有企业。而在饮食服务公司虽然有饮食两字，它名下不仅管理着南城的四个国营饭店，还包括几家招待所、冷食部、理发店等。


    亲眼见着妹妹成功办理好入职，从市饮食服务公司出来，赵曼仪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把剩余的钱交给梁姨，“您过下数。”


    梁姨点头，一张张数过去，数目没错，这才收起来，给了小姑娘最后几句忠告：“别小看切菜工这个职业，我们饭店的切菜工基本上都有自己的一技之长，有的擅长做豆腐脑，有的八宝粥一绝，有的会雕花。”


    “你还年轻，有机会多学一学，像今早的邢师傅性子看着冷，其实是大师傅里性子最好的，他喜欢勤快人，你多努努力，能让他教你一招两招的，这辈子就值当了。”


    梁姨自己当初刚进饭店的时候也是什么都不会，连基础的做饭都没有母亲教，全靠自己摸索着。


    后面在饭店几十年，全靠勤奋老实能吃苦能吃亏，才有老师傅教了她几招。


    她心里自乐，有些得意地想到，等孙子孙女长大了，愿意学就教给他们，多学点本事不吃亏。


    “走吧，我送你回去饭店。”赵曼仪示意妹妹赶紧上车，交代道：“记住爸昨天教的，刚去，少说话多做事，要有眼力劲。”


    “不惹事，但是我们也不怕事，知道嘛，真遇到事情说出来，家里这么多哥哥姐姐呢。”


    赵曼琴从后面抱紧她姐：“知道了，姐。我肯定好好做。”


    “等以后哪天学到手艺，回家就给你们露几手。”


    她想得可清楚了，不就是勤奋点嘛。厨艺这种东西，做得越多越熟练，她多做事，就当积累经验了。


    二嫂说食堂的大师傅有点小气，做菜的时候会把大家都赶出去不准看怕被偷学。就是不知道国营饭店的师傅大不大方。


    涉及秘诀的肯定不会教给外人。


    算了，她先把切菜学好吧，这肯定是要教她的，且经得练呢。


    把人送到饭店，目送她进去。


    赵曼仪这才快速奔向百货大楼，车轮都给瞪出火星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