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是公众假期，公司所有人都在放大假，因为这个突发事件取消休假，满满坐了一会议室。


    富华地产的所有高层都来了，连准备去大陆的阿强和高佬都赶过来，所有人都齐刷刷地望着甄真，李德凯是不请自来，想看看能不能帮上忙，徐闻之见到他，眼中闪过惊讶和尊敬，把他请到上位坐。


    李德凯却推拒：“我来旁听，阿真，你坐这里。”


    徐闻之诧异，其实他心中一直以为甄真不过是明面上的代言人，真正做决定的是李德凯，富豪圈里这样的情况很常见，李德凯在德辉实业是大股东，不过做决定或多或少会受其他几个股东的制约，并没有那么畅快，他在外面再开自己的公司，拥有绝对自主权，后面再择机合并德辉的相关业务，在股东会会更有优势，都是常事。


    可是他看见甄真当仁不让地坐在主位上，默默地更正了自己的臆测。


    这个位置真的是为她而设的，一点都不违和。


    甄真气定神闲，扫视一圈，嘴角扯过一抹笑，“不好意思，要取消休假，今天会算加班费。”


    一阵哄笑。


    她等大家重归寂静才说：“这件事不复杂，那栋楼的所有权属于我们，所有程序合法。”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看向徐闻之；“麻烦徐总让人去请富华置业的简宏才。”


    在等待简宏才的间隙，她说了明天新闻发布会的程序。


    徐闻之觉得她疯了，“你这是变相融资？”


    强占民宅这么大的事情还没过去，她在新闻发布会上还要公布世纪城的最新规划，提起什么百元计划，实在是疯狂。


    “这种融资计划，谁都没搞过。”李德凯也沉吟道，“现在市面上都是发行新股或者银行贷款，你这么向民众借款，不只是不合规，还可能引发民众对富华地产丧失信心。”


    甄真当然知道这样是开历史先河，港城直到十几年后才出现地产投资的首支reits，只是她要做的事又和这种信托基金不一样，更像是预售楼花和信托的结合体，也像是彩票，还兼具做慈善。


    她随即解释地更清楚：“这个计划的融资能力有限，我要做的是转移大众视线，让富华地产这几个字深入人心，明天的新闻发布会不只是要拆穿赵家人的真面目，更重要的是给世纪城打广告，为楼花售卖做准备，更是一场慈善项目发布会。”


    “现在房子都没拆……”


    “所以给公众一个想象和预期，公布工程进度和楼花开售时间，项目建成效果，最终完工日期，我们发布的百元计划募集到的款项都会被用于慈善，而不是地产项目。”


    听到甄真说完这个计划，徐闻之略一思忖便佩服至极，“甄小姐，你的这个计划很大胆，太有新意了。”


    “不只是创新啊，是人人都会跃跃欲试，就像是买彩票，买马一样，而且还在做善事，心情会更舒畅。”


    Jenny更是兴奋，已经能设想到明天人头攒动的盛景。


    李德凯眼中放着异彩，他原本还担心女儿会应付不了这样的局面，哪知道她驾轻就熟，还能开辟新局面。


    这更加坚定了他的决心。


    他拍了拍甄真的肩：“阿真，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告诉爹地。”


    “好。”


    甄真应允。


    “如果你们有资金问题……”


    “爹地，你给的那些空白支票本不会兑现不了吧？”


    李德凯颇为欣慰：“绝对不会，你随时都能取到钱。”


    说完，他把视线落到一直站在甄真身边的年轻人，眼神带着探究和严厉，宋绍廷接了这眼神，回望过去，甚至笑了笑。


    这时，简宏才气喘吁吁地赶来，推开门看见这么多大佬，只是怔愣了两秒就不卑不亢地叫人。


    他最后看着甄真：“甄总。”


    甄真挑眉：“知道我为为什么叫你来吗？”


    简宏才没让她失望，打开随身的公文包，“所有买卖资料和合同都在这里了，还有……”


    “还有赵鸿飞的欠条？”她已经打开文件，最上面就是欠条。


    大大小小的，有十几张。


    “他找你借的？”


    “是，每次又不多，几十块都有……”


    宋绍廷接过这些欠条，冷哼；“积少成多，这些也够你两个月工资了。”


    简宏才点头说是，承认自己抹不开面子才借的。


    “做的好。”甄真勾唇，“那你应该能找到他。”


    宋绍廷盯着欠条笑道：“他应该快要找你借钱了。”


    “你跟我来。”


    简宏才看向甄真，看她点头才跟着出去。


    开完会，李德凯放心走了，其他人也各归各位，只有高佬和阿豪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甄真抽空问他们：“怎么还没走？”


    这两人没开口，阿强倒是吊儿郎当地说：“他们不想走，说要留在这里跟着大嫂干，毕竟我们现在可是大公司了，正需要人呢。”


