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第 38 章

作品:《开门,芒果来了

    宋知人看着守礼端庄,是个正派人士,却是单出奇招。


    她伪造了张CT,尽管医院里根本没有一台能正常拍片的机器。可是她装模做样地拍了一张,又大刀阔斧当着众人的面揭开了“污染者”的脑壳。


    大庭广众之下,露天广场正投影着一场手术。手术台上,宋知假模假样地说道:“世界上,所有的人类,都是我们的同胞。我们绝不会抛弃,放弃任何一位受到伤害的同胞。


    她模样秀丽,眼眶含泪,秀眉微蹙,一副美人痛心垂首的样子,叫人人看了都心疼,恨不得立刻就去为她解忧。


    宋知指着那张“污染者”的片子,片子中“污染者”的头颅内映照出的不是脑子,而是丝丝团状的绦虫似的根系。


    她声泪俱下道:“虽然从片子里,已经看不出这位同志大脑的残存了,但是我相信,我一定能救下他的!”


    随着宋知的手,镜头视线下移,露出了片子的剩余部分。


    一具人体,从上到下,除去骨头,都被触手似的根蔓代替了。说是人体,倒更像是“薄皮包子”,不过是人皮骨头植物馅的。


    镜头回转,手术床上,“污染者”被束缚在一张移动手术床上,这手术床有些破烂损伤,不过已经是他们基地最好的设备了。


    那人头被布罩着,只露出四肢,露出的皮肤白得近乎透明,皮下的青绿不停地鼓动着。


    宋知依旧在表演。


    她立在一旁,看着“患者”凄切而坚定地说道:“这位同志,虽然已经没有亲人在世,但是......”


    说到这里时,她转向镜头,字字铿锵:“我们就是他的亲人,我们每一个人都是他的亲人!”


    场外不明真相的人,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这场手术秀,只有很少的人知道。即便是手术室里,也只有宋知一人清楚真相,或者说这件事情是她主导的。


    可不管清楚与否,众人的心都是悬着的。


    他们紧张、害怕、担心,既为床上的人,更为他们自己。


    手术床上“污染者”的双手猛地高高举起,而后重重坠下,手术室里众人慌忙逃至门口,只有宋知临危不惧。


    待“污染者”动作平息,众人方才回到附近,聚在宋知身旁。


    宋知嘱咐他们补上一针麻醉,大家左看右看,半天竟无一人上前。


    他们里面没有专业的麻醉医生,这个队伍显然是东拼西凑,临时组成的。


    沉默许久之后,一位个子小巧的女护士走了出来。她今年三十五了,父母去世得早,丈夫和孩子在末世走失后就再也没见过了。这场手术接受自愿报名筛选,还有些人是抽签来的。


    宋医生是自愿报名的,她是抽签来的。


    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可是她忽然就有些认命了,在哪死不是死呢?死在这里,死在手术台上,或许还算有些奉献。


    来之前,她跟领导提了个要求,她说:“我叫张晓霞,弓长张,破晓的晓,霞光灿烂的霞。我和家人走丢了,麻烦您给我留个碑,帮我找找他们。”


    不等人反应,她就转身离开了,只留旁人错愕。


    泪水流了一日又一日,她挨到了进手术台的这一天。


    “我来吧。”


    轻而沉重的声音,响在众人耳畔,流入心中。


    大伙儿都转头看向这位女护士,她只有一米五出头,瘦瘦小小的,露出的两只眼睛清澈透明,眼旁的肌肤是衰老褶皱干涩的,眼角的堆叠细纹、斑点,无一不显示着,这其实是位平凡焦虑生活得并不是很好的女人。


    宋知看着她,点了点头,说道:“辛苦了。”


    张晓霞缓慢地走上前,拿起桌上的针管,靠近了那一动不动,被束缚在床上的“污染者”。


    众人内心惶惶不安,宋知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若有所思。


    好在事情很顺利,大家害怕的事情并未发生,那床上的“污染者”在一针麻醉过后再无动作,连皮下的青绿都沉了下去。


    张晓霞松了口气,沉默地让出了身位,手术要开始了。


    宋知双手消毒后便一直高举着,另一位护士则安静地给她穿上手术衣、戴上无菌手套。


    众人行为中的点点滴滴,都在镜头下被放大。


    其实在看到片子全景时,就已经有不少人选择投戈转向了,他们真的觉得那人救不了了。只是如今上阵救人的不是他们,所以即便觉得没有希望,即便是无畏的牺牲,也不觉残忍。


    他们过于关注自己的命运,乃至于误以为自己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可他们不过是地球海下的一粒砂子,随着浪潮波动而缱绻地上下着。


    砂子是不能共情砂子的,砂子是不能同一而语的。


    因此,众人虽觉无望,但并没有人提出要叫停这一场手术。


    还有极少数的人,是的确希望这一场手术能成功的,只不过有人是极善、有人是极恶。


    宋知注定不会让他们如愿。


    电钻、开颅斧、锤子......