    真心投资和富华地产都在招人，连龙凤楼两边都店铺都不够人手。


    高佬面色微有酸意：“大嫂，我怎么也是跟着大威哥出生如死的，非得回内地吗？”


    “振威财务现在也缺人，要不我就和阿强一起做……”


    甄真正盯着新做出来的世纪城沙盘，鼻子里哼出一声：“我之前问过你们的，谁愿意接收账这个活，你没答应。”


    “那时候……”高佬急了。


    她抬手；“别说了，你和阿强都是兄弟，现在他上手在做振威财务，你插进去，做他下属？能甘心？”


    高佬被她盯的有些不自然，面色难堪。


    她轻笑：“让你去内地，又不是不给你钱，内地开放这几年，大把的机会，我会教你们怎么做。”


    “阿豪这几个月没露面，外面看起来是风平浪静了，狂龙底下那帮人可没消停，城寨不太平，你必须走。”她拿出支票本，“这笔钱算做你们的本钱，先去深圳罗湖买地建厂房或者建住宅都行，总之先把钱花出去。”


    高佬和阿豪数了数支票上的零，嘴巴张的犹如一个大鸭蛋般，久久没收回。


    阿强好奇，凑过去看，登时多了一只大鸭蛋。


    三人又齐刷刷地同时看向甄真，“你放心给这么多钱？”


    一百万在港城都是笔横财，能买一套小别墅，内陆的平均工资才几十块一个月，去到内陆，他们就是实至名归的富豪。


    “这笔钱，我有条件的。”她拿起电话叫进来秘书，“给他们签份合同，真心投资的出资额是八十万，其他二十万作为他们的本钱列入股份，投资内容……”


    秘书一次没听清楚，拿着纸笔过来问细节，问完后出去整理合同，很快打出专业的合同。


    高佬和阿豪还在梦中一般，拿着笔不敢签字。


    他们以前都在刀口上讨生活，大威死后，他们跟着大嫂也是干粗活，哪里看见过什么合同，还要签上自己的名字。


    阿强笑他们没见过世面，重重地推高佬，“叼，签字啊。”


    高佬还愣愣地抓着笔，被他嘲笑：“真是个田鸡啊，见过没啊？”


    “叼毛，就你懂啊。”高佬终于回神，拿着笔做事要来戳他，阿强笑着躲过。


    “签吧。”甄真笑着催促，“签完赶紧滚回内地赚钱去。”


    被她这么一激，高佬抖着手签下第一个字高，然后就顿住了，茫然了一会才自嘲地说：“我都要忘记自己的名字了。”


    “……”


    阿豪比他好一点，好歹是签下了自己的全名。


    甄真看到几个狗爬的小学生字，张永豪。


    他挠挠头，似有话想说。


    甄真示意他直说，阿豪才吞吞吐吐地说：“我放心不下我妈和珊珊……”


    他在医院九死一生时，也没去让家里人知道消息，这几个月，他偷偷回城寨看过家里人，也没敢让她们知道。


    “我会带她们去深圳看你。”


    “真的吗？”


    “我什么时候食言过？”


    高佬终于回神了，“是咯，大嫂说话算话的。”


    “这一百万，我们怎么带啊？”他问出个关键问题。


    她挥挥手：“让同事教你们，找刚才打合同的靓女。”


    真心投资的员工越来越多，从最初的五个人壮大成如今的二十人，就算今日休假，临时赶回来的人也有一半。


    高佬和阿豪正在找秘书处的靓女问怎么去内地开银行户头，谈笑风生，早没了要离开港城的颓然。


    甄真听着露出一点笑意、视线一扫看见个女人身影。


    夏心怡身上穿的不是前台的制服，而是理财部员工的女士套装，她坐在理财部的工位上打电话。


    “王伯，好久不见了，最近身体好不好？”


    “你要多保重，有事找我帮忙，叫我一声，上次我和你说的那个理财产品，你也可以考虑看看，真的能赚钱的。”


    “放心，是我公司的产品，有保证的。”


    “保本哦，要是钱没了，我也不好意思见你啊……”


    甄真听了几句，这姑娘挺卖力的，休息日也跑到公司来加班。


    夏心怡挂断电话抬头，对着她微微笑道：“甄小姐，那件事对我们影响不大吧？”


    她顿住脚步，“你也听说了？”


    “当然啊，我们公司的项目，我第一时间听到就赶回来了，怕你们有需要我加班的地方。”


    这员工不只是勤快，还时刻把公司放在心上。


    甄真投去赞赏的目光，勉励她好好干，又叮嘱一句：“你的目标客户群可以拓展一点，不要总盯着这些老人。”


    老人家有积蓄，可是并不是最优质的客户，他们承担风险的能力很低，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有影响。


    她是不愿意公司募集太多这样的资金。


    “不用担心，都是我熟悉的人，我们公司的产品有保障，不会坑人的，不是吗？”夏心怡的笑脸特别有感染力，又如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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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邻家小妹妹一样亲切。


    甄真笑着点头，若有所思地走进理财部经理Lily的办公室。


    “甄小姐……”Lily连忙站起来。


    “夏心怡卖了很多单理财吗？”


    “她做的还不错，单价低，但是合同签的多，一起得有上百万了吧。”LiLy嗅出不寻常，“您是担心什么吗？”


    “那倒没有，你盯紧一点，每个合同都要审好。”


    “明白。”


    本该是在餐厅享受圣诞大餐的这一日，甄真和Jenny加班到黄昏。


    华灯初上，今夜，窗外的霓虹格外闪耀，在寸土寸金的金融中心，街头都被欢乐的圣诞乐曲萦绕，节日的华章永不落幕般。


    甄真在Jenny办公室垂眼看着窗外的华美夜色，催她：“你快点吧，别让你的好哥哥等久了。”


    就算在高层，她也能看见唐家的那辆招摇的劳斯莱斯停在门口，打着双闪。


    “什么了，我今天才辛苦，他才等多久。”Jenny慢吞吞地起来，手袋偏偏拿不到，努力蹲下去够手袋，就在这瞬间，有人推开了门。


    唐毓丘见她身体那么笨拙还想蹲下来，冷冷责备：“怎么不让阿青跟来，你这样怎么还能自己拿手袋？”


    “没事啊，再弯腰小小，就可以拿到了。”她不甚在意。


    甄真听出唐毓丘不爽，挑眉道：“都怪我，我没眼力劲，我应该帮她拿的。”


    Jenny轻嗤：“你的心都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


    她贴到甄真耳边嘲笑：“想Bryan了？今晚还有没有大餐啊？”


    甄真懂她那传神的带着染料的眼神，回她一句：“你是个孕妇，注意宝宝的胎教。”


    Jenny瞬间闭嘴了，说她胜之不武，等再过两个月，宝宝生下来，再找她算账。


    “两位圣诞快乐。”甄真送他们出门。


    唐毓丘开车前落下车窗，绅士回道：“甄小姐，圣诞快乐。”


    她挥手，停驻在金山大厦的灰色台阶上，这些阶梯此刻被霓虹和落日照出金色的魅影。


    她的身影也被最后一点落日镀上金色，冷风袭过，双手缩回裤子口袋，李德凯的车就是在这时候停下的。


    “爹地。”她在落日余晖里看着正下车的人。


    “忙完了？”李德凯踱步过来，脱下大衣批在她身上，“好久没回家吃晚饭了，今天过节，陪你妈咪吃饭吧。”


    “好啊。”


    甄真裹紧大衣，往车里钻，又想起自己没拿手提电话，折返回去。


    同事都走的差不多了，夏心怡却还在，她步履匆匆的样子，没留神就这么撞到她身上。


    甄真反应快，手臂撑开她，夏心怡手上的文件散开一地。


    “对不起，对不起，甄小姐。”


    她慌忙跪地去捡文件，把散页一股脑地捞起，甄真也想帮忙，被她拦住。


    “甄小姐，我来就行了，那个，你的手提电话响了，好像有人找你。”


    甄真正好是来拿电话的，进去找电话，上面确实有一通未接电话。


    她看着号码微微笑出来，回拨过去。


    宋绍廷几乎是秒接，“怎么不接电话？


    “我爹地让我回家吃饭。”她回的牛头不对马嘴，声音却含着笑，温暖如春。


    宋绍廷站在寒风里陡然笑得露出八颗牙齿，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是么？那可惜了，我准备的大餐，你吃不到了。”


    甄真不无遗憾：“你今晚做了什么？有没有多做一点红姨喜欢的菜？”


    “嗯，做了很多，十几个菜，我妈喜欢的，更多的是你喜欢的，应该大家都会喜欢。”


    “那你呢？”她静静地问着，走到窗边看下面，李德凯应该在车里等，还可以多聊两句，今晚他们见不到面呢。


    他愣住：“我什么？”


    “你喜欢的，有没有做？”她试着回忆宋绍廷的口味，脑中一片空白，心中忽然一酸，“也要做你自己喜欢的，你喜欢也很重要。”


    “我喜欢的就是你。”他的呼吸在冷风中都变得滚烫，好似通过电波传过来，“怎么样？你能把自己送过来吗？”


    “今晚不行。”


    “好，那你欠我一次。”


    “我要走了，爹地等很久了。”


    “阿嫂……”爱你两个字，卡在他喉间。


    宋绍廷知道她不想听，可是就是很想说。


    “怎么了？”


    “就是想告诉你，我找到赵鸿飞了。”


    “你这么聪明，一定行了。”


    “路上小心，还有圣诞快乐。”


    甄真落下一声笑，挂断电话。


    她匆匆跑进车里，李德凯莫名看她一眼，责备道：“着什么急，不过你拿电话怎么那么久？”


    “哦，正好接个电话。”


    “对了，今晚家里有客人。”李德凯笑着让司机开车，“于太会过来。”