    众人有什么就用什么,此时动作起来,大伙儿一忙,倒也没那些害怕了。真切地进入到手术中,医疗人员突然有了救人的实感,使命感跟着本能出现,心也跟着定了下来。


    因着工具不齐全、再专业的医生难免看着也会有些不专业,再加上没有专业的脑科医生指挥,大伙儿差不多是随机应变、临场发挥,动作难免有些手忙脚乱。


    这场面看着血腥可怖,不像救人像杀人。


    宋知倒是镇定,可她眉目不带感情,安排众人把脑壳撬开的时候,活像个变态冷血杀人魔。


    场外的众人看着这一幕,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他们真的是来救人的吗?


    不等他们细细品味,随着“患者”的脑壳被打开,一抹鲜艳的浓绿出现在众人眼前。


    头颅峡谷深壑之间,一丝细微而招摇的绿丝飘荡了出来,如果这一幕不是出现在手术室里,或许大家看见这一场景会很开心,代表生命的绿意正在毫无生机的黑暗峭壁之中生长存活,如果不是在同类的脑袋里的话。


    宋知正用钳子夹着两瓣颅顶,她是距离最近的,也看得最清楚。


    那一丝看似无害的绿身后,是无数翻滚汹涌的粗壮藤蔓,宋知看得有些作呕。


    植物,寄生人类,成功了。


    仅存的理性告诉宋知,她应该立刻进行消杀工作,趁着这植物还未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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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她需要表演。


    宋知放下手里的粗钳,换了个镊子,夹住了那根细丝。


    她认真极了,周围的人也都屏息凝气,停下动作,生怕惊到宋知。


    众人害怕之中带着一丝希冀,场外之人原本还在窃窃私语,看见她夹取植物的动作,也吓不敢出声。


    细丝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它顺着空气舒展着,试图逃脱镊子的束缚,在发现逃脱不成后,就开始缠绕镊子了。


    它由直变弯,由细变粗,不像植物,倒像是伸缩自如的蚯蚓。


    宋知皱紧眉头,她感受到手中有一股对抗的力,那细丝正在试图从内而外地推开镊子。


    “快!拿过来!”


    宋知语气严肃,助手猛然惊醒,快速拿来了一个透明玻璃罐子,里面装着小半瓶酒精。


    助手把罐子打开,宋知迅速抽拉向外夹出细丝,可这细丝力度极大,韧劲十足,竟是一时半会抽不到头,而且越到后部,那躯体就越粗壮肥胖,还充满弹性,饱含肉感,像是吸饱血的蚂蟥。


    正值焦灼之际,另一位医生果断出手,伸出钳子剪断了那触丝。


    宋知手上的镊子被缠绕得更紧,隐隐竟有断裂之意,那细丝缠绕翻涌,有顺着镊子爬至她手上的意图。


    她行事果断,直接把手上的细丝连同镊子一齐丢进了罐子之中,助理立刻盖紧盖子。


    正当所有人都松下一口气时,仪器开始滴滴作响,警报拉起。


    “宋医生不好了,病人......”


    内外霎时间慌作一团,床榻之上的病人开始抖动弹跳,一具被白布覆盖包裹的人型物剧烈动作。


    覆盖在“患者”面部的手术巾被液体濡湿,他的头颅五官之处,有东西在不断地蠕动往外冒。


    宋知十分镇定,她大着胆子挑开了盖在他脸上的手术巾,露出脸庞一侧。


    他头上开着缝,缝隙之间正悉悉簌簌地向外冒着绿,眼睛紧闭鼓动着,嘴巴也蠕动着像是要向外说些什么。


    最先流出绿色的是鼻孔,然后是耳道,再是嘴巴。


    他“哇”地一声,呕吐出一团活动的绿色,这绿色剪不断理还乱,一瞬不停地向外喷涌。


    有人奔向门口疯狂敲门,神情慌张害怕,涕泗横流。


    “开门!”


    “救救我们!”


    进来的人,都是签下了生死状的,眼下这个情况,谁也不敢乱放人出去。


    外面站了一排武装人员,时刻准备进行消杀工作。


    宋知侧头回看了一眼,没有反应。除非她要求开门,否则这门是绝不会开的。


    门口跪坐了一地人,还有人正齐心协力地推着厚重的大铁门,可这门被锁得死死的,毫无反应。


    有人忽然扑向了宋知脚下,攥着她的裤脚,“宋医生,求求您了,放我们出去吧。我知道你是他的孙女,他不会让你死的。”


    宋知皱了皱眉,没说话。


    这个人在这时候说这句话,不利于人心,她这戏即便做得再好,被他这么一说,也变得不好了。


    她的眼睛冰冷而干净,看他的目光像看尸体。


    那人忽然有些害怕,于是慌忙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